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施施举起两只手,乖乖往后退。
借着屋里的灯光,她看到那是一支枪。
一支手枪。
极致的黑,和电影镜头中刻画的一模一样。
“嘿嘿嘿嘿”梁友仁在奈施施左边发出流氓行径,摆明了侮辱人的碎笑。
他坐在那边椅子上,坐姿极为不雅,斜斜地靠着,只有两只椅子腿支在地上。
奈施施握着拳头,稳住声音:“你想干什么?奈澈呢?”
“奈澈,好得很。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你的伯父们,会照顾好他的,毕竟血浓于水嘛。”
奈施施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奈松柏,奈松成……
纪斯年前天对她说,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关于她爸爸妈妈致死的那场意外事故。
她来不及弄清楚这些起因、发展、经过、结果,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
——梁友仁站起来,一只手拖着那把木椅,另一只手发狠地拽下衣领的两颗扣子。
他的脖颈青筋暴起,表情和声音却是笑的:“你问我干什么?干——”梁友仁伸出一根手指,瞄准奈施施,“你啊。”
奈施施被逼到墙角,腿脚控制不住的发抖:“就为了我?就为了这点事?”她挺直脊梁,尽力稳住自己的气息,指了指床垫,“为了这点事,搞这么大阵仗?”
梁友仁没想到奈施施这么柔柔弱弱,还真有点临危不乱的气势。
小小的白净女孩,站得又直又倔,有一种天然让他这样的嗜腥之人想去蹂躏摧残的冲动。
“当然不是只为这点事。”
梁友仁一边讪笑着说话,一边不急不慢地把衣摆从裤腰中拽出来,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
“但是你人都来了,这点事不干,岂不是可惜?”
梁友仁又往前逼近两步,身体快要和奈施施贴上。
他的嘴脸凑得更近,能让奈施施发呕的油腻气息再次出现了。
她皱着眉头,也不闪躲:“说说你的终极目的,我们一起分析分析,你现在想干的事,会不会影响你的目标实现啊?”
梁友仁的头离远了些,手指抓起她的一把头发捧到鼻尖闻:“可惜了,身上沾了男人味。上次那时候,你可是个雏。纪斯年,暴殄天物啊。”
这么快,就挑明了纪斯年?
看来,奈施施的猜测不错。
“既然你的目标是他,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的筹码只有我。”
梁友仁不知道奈施施是一直懂得这些计谋,还是被纪斯年耳濡目染。
他冷笑:“也就是说,你认为,你在他心中很重要咯?”
不,不是她这么认为。
而是纪斯年的一言一行,都实实在在把她放在心窝窝里。
奈施施迅速组织语言,要怎么说,才能不把纪斯年拉进危险的境地,同时也保全自己。
她笑,和当初梁友仁迎新时初见她一模一样,人畜无害。
说出的话,却是绝不同于象牙塔的社会气:“不是我很重要,而是他‘女朋友’这个头衔很重要。你想要让他为你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利用我,再通过他,得到什么?”
“你一旦和我做了你和李佳倩做的那事,我就会成为被他扔掉的破抹布。你觉得,你大费周章做的这些事,还有意义吗?”
奈施施的话刚落音,就见梁友仁神色大变。“啪——”她结结实实挨了梁友仁抡圆了胳膊的一巴掌。
与此同时,并不牢固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可怜的顶部合页一半脱落。
奈施施眼冒金星,耳朵也发出鸣音。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会不会耳膜穿孔?
一抬眸,看见一个明显不同于梁友仁气质的西装革履男人。
她用了好几秒,才稳住眼球的震颤。
这个人,她在网上见过,并且,记忆犹新。
——他是,纪赫。
第88章 挣扎哭泣声
纪赫的言行举止,穿衣打扮都有纪斯年的影子。
可纪赫毕竟不是自出生起就接受了顶层阶级的熏陶,底蕴不足。
纪斯年最爱选择优质的剪裁,顶级的布料,和最简单利落的款式。
而纪赫通常更愿意凸显出高奢logo,复杂的工艺和钻饰来彰显他所上身服装的价值。
东施效颦。
奈施施眯了眯眼睛,看见纪赫从黑暗中走到圆锥状的简陋吊灯底下。
“你疯了吗?”纪赫对梁友仁毫不客气。一把揪住梁友仁的衣领,右手把梁友仁的脑袋死死按在墙壁上,“色胆包天的变态,你他妈的就会坏我的事!”
梁友仁的一侧脸颊被蹭上墙皮上的白灰,他张着嘴喘气,发出戏谑的笑声:“你也想上?我可以先让给你。”
脏手指晃晃地举起来,也带着白灰,指向奈施施的脸。
眼神下流,色情,恶心。
纪赫顺着梁友仁的手指看过来,眼中明显不屑。
纪赫朝着门外勾了勾手指,两个武装起来的人把梁友仁‘请’了出去。
“奈小姐,受惊了。先休息会儿。”纪赫把倒在地上的木椅拉起来,朝奈施施努了努嘴巴。
这里的一些都很安静,纪赫走出去时,昂贵的胎牛皮鞋底和水泥地发出的摩擦都有回声。
只剩奈施施一个人了,心跳像鼓槌重重落在鼓面,跳动的同时引发胸腔震颤。
外面走廊发出了声响。
她竖起耳朵听,是纪赫训斥梁友仁的声音。
“我是要做出她也遇险的样子,把纪斯年哄骗过来。你倒好,直接把人绑了。相当于她已经失联12个小时,以你的猪脑子,也能分析出这事有蹊跷吧!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女的到这儿来?”
“你绑了他女人,他来救人,不正好吗?”
奈施施听到纪赫夸张的嘲笑:“你缺女人,他可不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你就让我玩玩儿嘛。”梁友仁,还真是让人恶心。
当初一副温文尔雅无公害的样子,不知道装得有多辛苦。
奈施施听到清脆的一声巴掌。
“精虫上脑是吧你?女人不重要,脸面很重要,你打他的脸?”
“嘁,”梁友仁对纪赫深深的鄙夷,“你想抢他的公司,坐他的位置,连个女人都不敢动。呵——呸!”
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奈施施闭上眼,分析现在的情势。
奈澈应该是安全的。
纪斯年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联,再不济,就算他在平都不能通讯,李牧这边也应该会有所行动。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纪赫的猜想,假意和纪赫配合,按照他的要求‘哄骗’纪斯年。
保护自己,拖延时间,纪斯年一定会来救她的。
奈施施挺了挺脊梁,回想纪斯年在她面前和其他人交谈、开会的时候,他是怎么斡旋谈判的。
不久,天色开始泛白。
远处的时不时惊起一两声犬吠,隐隐约约有人求饶呼吟的声音。很远很淡,奈施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紧张造成了幻听。
天光更亮些,可以隐约看到窗外飞过乌鸦。
院子里出现大量的脚步声,却不闻一声人语。脚步声很快变得一致,奈施施听出来,是大队人一齐跑步的声音。
她弯腰从门缝处往外看,门外没人。
“吱呀”一声,奈施施试着把门推开。走廊两端分别站了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后,继续握着枪执勤。
看来,这个走廊和简陋的房间,就是奈施施的活动区域。
她走出来,扒着走廊金属栏杆向下探——果真是‘跑操’,大约有四五百人的样子。
再往远处眺望,周围都是类似的建筑,类似的园区。
高高的围墙上面严密的铁丝网。
奈施施还想细看时,左边的持枪人走过来,见到奈施施回头,他比画了让她回去的手势。
奈施施只好回到屋里,她坐下,回忆着昨天落地T国后的点点滴滴。
Bangkok,近十个小时的车程……
很可能这儿已经不是T国境内!
她的手指抠着桌边,指尖发白,心脏被人倏然抓紧了一般。
这里是缅北!诈骗园区!
也是纪斯年曾经说过的,纪赫和那个什么董暗中操作大笔资金流向之所在。
这儿,是纪赫的地盘。
纪斯年始终鄙夷的,纪赫手中“操纵”的生意,是电信诈骗!
奈施施的心脏突突猛然挣脱一阵跳动,那么这里是法外之地,所有刑法中穷凶极恶的条款在这里司空见惯地上演。
“吱呀”屋门被推开。
奈施施紧张到极致的神经受到惊吓,反应过度猛地一下站起来转身——
又是梁友仁。
他还是那副打扮,薄薄一层带着污渍的衬衣敞着怀,手上端了一个餐盘。
“害怕了?”梁友仁把餐盘放下,凑近闻奈施施的脖颈,她厌恶地转动肩膀躲开。
他突然发狠,死死抓住奈施施的纤纤手腕。
奈施施对梁友仁的情绪不稳定深有体会,那次绑架之后,她不止一次怀疑过他有精神疾病。
“有花堪折直须折,”梁友仁把她的手腕拉近,做出痴迷的模样。奈施施稍一挣脱,他的动作立马加重,把她紧紧抱住。
梁友仁伸出恶心的舌头,舔了一下奈施施的手背。
她恶心到忘了呼吸,甚至想,宁肯是刚刚还在狂吠的那只狗舔的,她也不至于这么恶心。
“滚开!!”奈施施奋力挣脱,又被梁友仁扯着领后拖回来。他狠狠地,一把把她推倒在床垫上。
……
平都国际机场,纪斯年脸色阴得吓人。
李铭打了几通电话转身:“小纪总,确定奈小姐的电话信号5个小时前在Bangkok国际机场消失。李牧带人去了‘慈爱华侨医院’,那里没有奈澈的就医记录。”
纪斯年淡淡的抬眸,睇了李铭一眼:“纪赫的行踪。”
李铭再次滑动手机,贴到耳边转身。
两分钟后,李铭回来,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开口:“一周前,去了滇南边境。目前人不在境内。”
纪斯年好看的手指敲了两下扶手,声音沉沉:“飞勐卯。”他顿了顿,“再查李董的动向。”
航程批准得很快。
飞机上,李铭接通了秦校助的连线。
财大篮球队教练领队称,奈澈跟着亲属离开,还未满24小时,按照规定,无需报备。
亲属……
“李董和奈松柏,是不是都在Bangkok?”纪斯年仰头闭目休息,让自己积蓄精力。
十分钟后,李铭得到线报,确实如此。
纪斯年捏了捏鼻梁,用手肘撑了一下座椅扶手,坐起来。拨通电话:“舅舅,你在T国的人脉,黑道的、白道的,我都要用。”
纪斯年到达勐卯,是夜晚天色最重的时间。李铭按照他的吩咐拿着相关的文件和资料与找警方接洽,纪斯年换上利落的黑色野外装备,带人去见当地商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树林时,纪斯年已经踏进了缅北的境内。
茂密丛林中,他找到一块大石头,看似姿态散漫地坐下,朝着身后的一群人勾了勾手。
阿伟递上来一个块头很大的黑色电话,又返回原处。
“嘟——嘟——”
“Hello?”对面的声音听不出语气。
“纪赫。”但是纪斯年释放出的气压低到让人感觉脑后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
对面愣了,一丝声音都没有。
纪斯年对旁人的耐心一向有限:“把她放了。”
对面又静了几秒,突然传出来纪赫嘲弄的笑声:“到得这么快,看来我真的低估了那个妞的重要性啊。”
他冷静了一路,沉气了一路,情绪将要爆发:“放了她,否则我不会再和你对话。”
“妈的。”卫星通讯不如国内的信号清晰,但是纪斯年还是听到了纪赫在那边躲开了话筒的低声咒骂。
他等着纪赫做抉择。
放了奈施施,纪斯年答应和纪赫谈判。
或者,硬碰硬。
纪赫盘点了纪斯年的身后,纪氏的董事,和斯家。但是据年初那桩翻天覆地的绯闻里,斯家的动作来看,斯家没有打算插手纪氏的内部矛盾。
而纪赫现在,何芝华的身后,李董的身后分别也都有一批人。
并非不能与之一“战”。
“纪斯年,不然你先听听那妞的声音吧。”
纪斯年的呼吸安静了,听到那边踢踏的脚步声,像在空空荡荡的密闭空间里。
声音由小变大,距离应该是由远及近的。他越来越确认,那是奈施施的哭声。
她愤怒挣扎下的呜咽,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然后“吱呀”,房门打开的声音。
女孩儿惊恐的呼救声音突然停下了。
——“你他妈的,你也想上她是不是?我X,这时候来坏我好事!”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纪斯年的心脏也被狠狠锤击。
是梁友仁的声音,那个绑架过奈施施的,被纪斯年‘发配’到公海上的,疯子、变态的声音。
纪斯年紧张了。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
除了电话里带着静电般的‘滋滋’声,头顶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一段平静之后,听筒里突然再次爆发出奈施施的嘤咛哭泣声,她像在压抑的忍耐,又用坚强的音调痛斥:“放开!放开我!”
纪斯年几乎可以看到她的眼泪,流淌过完美无瑕的脸颊后从下巴滴落。
她下嘴唇之下的美人窝俏皮美丽,凸显下巴的尖巧。
她哭得凶时,睫毛会从根根分明的卷翘变成一簇一簇,湿润地挂着晶莹的水珠,惹人怜爱。
“纪先生,”电话里面的声音来自奈施施最恐惧的那个变态男人,此刻梁友仁的音调像是地狱归来的鬼魂,“你要的人在我手下。”
女孩突然剧烈的嘤咛,纪斯年听得出,奈施施在努力不让他听到她的恐惧,所以声音都在自抑。
“我的手,正在她的背上。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摸到她内衣的肩带……再往前,是她的柔软……”
奈施施完全崩溃,哭声传出来。
纪斯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握着电话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纪赫!”对峙的火焰能烧穿无形的电话线。
可是梁友仁肆无忌惮,讽刺地狂笑:“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斯年说过的话,成了梁友仁的子弹。
循着缅北的风穿林而来,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