“你太让我惊喜了,原来你还有这等才能!”
唐乐安朱唇微扬,笑意晏晏:“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若这是雕虫小技,那钟东佳岂不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啊?哈哈哈哈......”张木华扭头,胳膊肘撞了下顾云峥,“青木,你说是不是?”
顾云峥悠闲品着茶,目光定在那抹娇颜上,眼中眸光深邃而寂寥。当年的唐家身为四大家之一,所教养出来的子女皆不是泛泛之辈,他一直就知道。
这只不过是她其中一项的拿手好技罢了。
投射过来的目光炙热,唐乐安下意识往那边瞥了眼,便又看向张木齐,温软的道:“二少爷,妾身想去街上走走逛逛。”
张木齐兴奋劲还未散去,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闻言连点头道:“你且去罢,我要守着我大哥不能陪你,你带上云朵,注意着点沿路马匹行人。”
唐乐安一一应下,冲坐着喝茶喝酒的二人微微颔首,她绕到屏风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门扇关上,顾云峥的眼睫轻颤了下,垂着眸喝了口茶,摩挲手中玉的力道愈发重了。
张木齐捏着茶杯,坐得浑身不自在。前些日子在云甘寺发生的事情他至今未忘,乐安曾与他说过,玉珠公主府内她与此人发生过肌肤之亲......
念及此,他脸色铁青。
张木华的眼神,在张木齐与顾云峥身上流转,忽而勾唇一笑,仰头将手中酒给喝完,接着倒了一杯,扭头冲外喊小厮请个会弹琴的来。
......
走到楼下,唐乐安暗暗松了口气。
顾云峥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待在茶室里简直寒毛肃立。提醒吊胆的害怕他又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云朵问,脑袋左右扭着观望。她已许久没出过府,都不晓得城西竟变得如此繁华昌盛。
唐乐安环伺了圈,目光落在斜前方一家首饰店,她脸上漾了分笑意,指着那边道:“走,咱们去首饰店里瞧瞧。”
抬脚往前走,忽而被撞了下。
她踉跄往后跌了一步,急匆匆稳住身形,面带歉意的道:“抱歉。”
那人垂眸抱着一柄琵琶,柔声似飘落的雪花,冷冷的又柔柔的:“奴家眼瞎耳聋多有冒犯,还请这位贵夫人勿要怪罪。”
唐乐安微顿,略一颔首。
从旁绕过,与云朵进了首饰店。
扭着头看了眼走进茶楼的女子,云朵抓头道:“姑娘,那位女子好生奇怪,为何要那般说话?道个歉还要夹枪带棒的。”
“大约是见多了各种找茬,故意刁难的人罢。”唐乐安挑着首饰,回答的极其随意。
走走转转,来到另一处柜台。
一根白玉簪由一木架支起。白玉通透,翠尾处雕刻着一株梅花,样式简单,又处处透着精致小巧。
她心生欢喜,伸手欲要取下细瞧。
一只手闯入,轻巧拿走。好似那簪子,本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
“实在抱歉,这簪子本小姐瞧着实在喜欢,这才无礼了些。”钟东佳微笑着,一笑百媚。
“你是何人?这簪子是我家姑娘先瞧上的,你怎可强行夺去,这与强盗有何分别?”云朵杏眼微瞪,带一分怒意的道。
钟东佳的丫鬟,也站了出来。
“我家小姐都说了,是太过喜欢才做出如此举动,你主子都没说什么,你这条狗便着急的出来叫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明月,不得无礼。”钟东佳淡淡呵斥了声,看向唐乐安沾花涟笑着道,“管束不严,叫你见笑话了。”
唐乐安弯唇轻笑,笑意清淡如水,也不做声。
这哪里是管束不严,不过是借身边丫鬟的嘴说想说的话罢了。
“瞧你家姑娘这穷酸样,也晓得是个买不起贵重东西的,兜里没点银子也好意思来首饰店逛,就不怕拿不出银子来尴尬脸疼吗?”钟东佳身边的丫鬟,长得一副刻薄相,那张嘴也好似没套嘴笼的疯狗,冲人汪汪直叫。
“你说什么?!”云朵气嘟嘟的,扯来店老板指着白玉簪,“那根簪子多少银子,我们要了!”
掌柜的扫了眼在场的,眼轱辘一转,笑眯眯的狮子大开口:
“一口价,八百八十八两。”
云朵霎时焉儿了,难堪的瞅着唐乐安,泪花在眼眶中浮现可怜巴巴的,宛如个犯错了的小女孩。
“无事。”唐乐安莞尔一笑。
她冲掌柜的顿首:这根簪子我们不要了,给您添麻烦了,祝您生意兴隆。”
“云朵,我们走。”她道了声,抬脚便往外走。
门外,一抹高俊的身影走进。
他手中盘着一枚白玉,环顾周遭。
“且慢。”钟东佳忽而快两步追上来,展颜一笑,“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才让你受这委屈,不若我买下这簪子,送你如何?”
突然而来的好意,唐乐安愣了下。
直至一缕熟悉的沉香飘来,她心下了然,面色淡淡的。
“多谢钟小姐的好意,只是妾身消受不起。此等贵品,配您才是最佳。”
第63章 如影随形
“千万别这么说,你容貌嘉丽,配此簪甚好。”
钟东佳扭头就让掌柜的将簪子给包起来,塞进唐乐安手中,“你快收着,不然怪叫我心中不安的。”
仿若刚瞧见顾云峥般,她眼瞳微微闪烁泛着惊讶的光,嫣然笑着道:
“顾大人,好巧。”
瞥了眼那巧手中的白玉簪,顾云峥挑唇,浅浅一笑,“不巧,在下就是专门进来寻人的。”
“那这里可有顾大人您要寻的人?”钟东佳抚了抚耳旁的发丝,眼若含羞的道。
顾云峥勾唇,笑而不语。
他垂眸,长长的睫耷着,似慵懒打盹的狐狸,温润的嗓音中也带了三分倦懒:“钟小姐今日收获颇丰,这簪子瞧着不错。”
钟东佳面露懵色,垂首才发觉簪子回到了她的手上,而方才还立在旁侧的人,此刻已走到了门口处。
她扯唇,干笑了下。
“是,这簪子不错。”
走出首饰店,唐乐安靠边走,前方横冲直撞跑来个小乞丐,一头扎她怀里,又赶紧爬起将她一把推开,跌跌撞撞的跑远。
后方一壮汉举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的扯着嗓子喊:“你个狗东西,给老子站住,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猛地被推开,唐乐安身形一歪,往旁侧的柱子撞去,快要撞上的一瞬间,一只手忽而揽扶住。
也仅是一瞬,那只手就松开了。
唐乐安站稳身形,微微欠身道:“多谢顾大人的搭救之恩。”
“不必。”顾云峥单手束在身后,疏离冷漠。
“告辞。”唐乐安又是一个欠身,刻意保持着距离绕过,走进一家布庄。
店内装潢华丽,各式各样的布匹堆积成山,墙壁上还挂了好些成衣,样式都是最近时兴的款式。
唐乐安一面上手摸着,一面心里也暗暗计较,挑选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指着一块樱枝浮花的布,道:“麻烦给我拿一下。”
店内小厮将其取下来,放在柜台上方,瞧了眼唐乐安盘着的鬓发,他笑眯眯的道:“这位贵夫人,您要的可是这匹?”
“对,多少银钱?”唐乐安温柔迎笑。
“三两银子。”小厮道。
“麻烦帮我包起来。”唐乐安垂首,伸进袖中掏银子,却是空空如也。
她愣了下。
双袖都捏了捏,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又低头去摸腰间钱袋,亦是不见踪影。
“您要的布,给您包好了。”小厮将裹了层粗布的布匹给放到柜台上,眼睛笑眯成缝。
唐乐安眼含歉意,“抱歉,我钱袋丢了,这布匹我不要了。”
帘后方出来个膀大腰圆的妇人,鼻子下方一颗米粒大的痣,上头还长了根须毛,她掏了下鼻孔揉着鼻屎疙,漫不经心的问:“咋了?”
“这位贵夫人说钱袋丢了,这布就不要了。”小厮挠头道。
“行了不要就不要。”胖妇人把鼻屎弹掉,眼有轻蔑,“像这种客人我见得多了,没钱买就是没钱买,非要说什么钱袋丢了,大过年的碰上这种客人,真是倒霉,把布收回去放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姑娘说丢了还会撒谎不成?”云朵像个小炮仗,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跟你们和气也生不了财啊,长得一张狐媚子脸,一看就是给人做小的,兜里还没几个钱......呵。”胖妇人讥笑着,掐了把小厮的胳膊,“还不赶紧把布匹放好,愣着做什么!”
小厮喏声说是,抱着布匹就要走。
一锭金子,忽而压在那块布匹上方。
“这,够了吗?”顾云峥一手揉着白玉,一手背在身后,眉眼清冷高贵,周身萦绕着一股怡然独立洒脱之气,令人心生敬畏。
看着黄灿灿的金子,胖妇人眼都直了,忙不迭的将金子攥手里,腆着脸笑道:“够够够,这当然够啊,大人阔绰,店内布匹随便挑随便选!”
她把金子放嘴里咬,脚一抬踢了下小厮,“赶紧带客人去瞧瞧啊!”
“诶,诶诶好。”小厮绕出柜台,弓腰作请,“您这边请。”
顾云峥淡漠如冰的眸子瞧着纤长倩影,下巴轻抬,示意她去挑。
扫了眼胖妇人的谄媚笑脸,唐乐安抿了抿唇,不想在店中闹出叫人围观的笑话,去选了几块上好料子的布匹。
她抱起自己要买的那一块,冲顾云峥颔首后走出布庄,从一巷旁经过,一道声音从里传来:
“唐乐安,我们谈谈。”
唐乐安身形微顿,侧头望去。
狭窄的巷中白雪被践踏成泥,钟东佳站在那里,抱着个手炉,双颊微微红润,气色瞧着极好。
唐乐安凝眉想了下,将布匹交给云朵,“你去茶楼等我。”
“那姑娘您呢?”云朵说着,瞥了眼巷子里。
“我一会儿就回。好了,你快去吧。”
“是。”云朵顺从的道。
目送云朵穿进人群中,唐乐安拢着披风,转身朝巷中走去。随行在钟东佳身后往里多走了段路,人潮鼎沸声渐渐弱了些。
眼瞧着钟东佳还在往里走,唐乐安站定,淡声道:“钟小姐,有话请直言。”
前方的钟东佳停下,侧过身来。绫罗衣裙轻轻摇晃,她眉眼弯弯,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笑不达眼底。
“听闻你如今是张木齐的妾室,可真?”
“是。”唐乐安垂首应声。
“在玉珠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情,张木齐可知?”钟东佳的话语间,带了几分揶揄,眼中的蔑色转瞬即逝。
唐乐安眉头蹙了蹙。
“钟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东佳趣味非常的挑眉,踱步走近,将一个小纸包塞进那抹青翠色腰带中,她怪笑着道:
“偶然间听闻你这个妾室当得并不顺心,定是那张柔椿时常胡搅蛮缠,做一些腌H手段吧。”
“这是断肠粉,你懂如何使用的。”她抚了下头上那根玉簪,举手投足优雅而妩媚,嗓音柔中带尖。
“只要除掉了碍事儿的人,你从今以后就再也不必忍气吞声,看人脸色过日子了。我还听说,张木齐视你如宝,你可千万要珍惜啊。”
第64章 找她算账
长睫垂低,凝视着腰带中露出一小角的药包,唐乐安沉寂了许久,将药包抠出来塞还回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她淡声道:“多谢钟小姐心善搭救,只是妾身胆小如鼠,做不来害人之事。”
钟东佳面容狰狞了瞬,迅即游说道:
“你有什么可怕的呢?”她摁着自己的心口,面上拿出十二分诚意,“我说过我会保你,我就一定会保你,你完全无需有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会担着的。”
唐乐安扯唇一笑,颇具意味。
“钟小姐,告辞。”
她转身往出口走。
身侧双手紧攥,钟东佳面色凛然。
“小姐,她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随身丫鬟忐忑问着,她眼中含着忧虑,“咱们要不要......”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过是个蠢货,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钟东佳深深呼吸,胸口起伏了瞬,“棋子竟也妄想跳出棋盘......呵,天真。”
......
走回茶馆正巧碰上出来的张木齐,唐乐安扬起了丝笑容,“二少爷。”
“逛得如何?可有买着喜欢的物什?”张木齐拉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中用体温去暖着,尽显体贴温柔。
“买了一匹布。”唐乐安道。
云朵立即笑盈盈的,将布匹扯开一角,以便张木齐瞧。张木齐只瞥一眼便收了目光,柔和的眼神宛如七月旭阳,暖到人的心里去。
“花样瞧着鲜艳,与你很配。你买这布匹来,可是打算做春衣?”
“是。”唐乐安嘴角微扬,眼中带了分羞色,“妾身心中一直惦念着开春踏青一事。”
张木齐莞尔笑道:“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期待。”他眼中的笑意荡荡,“你放心,只要春暖花开,我必带你去郊外踏青,到时候咱们纵马行走在花田中,畅快惬意。”
从楼梯上踉跄着走下来,瞧见门旁二人甜滋滋,张木华心中泛酸,横空从中间插过,胳膊搭放在张木齐的肩膀上。
“你们继续甜蜜罢,我要与这美人去消遣快活了。”话一说完,他身形歪到犹抱琵琶的女子身上,大手揽着那纤细腰肢,手指不老实的摩挲着,像极了欲望恶鬼。
张木齐眉头一蹙。
将人给逮过来。
“大哥,你可是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你不准去喝花酒,必须跟我回去!”
张木华张大嘴,吐了口酒气。
张木齐被熏得眼眯成条缝,紧着眉头往旁边偏了下,以手作扇挥着弥漫的酒气。
“哈哈哈......”张木华被逗得发笑,下一秒脸色忽而难看起来,他急忙跑到茶楼边角处扶墙就呕。
“唉!”张木齐面容浮现愁色,脚下生风走过去,手掌拍抚着张木华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气。
他嘴上埋怨:“都叫你少喝点,这才大中午就喝如此之多,你身子骨迟早会被你给糟蹋垮的。”
张木华擦了下脏污的嘴角,欲要说话脸色又是一变,捂着胸口疯狂吐着。
张木齐耐心的陪着,扭头冲这边道:“乐安,你身子不好你先回吧,我得耽误好一阵了。”
有张木华的地方不适合多呆,唐乐安闻言,微微顿首道:“既然如此,妾身就先回了。”
“嗯,你小心些。”张木齐还想多嘱咐两句,下一刻干呕再度爆发,他只能急急的拍着那宽阔后背,分不出半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