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有个机关,只要碰一下,里面的暗器就能发射。”叶恒翘着二郎腿,根本没注意到贺兰芝已经将暗器对准了他。
嗖——
电光石火之间,叶恒身子往后一倒,三根银针直直穿过纸糊的门窗,往外飞了出去!
当当当!
三根针整齐划一扎到了外面走廊的柱子上。
门外的护卫们全都挡在了一个华服男人的身前,如临大敌!
“有刺客!”
“保护殿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雅间里,贺兰芝和叶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慌乱。
完了,闯祸了!
第49章 女刺客
贺兰芝刚把袖子放下,扭头却看见叶恒已经爬上了窗户!
她慌忙拽着他的袖子:“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走!”
“姐姐,暗器是你射出去的,还能让我顶罪不成?”叶恒一脸无奈,“你好好跟人家解释吧,我正在被通缉,不方便跟官家的人碰面。”
贺兰芝刚才只是想试探一下叶恒功夫究竟如何,根本没想发射暗器!
没想到袖箭的机关太灵敏,她手指才刚搭上开关,还没使劲儿,暗器就嗖嗖飞了出去!
门外的人还在叫嚣着:“里面的刺客听着,现在缴械投降,可饶你一命!”
贺兰芝脸色苍白一片,抓着叶恒的袖子暗暗用力:“你走可以,你把我也带走啊,不然我供出你来,你也休想安生。”
“……”
叶恒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送她什么袖箭!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贺兰芝惊慌失措地扭头一看,七八名锦衣卫已经进屋将她俩团团围住。
“怎么办啊叶恒。”贺兰芝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可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再回头看去,窗户上哪里还有叶恒的影子!
只有她半个身子都趴在窗框上,好似要跳楼逃跑一样。
八把明晃晃的长剑全都齐齐对准她,只要她稍微一动弹,就会将她扎到血肉模糊。
“我道是什么刺客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宫。”一道磁性的年轻男人声音响起,“原来只是个小姑娘。”
男人一袭玄色华服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眼尾一颗黑痣点缀得恰好,显得人贵气十足却不失亲和。
贺兰芝一眼就认出,这人腰间佩戴着明黄腰牌,隐约可见上面雕刻着四爪金龙。
当今圣上已经五十多了,全天下能使用四爪金龙和明黄色的,唯有太子一人。
她紧咬唇瓣,脸上血色全无,一双杏眼儿很快就泛起水色:“我不是刺客,我只是……”
领头的锦衣卫压根不听她辩解:“刺客都喜欢说自己不是刺客!”
“……”
谢风凌瞥了眼锦衣卫,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本宫倒想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四个锦衣卫收了刀剑,把桌上的残羹剩饭一并清空,又上了新茶。而另外四人依旧举着长剑防备,以防贺兰芝突然袭击。
谢风凌款款坐下,吹了吹杯中茶沫子。
“此事,说来话长。”贺兰芝眼圈泛红,“妾身前些日子在外遇到了野兽伤人,心中实在是害怕。”
“便从一个走江湖的男人手中,花高价买了一只袖箭。刚刚只不过是想对准柱子试试,谁知不慎歪了,射到走廊上了。”
锦衣卫领头怒斥道:“满口胡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早不试,晚不试,偏偏我们太子殿下刚经过此处便试了!”
贺兰芝哪里知道这么巧啊,酒楼人声鼎沸根本就听不清脚步声!
谢风凌俊美如铸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给了两个锦衣卫眼神,那两人便顺着窗户和房门各自搜查去了。
“姑娘不必紧张。”他扬起一张和煦春风的笑脸,“本宫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贺兰芝吞了吞唾沫,这是完全不信任她呀!
她只能吸了吸鼻子,见四个锦衣卫对她防备稍微放松了些,她软了双腿只能靠在窗台边:“殿下想问什么便说吧。”
“你一个姑娘,怎会遇到野兽?”谢风凌问。
一上来就是王炸,贺兰芝眨了眨眼,泪花便顺着绝美的脸颊缓缓滑落:“妾身纤纤弱质女流之辈,在外总是会遇到些危险,买些东西防身总不过分吧。”
她柔柔弱弱的样子格外可怜,谢风凌很快就联想到,也许这野兽不是真的野兽。
“那野兽长什么样子,你那时遇见,周围可有同行之人?”
贺兰芝掩面擦了擦眼泪,本就未施粉黛的小脸儿因着哭,反倒是增添了三分红妆。
“那日是深夜,周围并无一人。那野兽比殿下还高些,身强力壮又凶神恶煞的,我实在是太害怕。”
贺兰芝故意将野兽往成年男子的体型形容,果然见谢风凌的眸子渐渐深沉。
“还请殿下恕罪,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可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又尚在新寡,若是……若是……我如果不想一些自保的办法,只怕要被吃干抹净了!”
锦衣卫头领斥责道:“哪位好人家的妇人,会在深夜出现在荒郊野岭中?你怕不是把我们殿下当……”
“十三!”谢风凌冷冷睨了他一眼,“看来本宫平日太宠着你了!”
“十三不敢。”
贺兰芝擦了擦眼角,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又脆弱的弧度:“殿下,没关系的。这位哥哥说得也是,好人家的妇人怎会遭受这些。”
“都是我的错。”
谢风凌狠狠瞪了十三一眼,从袖中取出了汗巾递给她:“本宫知你不是故意的。”
五人都紧紧盯着二人,生怕贺兰芝趁这时伤人。
贺兰芝却从容不迫接过汗巾:“殿下愿意信任小女便好。”
也就在这时,被派出去搜查的两个锦衣卫也回来了:“殿下,外面没有异常,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在。”
贺兰芝暗暗庆幸,刚才叶恒吃饭时,她还不饿,所以只有一副碗筷。否则当真是磨破嘴皮都说不清!
谢风凌微微颔首:“可暗器危险,姑娘如果不慎伤人,又该如何?”
“妾身只是吓唬他罢了,让他不敢靠近。”贺兰芝格外认真。
“真是目无法纪!”谢风凌气得拍桌。
十三眼皮一跳。
不是,他怎么感觉这俩人在加密通话?
他为什么听不懂!
贺兰芝啜泣,垂眸,做足了委屈模样。
“姑娘莫怕,你只管去府衙递上状纸,朝廷官员会替你做主。”谢风凌满眼真诚的望着她,当真是在替她打抱不平。
这下,让贺兰芝自己良心不安了。
“殿下有如此为民之心,实乃我东鼎之福。”她毫无保留地夸赞,“可是,妾身的夫君刚去世不过一个月。这时候妾身若传出流言蜚语,外面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要把人淹死。”
贺兰芝掩面哭泣,她本就生得极美,又有坎坷可怜的身世加持。
不过一会儿,便让谢风凌心疼起来。
“你莫要担心。”
谢风凌抬眸看向十三,惹得抱剑站在一旁沉思自己究竟哪一句话听岔了导致现在听不懂的十三,心里一咯噔。
“这是本宫的贴身锦衣卫十三,稍后便让他护送你回府,好让那幕后的野兽看清楚,你也是有人保护的。”
他声音很是温柔,平白让贺兰芝心跳慢了一拍。
她原以为官家的人,都会像祝成海那样不近人情,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为人这般好。
“多谢殿下。”贺兰芝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也好,锦衣卫通常身穿飞鱼服,京中无人不知。
她那好婆母不是总喜欢磋磨她么,若知道她与太子相识,还敢么?
第50章 守护殿下不被女刺客拐走的重大使命
一路无话,贺兰芝走得很慢,十三嘴里叼着一根草满脸不耐烦。
要他说,女人就不该穿裙子,不该穿绣花鞋。
瞧瞧,走得也太慢了,他恨不得一把将这女刺客一脚踹到她的老巢里!
贺兰芝并不知他心中所想。
在看见相府大门时,她停下了脚步:“多谢这位官爷,妾身已经到了。”
“相府?你是相府之人?”十三格外惊讶。
祝丞相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这女刺客怎么可能是丞相府的人!
“既然都已经到了,那本官进去喝杯热茶再走,可有异议?”十三睥睨望她,依旧把她当成一个犯人看管。
贺兰芝还巴不得他进门呢。
两个门房推开大门,正巧撞见迎面赶来的祝成海。
他面色匆忙,身后还跟着许久不见的宋婉儿,后者眼圈通红,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
“哟,祝丞相。”十三拱手一礼,祝成海这才注意到他。
虽说锦衣卫副统领是从二品,但毕竟是常年伺候在太子身边的。
故而祝成海对他也格外客气:“副统领今日怎么忽然来本官府上?是殿下要宣召本官吗?”
“倒也不是。”十三侧了侧身子,让贺兰芝出现在他面前,“太子殿下命下官将这位姑娘送回相府。”
结合之前贺兰芝自称新寡,又是丞相府的人,十三不难猜出她就是京城里盛传的那位克夫命!
“哦?”祝成海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落在贺兰芝脸上。
十三始终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将所有的话全盘托出。
“人既然已经送到,那下官也该去跟太子殿下汇报了。下官告辞。”他抱拳行礼,转身就想离开。
祝成海扫过贺兰芝,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也与十三一同出去,不知继续去说些什么了。
贺兰芝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十三没有把她“刺杀”太子的事情抖落出来。
要是让祝成海知道,今夜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忽然注意到宋婉儿。
宋婉儿方才便一直在小声啜泣,手也紧紧攥着手绢儿,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你怎么了?”
宋婉儿吸了吸鼻子,一看见是贺兰芝,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
“表嫂,是你啊。叫你见笑了,方才,在书房中被姑父好生训斥了一番。”
贺兰芝心里起了一丝疑心。
虽说宋婉儿在祝府已经好些年了,但她在祝府这么长时间,从不知祝成海和宋婉儿有什么冲突。
至少贺兰芝从未见过二人有说过话,关系生疏得好似陌生人。
“好端端的,公公训斥你作甚?”贺兰芝见她攥在手里的绢子已经湿透了,显然大哭了一场。
宋婉儿心里委屈极了:“大表哥刚刚过世,我的婚事又要推迟许久了。”
“可我已经满十八了,年前好不容易说了婆家,现在对方一听要一年以后才能婚嫁,当即就退了亲。”
“待到明年我满了十九,这全京城还有哪家的好二郎会愿意娶我这老姑娘。”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抚在了小腹上。
下一瞬,宋婉儿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对,慌忙放下了手。
可贺兰芝还是眼尖的看见,她右手手腕上赫然有一圈红痕,看起来像是被谁狠狠捏过似的。
就连初次见她时还算平坦的小腹,现在好像也有了一丝弧度。
“表小姐不要担心,你和我夫君顶多算是平辈,不会让你守这么久的。”贺兰芝安慰道。
宋婉儿点点头,轻扯唇角:“婉儿今日失态,还望表嫂莫要见怪。”
两人寒暄了几句,贺兰芝这才握着画卷往荆园的方向走去。
她刚转身,宋婉儿原本悲伤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痛恨……
凭什么她只能像臭老鼠藏在黑暗中……
*
哗啦——
青瓷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祝李氏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什么?太子殿下身边的锦衣卫亲自护送贺兰芝那贱人回府?”
报告的下人点头:“门房都看见了。”
“可有说什么原因?”
祝李氏心中还抱着一丝期望,能让锦衣卫亲自送回来,多半是犯了什么事。
然而,下人却摇头:“那锦衣卫只是将少夫人送到院子就走了,没有说明缘由。”
几个丫鬟连忙把地上的瓷片收走,春桃仔细拿绢子擦拭祝李氏的手,生怕烫到了她:“夫人,这锦衣卫平白无故送少夫人回府,只怕事出有妖啊!”
“我当然知道!”祝李氏抽回了手。
虽说春桃是方嬷嬷的孙女,可她使着却怎么都不尽心,让她这几日更加烦躁。
“真真儿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狐媚子,刚克死了我儿,就勾搭上这些个野男人!”
祝李氏气得面色铁青,前有谢无痕,后有锦衣卫,真当她这婆母死了不成?!
“春桃,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贺兰芝平日在外都接触了什么人。”
“是!”
……
酒楼。
谢风凌手执一枚黑棋,稳稳当当落在棋盘上。
“哎哟我的好殿下,你就饶了我吧。”一个锦衣少年满脸埋怨,“你这黑子当真是不给我留活口啊。”
谢风凌抿嘴一笑:“侯府世子什么时候也如此垂头丧气了?”
李淳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再言语。
谢风凌又落了一子,才冷声问:“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站在门口的十三又重新汇报了一遍:“卑职送那位姑娘回了相府,还与祝丞相打了个照面。”
“祝丞相?有意思。”
谢风凌如一汪寒潭般深邃不见底的眸子,渐渐露出笑意。
当今朝堂上,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党羽,其中,就以祝丞相为首。
他的儿媳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刺杀他呢?
十三总感觉自家主子的笑容很不对劲。
有种春风拂面桃花开的喜悦。
“殿下,这或许只是她隐藏身份的方式罢了。”十三还是不放心。
然而,谢风凌却是挥了挥手:“不必。”
他想了想,又落下一子道:“或许只是缘分使然,否则怎么偏偏是本宫,而不是其他人?”
那尽态极妍、千娇百媚的女子,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就连什么时候扯开唇角露出不符合他身份的笑容,他也不知。
李淳有些不明所以:“殿下在说什么?”
“没什么。”谢风凌轻咳一声,止住了笑容。
两人继续话家常,棋盘上的落子一枚又一枚。
只有十三心底汹涛骇浪,惊得他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