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焱皱起了眉,剩下的半块点心还在他的手中,他转头看向半醉半醒的少女,眸光微动。
“吃了它。”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命令。
余窈听话地张开粉唇,含着他的手指将那半块酒酿果子慢慢地咽了下去。
“郎君,很甜很好吃啊。”她傻傻地笑,丝毫不设防。
“原来你这么蠢笨,也会勾引人。”萧焱盯着她染上了甜蜜的唇瓣,轻飘飘地下了结论。
她在故意勾引他。
既然说了今天要对她好一些,那他就不怪她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可怜了。
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萧焱带着笑意吻上了少女娇艳欲滴的唇瓣,很放肆又很畅快。
余窈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快要不能呼吸了才开始偏着头躲避,挣扎。可无论她怎么做,都逃不开那种快要将她溺在其中的感觉。
渐渐地,她整个人就像是真的喝醉了,所有的感官都被一个人掌控着,随着他起伏,一直到一声带着愤怒的嗓音惊雷一般地响在她的耳畔。
“究竟是武卫军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黎郎将自己心里清楚!”
余窈倏然恢复了几分神智,瞪大了一双眼睛,挣扎着发出了细小的呜咽声。
感受到她的一丝害怕与躲闪,萧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拉开了同她的距离,只一双黑眸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
“郎…郎将大人。”余窈轻轻喘气,发出了颤抖又断续的声音。
“你说,要,要带我来见一个人。”话了,她委屈地皱了皱小脸,他没说过要对自己做这些。
而且她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想被人当做奸夫淫、妇。
两个人之间毕竟没有婚约,余窈开始害怕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狠狠地吃掉。
特别,外面还有别的人在,他们会不会已经听到了?
余窈难为情地都快要哭了,在看到他的薄唇张开之前,鼓起勇气用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点声,不要被听到了。”她的声音压的很低。
萧焱挑眉,拿来了她的手,顺势拽着她的手腕来到了房间的一侧,那里有一道缝隙让他们足够看清隔壁房间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好好看清楚,这两个人你都认识吗?”他凑近少女的耳畔,低低呓语,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余窈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隔壁房里的两名男子身上,努力地仔细地看清了他们的脸。
一人她见过很多次了,是少言寡语的黎护卫。
至于另外一人,她看了很久才记起了数日前在镇国公府的惊鸿一瞥,英气的面容,坚毅的眉眼,身材还十分高大,是她真正的未婚夫傅云章。
余窈小小地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她都认识。
刹那间,萧焱的脸色变得阴森冷鸷,从前认错人,去过镇国公府一趟就认识了,说明那日她与傅云章见过了面。
而先前他盘问她,这件事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既然知道他是谁,那就认认真真地听着,一个字都不要漏下全部记在心里。你若是忘了没记住,小可怜,你今日就等着受罚。”他低声说完了一段话,冷笑着咬住了她的耳垂。
嫩白的耳垂骤然受痛,余窈的眼里瞬间涌起了水雾,拼命地忍着没有出声。
余窈想他要自己见的人定然就是傅世子了,可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咬她?
“嗯。”她含着泪花应下,然后就开始聚精会神地听隔壁两人的谈话。
隔着一道门,黎丛和镇国公世子傅云章相对而坐,他们中间的桌案上茶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傅世子不要激动,只吾说一句,那两个人究竟是卷了财物而逃还是奉了你母亲的命令前去苏州城,你我的心里也都很清楚。”
黎丛的神色冷静,他派了人去查镇国公夫人的陪房,不得不说傅家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做好了将人驱逐出府的安排,就连财物丢失的记录都找了出来。
可到底是真还是假的,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和陛下都知道只几个仆妇动不了傅家的根基,而傅云章也很清楚有此一出不过是天子厌恶他们家故意令他们府上难堪罢了。
“我身为人子,拼死也不会让人将污水倒在我母亲的头上。还望黎郎将能够明白。”傅云章语气冷硬,对上凶名在外的武卫军郎将也丝毫不虚。
黎丛也并非是金刚不坏之身,这些年朝臣对武卫军又惧又怕,一旦镇国公府联合各勋贵世家一同对黎丛发难,即便是天子,也未必能护得住他。
闻言,黎丛眼中波澜不惊,抿了一口茶水,“本郎将也无意与傅家为敌,可证据确凿,镇国公夫人是卞家的女儿,而卞家在江南一带的生丝生意的确和刘知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本郎将有理由怀疑,镇国公夫人派人前去苏州,是通过将来的亲家与刘知府勾连,至于退婚之举不过是掩人耳目。”
他将刘知府的口供拿出来给傅云章看,语气冷漠,“本郎将亲自审出来的,傅世子若不信也可以亲自去查。”
傅云章一字一句地将口供看完,眉心攒起了一个疙瘩。他的母族卞氏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人口众多,大舅父在朝中任五品的官职,俸禄当然不可能供的起这么多人,所以卞氏许多族人都经营着商铺和田庄。
确实有一支卞氏族人生丝生意做的不错,做生意需要打点,苏州城盛产生丝,他们与刘知府有往来并不稀奇。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可就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认真追究的话,卞家的族人逃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我的母亲乃是国公夫人,傅家田地庄园众多,论不着为一个小小的生丝生意谋划。”
傅云章出口反驳,黎丛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表示怀疑,“本郎将在苏州的时候可是查过,自傅世子与余家小娘子定下婚约,余家数年来往国公府送了不少节礼。国公夫人若不爱钱财,会如此?”
此言一出,傅云章脸色有些难看。
“余家女是独女,余家此举乃是人之常情,她若嫁到傅家,婚后我也必不会亏待她。”
退婚的事他确实不知晓,也不想如此。正如黎丛所言,国公府一来受了余家的救命之恩,二来还有这些年的厚礼,他与余窈之间的婚约也是两家长辈定下互换了信物,于情于理都不该退婚。
傅云章不管母亲怎么打算,他不愿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从这个角度,余窈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心中情绪一时复杂,微微咬住了唇。
莫非,退婚一事是国公夫人一个人的意思?
耳后突然传来一道很轻很淡的嗤笑声,余窈心神一凛不敢再胡乱想了,又认真地听了起来。
“傅世子承诺的冠冕堂皇,可眼下退婚是你母亲的唯一出路。”黎丛站起了身,冷冷看向他,“要么你们一口咬定派人去苏州城是为了退婚,无论余家还是你的母亲都和刘知府没有生意上的关联;要么你坚持不退婚,你的母亲和余家的人全都要因此而入狱。”
“本郎将说过,我无意与傅家为敌。可事实在前,傅世子怎么选也想想清楚吧。”
是选他的母亲还是选一桩婚约,傅云章必须尽快作出决定。
傅云章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盯住了碧绿色的茶水。
同时,余窈的唇咬的更紧了,她也想知道她真正的未婚夫,从前给过她糕点的云章兄长会怎么选。
“黎郎将的意思,只要傅家承认退婚,之后武卫军就不再因此事上门纠缠?”傅云章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
“本郎将也不想被一群御史疯狗般地咬!”黎丛有些生气,这些时日他也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傅家承认退婚,黎郎将也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否则,傅家与你不死不休。”
他选择了退婚。
第52章
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还是只在年幼时见过的未婚妻,孰轻孰重,任何一个人的选择都不会有差别。
傅云章决定退婚在余窈的意料之中,可虽然她已经猜到了结果,当亲耳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头仍然不可避免地空了一瞬。
从前她在大伯父家里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地想过未婚夫的相貌,想过未婚夫会不会突然地从天而降将她从泥潭中救走。
后来接到书信,在码头上见到人,那时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多么的开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余窈发现逐渐动了心的未婚夫是认错的,真正的未婚夫也是要和她退婚的。
她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她只是运气很不好罢了。
余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一点一点往后离开了那条缝隙,她没有同傅云章对峙的勇气,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意料之中的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去世的父母会把她当做独一无二的珍宝,其他人都会权衡再三,然后发现,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余窈体内的酒意已经全部随着她的后退而消失不见,她缩回到了软榻上,变成了一小团。
“郎将大人,你让人带我过来,要见的人是傅世子,要看的戏是他选择与我退婚吗?”隔壁房间的人走了,余窈能听到逐渐变小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映入萧焱的眼中。
她的唇瓣还带着湿润的水光,可娇艳的红色已经褪去,被咬出来的牙印格外的清晰。
萧焱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充满了冰冷的审视,“这出戏不好看吗?你后悔了?”
她既然同他承诺并保证过几次与傅云章退婚,此时作出这幅可怜兮兮像是被抛弃的模样,是舍不得?
余窈摇摇头,她不是想要抓紧这桩婚约,“只是发觉我原来真的不重要呀,要紧的关头没有人会把我放在心里。”
她只是在体会到了这一现实后有些伤心,双眼黯淡失去了光泽。
“哦,谁叫你是个小可怜呢,他们都可以毫无负担地舍弃你。”萧焱面无表情地俯下身靠近她,语气渐渐染上了蛊惑,“你也可以摆脱这种处境……”
只要乖乖的,聪明一点。
从此之后,眼中只能看到他一个人,永远跟随着他。
耳中只能听到他说的话,心无旁骛地把她全部交给他。
嘴中只能朝他吐出甜蜜的话,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的喜恶也是她的,心脏脉搏都只能为他而跳动。
余窈对上了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灵魂仿佛都要被吸进去,木愣愣地做不出反应。
“小可怜,服从我,喜欢我,信仰我。做的到,这天下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尊荣、富贵、平安,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
越靠越近,最终他抵上了她的额头,与她肌肤相贴。
余窈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深入到骨髓的冷意,只要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她会被粉碎,吃掉,堕入到无边的黑暗。
她蠕动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因为直觉告诉她,若是应下,未来会比她想象中更加可怕,可怕到她的身体都在战栗。
“不敢回答我?怎么这么胆小?以后可怎么办啊?”萧焱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好可怜喔,是她自己主动贴上来搂住了他的胳膊,根本就没有可以拒绝的机会。
因为拒绝他,就会死,尸骨无存。
“以后……”余窈用尽生平最大的努力移开了目光,嘴中喃喃地陈述她设想的以后,“我已经在和外祖父学习医术了,退了婚约后我想开一家香铺,制药香,在京城立住脚跟。”
外祖家不是久留之地,她还要买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前门的几间房舍住着王伯,厨房边的院子就留给戴婆婆,她和绿枝住在主院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