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皇贵妃说的,是真的呢……?”
第一百十八章 秘密
谢蘅芜与萧言舟方才还在那亭中一唱一和,现在走开了,却忽然不知该与对方说什么。
足音窸窣繁杂,谢蘅芜的心底与之一样混乱。
她挽着他的手臂,此时却觉得有些烫手,想要松开。
谢蘅芜低下头,盯着行走时晃动的裙摆。
刺绣金线在日光下熠熠,行动间流光溢彩,如曳月坠星。
大概是这般沉默也让萧言舟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有些生硬问道:“阿蘅喜欢这儿吗?”
“还没仔细看过,不如陛下……”她还未说完便顿了顿,想起来他喘疾的缘故,恐怕这里并不适合他来,于是不说了。
但萧言舟听出了她的意思,轻声:“无妨,孤陪你走走。”
“赵全,你们退下。”
赵全应是,带着众多仆从悉数退下。
“陛下,那些花……没事?”
谢蘅芜小心问道,看他似笑非笑睨来:“这么担心孤?”
“放心吧,孤自会避开。”
谢蘅芜含糊应了一声,又将目光低下。
不知怎的,在说完那些话,还被他听见后,谢蘅芜有些无法面对他。
她并不害怕在他面前诉说爱意,也曾玩笑似的在他面前说起相关的话,却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地表明自己的贪心。
谢蘅芜的心到现在还咚咚跳着,她也害怕。
萧言舟的身份给了他许多,也限制他许多。连同后宫,也并不由他全然定夺。
她想过他能为她扛得住前朝压力一时,可能扛住一世吗?
如果……真有一日,不得不纳新人,又该怎么办呢。
谢蘅芜也曾想过,若他只对自己真心,而旁人都是摆设,是否也能忍受。
但她很快发现,这般也不能忍受。
她便是贪心的,想要他身边只有她,眼里只能看见她一人……
谢蘅芜脚下被石子一绊,趔趄之时,跌入萧言舟怀里。
“阿蘅这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
萧言舟谑笑着,气息轻擦过她耳畔,谢蘅芜心头一颤,慌忙站稳了。
总有一种心思被堪破的尴尬,谢蘅芜少有地,又如刚入宫那般感到不知所措。
萧言舟仍慢悠悠说着:“……其实孤也不介意在这里试一试。”
谢蘅芜面色一僵,猛然拉开两人距离,忍不住往后看了看。
知道萧言舟将人屏退,但她不放心。
萧言舟看她这般反应,闷笑一声,将人拉了回来。
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陛下……陛下不生气吗?”
谢蘅芜还是没有忍住,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声问道。
萧言舟颇为古怪地看她一眼:“孤为何要生气?”
“因为……”谢蘅芜嗫嚅着,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方才的事儿来。
萧言舟了然,挑眉逗她:“阿蘅是说想要孤只有你,是吗?”
谢蘅芜面色一红,不吭气了。
“孤为何要生气,这不是好事吗?”萧言舟目中噙笑,想到她这般在乎自己,心中便似沁了甜酒。
谢蘅芜犹豫着,小声说道:“毕竟选秀不是小事,妾身替陛下先做了决定……还是有些不妥。”
萧言舟啧一声:“你何时这般畏首畏尾了?”
“从前崔氏的火坑,倒是头也不回地就跳了。”
谢蘅芜恨恨咬了咬牙,想拧他,被人轻松抓住了手腕。
“没什么不妥的,左右孤也不想选秀,这点事情,那些老东西整日吵个没完,让孤头疼。”
萧言舟漫不经心说完,稍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崔鹤的事情……”
他终是想为此做个了结,这点小事,并不适合成为他们二人间的疙瘩。
谢蘅芜听他说起崔鹤,抬眸忧心:“陛下不会对崔将军……呀!”
她还没说完,就被萧言舟用指节在额间敲了一下,一时吃痛,低呼出声。
萧言舟不悦:“你就是这么想孤,这么担心他的?没心肝的。”
不悦归不悦,他依旧解释道:“崔鹤无事,他也该回边关了,那日来的时候便是为着此事。”
“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几日了。”
谢蘅芜点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又疑惑道:“那陛下说起崔将军,是……?”
萧言舟抬手在唇边掩了掩,语气越发不自然:“孤是想与你说……那晚,孤或许不该与你置气。”
谢蘅芜唇瓣微张,神色呆滞了一瞬。
她眉心蹙起,很是不确定地问道:“陛下说什么?”
萧言舟也拧眉,不满道:“孤知道你听见了。”
他可不愿意说第二次。
谢蘅芜喃喃:“不是……妾身以为陛下已经忘记此事了。”
“孤可不会忘。”萧言舟冷哼,别别扭扭道,“孤也不是不放心你……”
“妾身知道……”谢蘅芜眉头松开,往他身上靠了靠。
其实当那贵女质问时,她也就忽然明白了萧言舟为何会因毫不可能的人吃味。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太过在乎罢了。
她或许不该那般计较他的小气。
“妾身知道陛下在意什么,左右之后也不会见到崔将军了,陛下可以宽心了。”
“要见面也无妨……”萧言舟大度说道,但大度不过几息,“……他是崔氏的兄长,不定之后还有事要传他,你若见他,孤得在场。”
谢蘅芜点一点头,又将人的手臂挽住。
“陛下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本是想在他生辰之际与他一个惊喜,但萧言舟却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淡声:“孤不记得了。”
“孤很久不过生辰了。”
啊……对。
每一次生辰的到来,都会让他想到崔太后。
所以生辰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谢蘅芜轻舒一气,轻笑道:“那妾身还真是与陛下一样呢。”
“妾身也许久不过生辰了。”
萧言舟睥她一眼:“胡说,孤上一次刚给你过了生辰。”
谢蘅芜摸了摸鼻尖,辩解道:“那日子不也是妾身编的吗……算不得是过了。”
不。
萧言舟默想,是过了的。
先蚕礼……只是你不知道。
他没有多言,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既然陛下不记得了,那妾身便随意择个日子好了。”她语调轻快,“也算是与妾身相同了。”
“这么想为孤过生辰……阿蘅准备了什么?”
谢蘅芜转过脸一笑,向他勾了勾手。
萧言舟没想真问出来,但她指尖勾起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俯身。
谢蘅芜踮了脚,与他贴了面庞,侧过脸来,柔软唇瓣与他耳垂轻擦而过。
“秘密。”
「阿蘅准备的惊喜其实和言舟以前玩笑的话有关系,你小子有福了」
第一百十九章 腰软
谢蘅芜说完便立刻退出他怀中,还往前小跑几步,一副生怕被捉住算账的心虚模样。
萧言舟站在原地没动,漆眸中隐隐带笑,懒懒睨她离去的背影。
仿佛放任猎物,又会在不久后将其捉回,以此取乐的野兽。
半晌过去,见谢蘅芜的影子都抹过了花丛,萧言舟才慢悠悠跟了上去。
谢蘅芜跑出几步,却不曾听身后有人追来。她渐渐放下步子,回身看了一眼,后头却是空无一人。
她心生疑惑,立在原地等了一时。身后依旧空空荡荡,只有枝叶繁花轻轻摇晃。
“……陛下?”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回答她的是一阵微风。
谢蘅芜蹙眉,想萧言舟就算要走,也会与自己说一声,不至于如此突然。
他也不可能追不上自己……
那阵风送来一股清淡的花香,谢蘅芜眉头一跳,想他该不是喘疾犯了吧?
似乎也只有因此……才会让他赶不上自己。
也顾不上细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谢蘅芜慌忙提裙,往回跑去。
她依稀记着来时路的方向,果真在一片树影下看见熟悉的身影。
“陛下!”
谢蘅芜着急唤了一声,走近了,方瞧见萧言舟倚着树干,捂住胸口喘着。
他面颊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眉头颦蹙,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谢蘅芜心跳微滞,忙上前关切:“陛下是喘疾犯了?可有带药?”
萧言舟咳嗽几声,似是痛苦地闭了闭眼,指了指自己衣襟处。
谢蘅芜动作一顿,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面庞,但那紊乱的气息与面颊之红都不似作伪,她暂时放下疑惑,往他衣襟处摸索去。
谢蘅芜腹诽着,怎么会有人将保命的药藏在如此难取的位置。
她的手探进去,却是什么也没摸到,不由将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试图摸索得仔细些。
身前传来萧言舟的气息,他哑声,像是虚弱:“在……在那里。”
“哪里?”
谢蘅芜眉头拧得更紧,觉得他所言让人一头雾水,不由抬眸看人。
只见萧言舟凤眸深黑含笑,唇角略略勾着,哪有半点方才的病弱模样。
谢蘅芜眼角一抽,正欲躲开,他的动作却比自己更快。
后颈被人扣住,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前按去。
唇齿相撞时,不免疼痛。
谢蘅芜“唔”了一声,眼角因疼泛起些许泪花。
但这点细碎声响,很快被萧言舟咽了下去。
风声簌簌,摇动一树桃花。花瓣打着旋儿落下,纷纷冉冉,似一场落雨。
谢蘅芜恍然,终于意识到是何处不对劲。
他要真是犯了喘疾,哪还会站在桃树下等她?
怪她太着急,竟一时忽视了。
唇上忽然一痛,谢蘅芜目中几欲喷火,愤愤瞪向他,
萧言舟神色未变,目中疏懒,低声道:“专心些。”
桃花灼灼,落在衣间发上,停顿在唇间。花瓣被碾碎辗转,溢出清甜花汁。
谢蘅芜攀着他,一阵腿软。
徐徐一吻毕,萧言舟揽着她细腰,靠在树下眯眸,唇边带着得逞笑意。
谢蘅芜尚且伏在他怀中顺气,仿佛是她犯起了喘疾一般。
对上她控诉的眼神,萧言舟毫不心虚:
“阿蘅可别瞪着孤了,孤也没骗你。”
谢蘅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阿蘅便是孤的药。”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低声,慢条斯理地捻了捻她耳垂。
谢蘅芜偏过头,避开了他捣乱的手。
萧言舟轻笑一声,浑不在意地将手向下,两手一同搭在了她腰上。
他轻啧,似是疑惑:“阿蘅的腰……仿佛比从前更软了。”
萧言舟本是随口一说逗她的,谢蘅芜却是面色稍稍变了变,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
幸亏此时他的注意力还不在她脸上,便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谢蘅芜想着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道:“所以陛下真的没有事?”
萧言舟嗯声:“都这么久了,什么花会有事什么无事,孤还能不知道吗?”
谢蘅芜咬牙,觉得自己白担心这一场。
“孤没事不是才更好吗?难不成阿蘅还真想看孤有事?”
她直觉萧言舟又在说歪理了,可一时也想不出理由反驳,闷声:
“……算了,陛下没事就好。”
“日后不许这般再吓妾身了。”
萧言舟嗯一声,拨弄着她发上流苏,不亦乐乎。
又在御花园转了一会儿后,两人一同回了紫宸宫。
这厢浓情蜜意时,崔太后那儿却并不顺心。
南梁送来的信到了,可并没有带来她想要的消息。
对方竟与她坐地起价,要起了兵马。
崔太后当然不可能答应,一面让人重新找一个听话的南梁人同时,也继续与对方周旋。
至于岫书苑的事情,她已然不大关心了。
如今她更在乎的,是鸦影传来的消息。
萧言舟头疼……会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吗?
她让鸦影继续留意着,转而思索起来。
若是与当年有关,在她这里……尚且还有一些有用的东西。
足以让他的头疾成为疯病,到时候,无人会承认一个发了疯的皇帝。
崔太后冷笑,想若是这般成了,自己的另一番布置,便也用不上了。
若是不成吗……那再送萧言舟一份大礼,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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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那冒犯了谢蘅芜的贵女被崔露秾罚了抄写数遍宫规后逐出了岫书苑。
这个结果也不让人意外,那些贵女与崔露秾交好,想来她也不会下重手。
而到了月底,岫书苑整理好的诗册如期印出,在那时,世人才知道岫书苑究竟是做什么的。
前朝争议之声颇多,但也不缺乏赞声。
毕竟这些诗册,若非后来说起,根本无人瞧出与从前那些有什么区别。
谢蘅芜于暗中推波助澜,给那几个在行宫时接见的诰命夫人递消息,让她们帮忙。
毕竟事关自家的女郎,夫人们自然积极,很快那些溢美之词便盖过了争议的声音;作为牵头者的崔露秾,自然受益最大。
然而这并不是崔左丞想要看到的。
与政治有了牵扯,这怎么看,都不适合入宫了。
崔左丞想问些什么,然一贯顺心的女儿此时却与他只字不言。崔左丞气急,想与崔太后联系,又无法递消息入国寺,只得暂时按下。
第一百二十章 现在就穿上
随着日子过去,北姜也越发暖和起来。往常在南梁,这时候已经有些热了,但在此地便好许多。
尚衣局开始赶制宫人们的夏装,以及宫中两位主子的衣裳。
谢蘅芜过来的时候也是带了薄衣的,但萧言舟不愿让她穿,非要她穿宫中制的。
问及缘由,萧言舟只说是不放心。
谢蘅芜自以为还是了解昌平侯的,不至于在衣裳上动手脚,但还是听了萧言舟的话。
然谢蘅芜总觉得尚衣局送来的衣裳有些古怪。
虽然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极其柔软贴肤,但似乎……那腰身收得有些紧,袖纱也比寻常轻薄许多。
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