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容坐不住了,送走田公公之后立即动身去往未央宫,她决心要见一见昔日的纯贵人,也就是如今的纯昭皇贵妃。
夺宫权之事是必须要做的,皇后的权利远超现代人的幻想,皇帝统御百官,那么一国之母也是天下之母,而百官的内宅又是他们的臂膀以及眼睛。
赫连杳杳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朝堂,了解百官,了解当今局势。
第90章 赫连杳杳
这边姜听容疾步匆匆去往未央宫打探底细,那头杜皇后立即以中宫皇后的名义下达懿旨,说是行宫的两位皇子已经六七岁,须得回宫到尚书房进课。
按理呢,杜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为庶子操心是很必要的事情,但这不上不下的,从前怎么不曾想过接两位皇子回宫呢?偏偏在这关头接回来……皇后膝下无子,皇帝又册立皇贵妃,可以说杜皇后的皇后之位已经是岌岌可危,若再不加重自己的砝码,就更危险了。
而养在中宫皇后膝下的皇子,身份上便天然镀了一层金。
这动向是瞒不过身为皇帝的萧霁川的,他正吩咐人尽心为赫连杳杳重新修正宫殿,原先的未央宫是住不得了。听到这动静,脸上的笑意渐消,只是没有立刻说话。
李公公额头上的汗水豆大的往下淌,他紧着弦绷着呼吸仔细对待。
室内一片寂静,一旁候着听皇帝吩咐的工部员外郎噤声,恨不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半晌后,空中传来皇帝的呵笑声,李公公瞅着自己的鞋尖。
“既如此,由皇后做主罢。她是皇子们的嫡母,也合该如此。”
听着上首皇帝的声音好似没什么情绪,平平无奇的,只如此说了一句便重新将心思放回修建宫殿的事情上了。李公公心里犯起了嘀咕,称了句是后撤步躬身离去:要说呢,温裕皇后不曾进宫时,两个皇子年幼,皇上是提过让皇后亲自抚养的,毕竟中宫无所出,朝野动荡,虽说皇上与皇后实在没什么情分,可也很是照看她的颜面,膝下多个孩子,日子好过不说,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能安安分分的,且那两位皇子的生母俱已过身,不存在养娘亲娘的问题。
可皇后愣是推拒了。
正走着,可巧就撞见了田公公,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李公公嘱咐了一句边说要回前头去当差了,田公公笑眯眯颔首,走了会儿路现下心里头可算是纾解了姜常在带给他的郁闷之情。
田公公刚进去,就听见皇帝吩咐说:“砌一面椒墙。”这便是要给皇贵妃椒房之宠了,上一个有此殊荣的唯有温裕皇后,田公公听着,心里头将皇贵妃的地位更加提高了些。
行宫距离皇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杜皇后防备赫连杳杳会在半路出手,对两个皇子不利,特意嘱咐了一队人马仔细的护着。
如此吩咐完,还不算完。
杜皇后如今坐立难安,不亲眼见到两个孩子到自己跟前儿,连饭也进的不香,忧心不已着。
这时,莲画就进来了,“娘娘,御花园的小梅方才过来回话,说是瞧见姜常在急匆匆的去了未央宫,脸色白得仿佛要仙去,觉得她身子不爽还这样急匆匆的,不大像是去请安的。”
杜皇后冷哼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灵窗,窗户正支的好好儿的,外头的百灵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
今日本该是个糟心的日子,听到姜常在这动静,杜皇后一颗心莫名的吞回了肚子里,安定了不少,她面上淡淡的说道:“由她去罢,左不过皇贵妃那边人手不少…开芳姑姑还在未央宫呢?”
杜皇后这语气,倒像是觉着将常在是个多没脑子的人,难不成她会去骂一顿皇贵妃不成?不要命了?再者说了,姜常在可还不曾侍寝,自然也没什么吃心闹醋的情绪,急匆匆赶去未央宫不像是请安,但也不一定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觉着如今册立了皇贵妃,皇后就不管事儿了不成?如此明目张胆的急着去巴结皇贵妃?
这些想法在莲画心里转了个弯,又回了肚子里,不过提到开芳姑姑她到底收敛了眉目:“还在呢。”
“开芳姑姑是皇上的人,如何能……”莲画欲言又止,脸上带了些不忿。
皇上如此明目张胆的护着皇贵妃,还派了自己的人去跟着她,生怕皇后欺负她了似的。这既是看中皇贵妃,又是无形中打了皇后的脸。
虽说皇贵妃不是妾,可皇后到底是主母,后宫之事皇上亲自安排,难免会让前头的人觉得皇后是妒妇。
莲画这么想着,倒是分毫没想起来这三年来杜皇后压根就不理会后宫的事情了,六宫事虽然还是由杜皇后统御,但是大部分的差事都交给了丽妃协理……这也是丽妃多年没有侍寝过还敢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好了,皇上的决定是你能置喙的?再有此等言论,别怪本宫不念旧日恩情重重罚你。”杜皇后冷眼瞧着,见莲画脸色煞白跪下求饶,这才作罢。
不过,赫连杳杳,还有待试探,瞧瞧她到底是也回来了,还是她有了什么秘密。无论怎么说,今生一切都变了,她引以为傲的‘先知’也悉数失效,可…也不能自乱阵脚。
杜玉音啊杜玉音,什么风浪你还没见过?
端王萧陵川这边也被震慑的不小,他本以为萧霁川不过是心血来潮宠了一个女人罢了,宠谁不能宠?只要不是宠姜听容就行,何况这女人还是他自己的妃子,那自己就更管不着了。
可直到册封典礼结束,萧陵川心里还是有一股不真实感。
他冷眼瞧着,纯昭皇贵妃与萧霁川倒像是个心意相通的,并非作秀…
一方面他觉得萧霁川不过如此,不是说很爱温裕皇后吗?这才三年几移情别恋了?
另一方面,他觉得这里面绝对是赫连杳杳在捣鬼,她到底什么来头?
萧陵川按捺不发,找人仔仔细细的探查纯昭皇贵妃的底细,但动作也不敢太大,毕竟萧霁川可不是瞎子,他不谨慎一点的话,萧霁川能毫不留情的斩断他的爪子,一点不含糊。
那边那两个重生者如何想的,赫连杳杳大抵也能猜得到,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不光有原主的记忆,还有温裕皇后温幸阮的记忆,她稳的很。
流雪亲自给赫连杳杳拆卸了妆发,拿上好的按摩梳给她通头,让她好好松快松快,毕竟皇贵妃的吉服可不轻松,重得要死,头饰刚拆下来时,赫连杳杳鬓角的肌肤都被勒出红印子了。
主仆俩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外头有人说姜常在在外头求见,想来请安。
流雪静默下来,去看赫连杳杳的神色,却见她毫不惊讶的模样,神情淡淡的,连眼都没睁。
见她不作声,流雪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便低声道:“主子,要是不想见,叫人打发了去就是。她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不见就不见了。”
赫连杳杳看了流雪一眼,“听说姜常在身子不舒坦,拖着病体来请安,本宫若是不见岂非真应了丽妃那句了。”
不过话虽如此,赫连杳杳也没起身,继续躺着。
流雪立马噤声,丽妃哪句话呢?
得志便猖狂的玩意儿……
流雪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她咬了咬唇,低声说:“奴婢失言。”说着就要跪,不过被赫连杳杳拦下了。
流雪转头去接引姜常在进来,没看见赫连杳杳平躺着偏头看向她时的那个思索的眼神。
250666这会儿出声:【宝宝,你这样不行,对待下人不严厉一点怎么能压的住人,你这个婢女说话太张扬了,以后可能就要给你引来祸端了。】说着,它认认真真的说,【是不是因为你是现代人,忽然到了古代不习惯呢?】
250666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阿杳骨子里接受的就是人人平等的现代教育,忽然到了古代,尤其是这种等级森严的皇宫,别说折辱的罚人了,就是看到有人对自己下跪,都心里不自在,觉得受不起。
‘闭上你的嘴。’
脑海中响起一道冷淡却不耐烦的声,并不如何呵斥,但是冰冷的很,自有一股威严。
250666给吓得立马手动按住了自己的代码嘴巴,再不敢吭声了。
不过看阿杳这个反应,并不是它说的这样。
说起来,丽妃自从听到了皇上的圣旨之后,就跟鹌鹑似的窝在秀华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快的把账本等一应项目都交了出来,火速送回了皇后的坤宁宫。
说她笨吧,她知道皇后和皇贵妃要打擂台了,赶紧避风头躲避。说她聪明吧,她却也没有到未央宫请个安,为她多年对纯贵人的折辱赔个罪什么的。
这么想着,屏风外有了动静。
姜听容乍一进入内殿,首先就是急迫的探寻皇贵妃的身影,不曾想她侧卧在小榻上,可巧了就盯着她这边看,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猛地撞进那双幽深不可测的眼眸,姜听容立刻垂下头,她都有些恍惚,上辈子纯贵人是这样的吗?
方才那个眼神,让姜听容觉得有些熟悉,她想了一会儿,请安被叫起才隐隐记起来前世她犯错害死纯贵人时,萧郎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冷冰冰的、审视,却又没有敌视,只是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第91章 赫连杳杳
“姜常在有心了,起来罢。”
赫连杳杳抬起手,一边的婢子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
青丝三千迤逦摇曳,她的容貌可谓是顾盼生姿,眉目流转间自有一股清清淡淡的风情,叫她如上天的仙子不可攀折,可她朝姜听容一笑,仿佛记忆中的那个纯贵人就又活了过来。
她的笑是那样温柔可亲,方才的那点距离感瞬间荡然无存。
姜听容起身时没站稳,险些歪倒,还好她脚反应快及时撑住。慌张的的垂头调整情绪,瞬息过后,姜听容极尽大方的叫了奴婢过来,“妾身初入宫闱,现下囊中羞涩…唯有绣工还算看得过眼,给娘娘绣了一个扇面,望娘娘不要嫌弃。”
赫连杳杳接过来一瞧,微笑了,“很精致,竟是夕颜缠枝,不过很少有人会喜欢夕颜。”
姜听容心一跳,连忙说:“妾身前几日在御花园闲逛,瞧见这夕颜在角落里开了,缠绕着整面宫墙,粉粉白白的颜色相间美不胜收,这才起了心思。娘娘是不喜欢吗?瞧我,还不曾过问娘娘的喜好。”
纯贵人昔日喜爱夕颜,这还是姜听容前世与她交好时她知道的,那时候她也与陈贵人抵足而眠过,两人好的可以睡一张床榻,否则出事那日她怎会在未央宫呆了一整个下午。
她一时紧张错了主意,这世还没跟纯贵人交好,按理说她不该知道她的喜好,忽然拿出扇子,难免叫人觉得她暗中调查过她。
赫连杳杳的眸光从扇面转移到姜听容的脸上,随意一笑,“很不错,我是喜欢的。”说着,她主动摘掉了护甲,仔细把玩这扇子,“很是精致,再者现下确实是夕颜盛开的季节,改日我定要去你说的地界瞧一瞧。”
如此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倒是跟纯贵人一模一样了。
姜听容想起自己前世刚进宫,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什么也不懂,仓皇失措冒犯了纯贵人,纯贵人耐心安抚。
所以…她是也回来了吗?
可是怪她了?
姜听容眼睛酸涩,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才好。
若是寻常人,遇到那种背刺她的,不恨死她都不合理。那她呢?
姜听容想的深了,不自觉盯着赫连杳杳多看了会儿。
她转眸看过来,作出失笑的神情,“怎么了?”
姜听容又去看扇子,“忽的瞧见娘娘的芳容,惊觉您的貌美当真是令后宫粉黛无颜色…难怪皇上爱重您。”后者这句话说的她心如刀割,可她不得不承认,赫连杳杳的脸生的着实美丽动人,与艳绝满宫的丽妃不相上下。
赫连杳杳浅笑,并不如何作答,“皇上岂是那种只看美色的人。”
便是当年的温裕皇后,也只是姿色平平,清丽有余、美丽不足。
也因此,姜听容的姿容,在宫里也只是中等。
姜听容想到了这个,顿时有些尴尬,她不会说好话巴结人,遇到事情就是挺直腰杆倔强,前世为着这个性子没少跟萧郎闹别扭。
姜听容欲言又止,想问你为什么忽然从贵人升到了皇贵妃?你还记得我吗?你是不是重生的?
可是观察了会儿,发现她对自己的神情恰到好处,陌生又温和,并无一点多余的神态。
可若是她并非重生之人,那她被册封皇贵妃就是很古怪的事情了,她这辈子跟她的关系又没有好到那个地步,过问了也是僭越,不合适。
她如今是皇贵妃,又不是等闲之辈,冒犯了指不定就被罚了。
姜听容暗自着急着,外头忽然传来清脆沉闷的甩鞭声,这是皇帝出行前头太监们在清道,也给不知道的人打招呼说皇帝要来了,赶紧动起来。
恍惚了一瞬,姜听容连忙从绣墩上站起来,捏着手帕垂头后撤,跟着众人一道屈膝行礼问安。
“你怎的来了,不是说前朝事多吗。”赫连杳杳嗔怪念了一句,但眼睛一直盯着皇帝,抬手为他拂肩,手回落时被他握住递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心里,总是记挂着…”皇帝含蓄表露心思,说着他往旁边看过来,瞧见姜听容时微不可察的蹙眉,眼神打量她一阵子,问:“你怎么在这儿。”
露了这张脸,他反而想将她赶得远远的,如今更是冷淡的姿态,嫌她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