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可没有。”谢蘅芜飞快应道,“妾身只是……只是意外而已。”
“是吗?”萧言舟轻笑,低头含住她耳尖,用唇碾了碾。
谢蘅芜战栗了一下,腰都有些软下。
他意有所指:“孤现在可睡不着……”
谢蘅芜眼尾晕红,软身靠在他怀中。
萧言舟舔了舔齿间,手掌往她腰间探去,刚勾住了腰上帛带,赵全的声音遥遥传入。
“陛下,指挥使求见。”
谢蘅芜眼瞧着那只勾着帛带的手倏忽握紧,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萧言舟:……
听没有回应,赵全又唤了几声。
萧言舟咬牙:“……宣。”
赵全听出他的极其不悦,想不应该啊。
娘娘还在里头,谁能惹他不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摇摇
霍珩进来禀事,谢蘅芜就去了外头,等一同用过午膳,她便寻了个由头回了拾翠宫。
她想,该兑现与萧言舟的承诺了。
掌灯时分,夜幕渐垂。还不等萧言舟动了去寻她的念头,衡书便来到紫宸宫。
“陛下,娘娘请您去御花园……是在那株桃树下。”
—
萧言舟没让赵全或是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
玉宇澄清,月华散采,御花园中的花草都蒙着一层银辉。
一树桃花下,人影蒙蒙而立,如兰般袅袅婷婷。
萧言舟眯了眯眼,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一样。
发式与早晨所见不同……衣裳也换了。
仿佛更贴身些……他的目光在那一把细腰上略过,又停留在她微微侧来的面上。
美人面霜雪似的白,透着清寒,微垂的眼眸蕴情含愁,此时朦朦一抬眼,向他望来。
萧言舟本欲唤她,此时却息声,甚至连靠近都有些犹豫。
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谢蘅芜瞧见他后,原本淡然的面上倏忽绽开笑意,灿若花明。
她忽然动了,发上流苏如水而动,在月影下光华流照,发出细细的碰撞声。
晴月当空,桃树之下,美人长发揉腰,纤腰春锁,应着风过林梢的簌簌声曼舞。
她旋袖回身,向萧言舟靠近。
在寂静无人的御花园间,她仿佛桃树幻化而成的桃妖,有着摄人心魄的美。顾影自怜时,遇见了他这个闯入者。
谢蘅芜将手探出,水袖扬起,柔软的布料与手,皆轻轻抚过他的面颊。
萧言舟低眸,对上她含笑的眼。
他伸手去抓,她却旋身一退,又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萧言舟的手从她发间滑过,只触得满掌柔软微凉。
他轻笑一声,眸中染了兴味,索性站在原处,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谢蘅芜瞧他不曾跟来,又大着胆子上前,素手勾住了腰带,轻轻一抽。
丝带缈缈落地,舞衣散开。
如今天气和暖,衣裳也薄,谢蘅芜的舞衣里,便是小衣了。
仿若月华织就的鲛月纱蒙在雪上,呼吸间,也似月光流动。其上真珠链衣覆盖,勾出惑人线条。
萧言舟先是怔住,随后火速抬袖掩鼻,漆眸暗沉。
他伸手,将人拉进怀中。
“胆子越发大了,嗯?”
他低着声:“也不怕让旁人看见?”
谢蘅芜双手柔若无骨,徐徐攀上肩头,将身子贴向他:“妾身特意为陛下学的舞,陛下喜欢吗?”
薄薄春衫几乎无法隔绝触感,萧言舟腰腹一绷,哑声:“……当然喜欢。”
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
御花园与拾翠宫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萧言舟抱着人儿腾跃于宫墙间,不过几个瞬息,便翩然落于庭中。
一方面他确实心急,另一方面……每次这种时候谢蘅芜都会因为紧张害怕贴得更紧。
他相当享受。
宫里的人都被提前知会过,此时所有人都退避着,萧言舟一路畅通无阻,带着谢蘅芜进了寝殿。
他低笑一声,将人抛入榻间。
金绡帐翻飞,扬起又落下,将人包裹起来。
谢蘅芜落在其间,舞衣滑下肩头,半遮半掩着。她长发本就半束着,此时更是揉乱,雾扰扰地堆叠。
她颇为嗔怨地看了一眼榻边还站着的人,刚支起半边身子,又被压了下去。
萧言舟覆上来,封住她朱唇。
齿间碾转轻咬,这点细微的疼痛却刺激得谢蘅芜气息欲沉,她的手抵在他胸前,揪住他早就松垮的衣领,往旁边一扯。
萧言舟握住她的手,与她分开了几寸,闷笑道:“别急。”
温热气息喷洒在面上,谢蘅芜一阵恍惚,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好像……是除夕那晚她被情药控制着攀附他,他也这般对自己说。
原来就是清醒,面对他……也会沉沦。
他细密的吻落在唇颊脖颈,又顺着肩头往下。
谢蘅芜看伏在身上的人一顿,抬眼与她道:
“鲛月纱在卿卿身上,果然很好看。”
—
九枝灯下,女柔似水;雪山如睡,玉艳临醒;似菡萏羞于风波,菱叶弱于雨打;被锦翻浪,接影跌峰。
金绡帐翻飞,隐隐约约映出其中人影摇摇。
……
帐子渐渐息下,其间忽然探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帘帐撩开,谢蘅芜面颊通红,被萧言舟抱在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被打湿的鬓发贴在额角面颊,她红着脸,眸中还有未褪的情意,湿漉漉地看向上方的萧言舟。
后者面色微微阴沉。
谢蘅芜抿了抿唇,没忍住,笑了一声。
“陛下,奴家看您的本事也没有长进多少啊?”
她嘲笑他,声音还泛着哑,仿佛方才“说”了许多话。
萧言舟闻言,脸又沉了几分,将她的脑袋摁了回去。
帐外听得谢蘅芜一声惊呼,似刚喊出半截,又被吞了下去。
萧言舟低声:
“再来。”
……
天水摇摇欲坠,轰然落入人间。
—
洗室内早已备下了热水,谢蘅芜身乏意懒,软绵绵地由人抱了进去。
然这夜萧言舟显然是不会节制,这番洗完,倒也是白洗。
谢蘅芜迷迷糊糊地被闹了大半夜,她烦得不行,将被子扯来一裹,宁可不洗,也不想再受折腾了。
待天亮时,萧言舟精神抖擞离开,谢蘅芜却睡到了日上三竿都还未醒。
她睁眼的时候,便见到萧言舟坐在自己床边。
谢蘅芜还未完全清醒,却下意识地,将身上被子裹紧了许多。
萧言舟一时无言:“……孤有这么吓人?”
谢蘅芜以眼神控诉。
“好了,快起身吧,孤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一面去扶她起来。
看着跟前精神百倍的人,谢蘅芜一时怀疑,究竟谁才是真的出力的那个。
怎么他看起来一点不累呢?
可怕,果然可怕!
锦被半落,雪白肩头上,残留着微红的咬痕,她只低眼瞧了一下,就连忙把被子拉了上来。
此时醒过来了,谢蘅芜才意识到这张床榻被弄得有多乱。
那件真珠链衣早被扯散,珠子落了满榻,还有一些滚落到了地上,也就是她实在太累,才没有在意这些硌人的东西。
至于那件珍贵的鲛月纱衣,则被随手一团扔在了床角,皱巴巴的甚是可怜。
看见这些,她就不由想起夜里的荒唐事。
谢蘅芜低下头试图遮掩面颊热意,小声问:
“陛下带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毁陵
萧言舟没正面回答,而是摊开手,将掌心内精巧的金铃铛给她瞧。
铃铛足有三只,约核桃大小,其上镂空雕花,里头发出叮铃脆响。
谢蘅芜凝眸瞧了片刻,才认出来这究竟是什么。
她不由将被子又紧了紧,装傻道:“陛下,这铃铛是挂在哪儿的吗?”
萧言舟弯唇,掌心合起,将铃铛收回。
“阿蘅晚上试试便知晓了。”
“阿蘅一定会让它……响得更好听。”
谢蘅芜这下彻底明白了,抓过身后的软枕就丢向他。
萧言舟笑着接下:“好了,孤带你出去,这里让他们来收拾。”
收拾……
谢蘅芜瞥一眼榻间地上的狼藉,无端有些羞赧。
哪怕知道和萧言舟……一起是正常的,甚至于现在才真正实现才是不寻常,但想到宫人们,特别是梨落会瞧见,她便十分不好意思。
谢蘅芜磨蹭着,想让萧言舟先出去,好让自己先消灭一些痕迹。
然后者以现在不穿衣裳,今日就别穿了相威胁,成功唬到了她。
但谢蘅芜又犯难。
昨日情况特殊,没有备下换洗的小衣。
现在她……穿什么呢?
无奈,谢蘅芜只得看向萧言舟。
“陛下可以让梨落进来吗?”
他眯了眯眼,神色微微不悦:“怎么,孤在你眼里是死人不成?”
“说吧,做什么。”
谢蘅芜细声细气:“陛下还是让梨落来吧……”
萧言舟不言,只在榻边沉默地看她。
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看得直到愧疚为止似的。
谢蘅芜还是妥协,不情不愿地说了放自己小衣的柜子在何处。
其实萧言舟是知道的,在上一次潜入殿中试图寻找她欺骗自己的证据时。
但他那点恶趣味,就是想听谢蘅芜自己告诉他。
他在那柜子前停留了许久,指尖虚虚点过每一件,似是在精挑细选着。
最终,萧言舟选了件绣鸳鸯的藕荷色小衣。
轻薄的一点布料被他捏在掌中,越显小得可怜了。
谢蘅芜本想伸手去接,哪知他丝毫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还挑眉道:
“孤给你穿。”
谢蘅芜自是不愿,然后,萧言舟就摇了摇那铃铛。
狗皇帝,威胁她!
她愤愤盯他,后者非但不怵,还又摇了摇铃。
为了能有一个安生的白日,谢蘅芜选择暂时屈服。
她背过身去,将锦被拉下。
哪怕有了最亲密的举动,可于光亮之下与他坦诚,她还是几多不好意思。
说到底,她也才刚过完了十八岁的生辰。
幸好萧言舟说到做到,说是为她穿衣,便只是为她穿衣。
系上带子时,有些粗糙的指节不可避免地碰到她后腰处,令她轻颤了一下。
萧言舟瞧在眼底,末了,相当坏心眼儿地在她腰窝处一划。
谢蘅芜低呼一声,扭过身瞪他。
这衣裳穿得并不算快,萧言舟磨磨蹭蹭的,总是试图给自己些好处。
谢蘅芜没忍住,打了他好几回。
“陛下要带妾身去做什么?”
终于穿好衣裳后,她坐在妆镜前,拿着簪子在发上比划,一面问道。
萧言舟应一声,俯身将她自后罩住,手掌越过她手,选了一支发钗。
“去皇陵。”
他说着,将发钗往她发髻间戴去。
“皇陵?”
谢蘅芜不免疑惑:“今日是什么祭祀的日子吗?妾身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着?”
“不是。”
当然不会有消息,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自从岫书苑与太学合并后,有几个贵女便退出了,倒是崔露秾,还相当执着地待在里头。
崔左丞顶着莫大的压力,三天两头便上折子参此事。
折子被烧了一回,他便再递第二回 。
简直阴魂不散。
顺便还联合了许多老臣,搬出先帝来与他施压。
萧言舟生平,最厌旁人以先帝或是崔太后的名义来催逼自己。
他本就不满,加之抱着逼迫崔太后尽快动手的念头,便有了今日这主意。
萧言舟原先想瞒着谢蘅芜自己去的,可想到不久前两人说过的话,他最终决定还是将她带上。
“你不必出现,跟着霍珩就好。”
“他会将你藏好。”
“你只需要……不,都不需要看着,你只需要知道就好。”
谢蘅芜听出些不对劲来,不由按住了他要去取耳珰的手。
“陛下想做什么?”
萧言舟抬目,在镜中与谢蘅芜对视。
他深黑眸中,暗色如潮水般涌动。
—
被霍珩带着的谢蘅芜,总算知道为何萧言舟说要将她藏好。
原来是要来皇陵。
霍珩目不斜视站在一旁,两人之间保持着分外安全的距离,甚至于霍珩带她飞来此间,不得已与她发生触碰时,他的那只手竟是被布盖着的。
皇陵本无遮无挡,但霍珩便是能找到一个不被人发现,又能看清楚全貌的地方。
萧言舟鲜少来皇陵祭拜,守陵人见到他时也颇为意外,赶紧上前讨好。
他从守陵人手中接过三炷香,拿在手中,却没有半点要拜的意思。
下一瞬,上头摆放的先帝牌位倏忽滚落下来,不等慌张的守陵人上前,萧言舟就先拿过了牌位。
守陵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萧言舟将掌心一握,那牌位,生生在他掌中碎成了齑粉。
守陵人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嫌恶地将掌心残余粉末震去,看一眼两边呆若木鸡的羽林卫,拧眉:
“愣着干什么?”
众人才应声而动,往先帝陵去。
在陵前,已停着一棺椁,却不是先帝的,而是陈皇后。
陈皇后当年因罪被贬,打入冷宫,死后也不曾被妥善安葬,随意丢了乱葬岗。
这么多年自然是找不回尸骨了,只能勉强凑出些她曾经的衣裳,做个衣冠冢。
那棺椁中放着的,便是陈皇后的衣裳。
先帝曾下令,绝不与陈皇后合葬。
萧言舟想着,冷声吩咐道:
“开陵,把陈皇后带下去。”
羽林卫们只犹豫了一瞬,便上前行动起来。
几人抬着陈皇后的棺椁,进入了先帝陵。
萧言舟冷眼瞧着,目中并无波澜。
陈皇后固然可恶,但应当死无葬身之地的,另有其人。
至于她还有先帝……他与死人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