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长安道——灿摇【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11 17:20:44

  秦瑶讶然,夹菜的手一顿,道:“是你吩咐的啊。”
  她脸上笑容甜甜的,心里更是美滋滋,觉得谢玉升对她还挺上心的,连她喜欢吃什么东西都知道,原先可没听他提起过。
  秦瑶觉得自己作为妻子,也有必要了解丈夫的喜好,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喜欢的,我只知晓你不喜欢吃冬笋,饮食比较清淡。等回到长安城,我要亲自去小厨房学做吃食,到时候你处理政务累了,我就带吃食去御书房探望你。”
  她说得笑语盈盈,眉眼弯弯看着谢玉升。
  谁知谢玉升却不解风情地道:“算了。”
  秦瑶不解地问:“为什么?”
  谢玉升看她一眼,道:“以你喜欢黏人的性子,要你来御书房,我还怎么批阅折子?”
  顿时秦瑶就反应过来了,扭捏了一下,脸微微红道:“真是胡说,你怎么不怪你自己自制力不行,反过来说我黏人呢,那我以后不黏你了。”
  谢玉升听到这话,倒是立马改了口,“确实是我自制力不行,皇后该黏人还是要黏人的,不能因为我不会说话就改了这个性子。”
  秦瑶弧度扬起,埋下头乖乖喝粥,道:“要你好好表现,我才会黏你。”
  谢玉升道:“这话好说。”
  他顺着她的话,哄着她让她开心,看着秦瑶心情不错,心下有细流淌过,只希望秦瑶快点恢复原来的模样,不再被之前凤凰台上的困扰。
  用完了膳,秦瑶抿茶漱口,用手绢擦了擦嘴,又跑到了谢玉升面前。
  这一次,她有求于他,略显艰难地开口,道:“我想问问我阿耶,他现在怎么样了......”
  秦瑶说着说着,话语声小了下去,逐渐不闻。
  其实在开口前,她已经在心里预想到可能有结果。
  历朝历代,叛国罪都是罪不可赦的下场,即便秦瑶的父亲之前累积的战功赫赫,恐怕也不能抵消。
  秦瑶虽然难过,却也是非分明的,不敢奢求谢玉升饶恕她阿耶。
  谢玉升眸光温柔,似乎要说什么话,可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秦瑶握紧了拳头,轻声道:“你想怎么处置我阿耶就这么处置,我不会怪你的,道理我都懂。”
  不止是这一点,就是谢玉升处理秦家,秦瑶也不会置喙一句。
  她当然也惴惴不安,担心外面会怎么看待她这一个叛国臣子的女儿,他们会不会给谢玉升施压,让谢玉升废黜她这个皇后。
  秦瑶声音轻轻的:“你也可以随便处置我。”
  谢玉升听出她心里的担忧,拉她到身前,道:“不要担心,这事上秦家也是无罪。”
  秦瑶仰起头,紧张地看他:“怎么会无罪?我阿耶明明就叛了国......”
  谢玉升道:“他是叛了国,可你阿兄没有,你也没有,我已经将此事压了下来,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也参加了这场谋逆。”
  这样的回答让秦瑶有些猝不及防,睁大眼睛看他。
  谢玉升把她阿兄如何来支援谢玉升的事,说给了秦瑶听。
  得知正是自己阿兄一箭将父亲射下马,将其给俘虏了,秦瑶惊讶地愣在哪里。
  须臾之后,她问:“那我阿耶现在被关押在某处,等候发落是不是?”
  谢玉升摇了摇头,“他要去西北了,今日午后便启程,是由官兵押送去。”
  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
  秦瑶慢点反应过来,谢玉升这是饶了自己阿耶一命,握紧他的手,道:“我可以再去见他一面吗?”
  她害怕谢玉升不让,谢玉升却没有迟疑,道:“可以。”
  谢玉升带着秦瑶出了帐子,一出去,外面营地上的人都朝二人看来。
  秦瑶感觉到他们投过来灼热的视线,提起裙子,搭上谢玉升的手,上了同一匹马。
  马儿穿过森林,到达一处山坡,从这里可以俯看到山坡下一条的隐蔽的官道。
  秋日的风卷起尘埃,道路上风沙阵阵,两侧树木萧瑟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条官道偏僻,路上少有人经过,而眼下路上出现了几个士兵,正押送着一人,往一辆木车上走去。
  那人正是曾经的骠骑大将军秦章。
  他穿了一声玄黑的衣裳,双手拢在袖子里,这样外人便看不到扣在他手腕间的铁链,他走得极其缓慢,因为被脚底下的锁链给桎梏住了步伐,行动蹒跚。
  另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马上,监督着士兵们的动作。
  秦临手紧紧握住缰绳,从父亲出来的那一刻,手便紧紧地攥住缰绳,直到看着父亲被几人押送上了木车,他掌心也攥出了一道血痕。
  从始至终,秦临都未置一言。
  风急天高,秦临抬头看一眼惨淡的天色,道:“再不启程就晚了,即刻押送罪臣秦章去西北边疆。”
  士兵们道:“遵命!”
  却在这时,秦临眼尾余光瞥到一处影子,转过头来,看到了一旁山坡上的秦瑶。
  余下的几人,包括秦章,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秦瑶身上。
  秦临低声吩咐士兵:“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他旋即策马走上山坡,过了会,停在了谢玉升的马前。
  秦瑶扬起声音,喊他:“阿兄!”
  她清瘦的脸蛋映入秦临眼中,让他一下就想到她在凤凰台那段不是人过的日子,心里漫上了一层担忧。
  时隔几月没见,兄妹两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
  秦瑶拉过缰绳,让阿兄靠自己近一点,并握住了他的手背。
  存在于兄妹二人之间的默契,让秦临一下就意识到她这是在安慰自己。
  秦临笑了笑,面庞柔和。
  那张浓丽的面庞,如今褪去了一层的锋利锐气,变得稳重了许多。
  他反握了妹妹的手,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秦瑶道:“我也是,阿兄放心。”
  她俯下眼,朝山坡下面望去,只一眼就瞧见了木车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二人之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遥遥相望,秦老将军深邃的眼窝里,里面溢满了深深的关切、不舍、还有隐隐的愧疚,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秦瑶能感受到他身上悲伤的情绪,耳畔边浮起了那一夜他对自己说过的“不管怎么样,阿耶都是爱你和你阿兄的”,鼻尖发酸。
  秦瑶强迫自己转过头来,不再看自己的父亲,问秦临:“阿兄是来送阿耶走的吗?”
  秦临摇摇头:“阿兄会和阿耶一块走。”
  秦瑶略有不解,问:“为何?”
  风吹起衣袂飘扬,秦临笑了下,声音顺着风吹来:“西北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完,我奉陛下的旨意,前去剿灭残余的突厥部落。”
  秦瑶明白了,不舍地问:“非得这么急就走吗,我还没和阿兄说上几句话呢,这么久没见面,我很想阿兄。”
  秦临听了后,心里不舍的情绪加重,很想伸出手来,抱抱自己的妹妹,道:“不止是因为突厥的原因,还有旁的缘由,阿兄要去接丹阳县主回来。”
  秦瑶微微一愣:“丹阳县主吗?可她不是已经嫁给突厥可汗了吗,阿兄去找她,难道是......”心里放不下她吗?
  后面的话,秦瑶没再说下去。
  秦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确实是心里还挂念着她,她生性胆小害怕,若是突厥亡族了,必定慌乱不知所措,我前去找她,将她回中原,还要帮她治好眼睛。”
  秦瑶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兄长,会在丹阳县主嫁到突厥的整整三年之后,还挂念对方。
  不止是她,恐怕别的熟悉秦临的人,都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他心中必定早就淡忘了这一个人。
  这样的举动,恐怕又会引起人在背后议论。
  显然,秦临是不在乎的。
  想到这里,秦瑶又握住秦临的手,道:“阿兄想去找便去找吧,把丹阳县主接回中原,我给你们下懿旨,给你们赐婚。”
  他倾身去抱秦临,这一个动作她从小到大做过无数回,将兄妹二人的两颗心拉得无比的贴近。
  秦临的怀抱炽热且温暖,秦瑶依依不舍道:“阿兄,你早点回来,我在长安城等你。”
  秦临紧紧地抱住秦瑶,道:“我会的。”
  待二人松开,秦临抬头看向秦瑶身后的谢玉升,道:“把瑶瑶交给你了。”
  谢玉升朝他颔首示意,“放心。”
  长风穿过树林,几人策着马,往山坡下奔去。
  秦临催促木车行走,而木车上的秦章,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身子往前一倾,口中唤出了一句:“瑶瑶。”
  而他身侧的几个士兵,立马压住了他的肩膀。
  车轮碾起地上黄沙,风里尘土漫漫飞扬。
  秦瑶注视着他,眼眶湿润,张了张口,轻轻声音的消散在风里,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阿耶,保重。”
  秦章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用一种希翼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秦瑶的面庞,想要看一眼,再看一眼,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官道之上,化成了一道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清楚。
  秦瑶心里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她仰起头,在心里平复好心绪,道:“我们走吧。”
  马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山间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阳光从巨大的树冠之间晒落,洒落二人的身上。
  马儿慢悠悠地行走林间,秦瑶身子往后靠,倚倒在他胸膛上,仰面感受林间和煦的阳光,眉目惬意而舒缓。
  她想起和阿兄临别时的场景,道:“我阿兄真的很喜欢丹阳县主,如果我有一日,我也眼盲了,或者染上别的一些恶疾,你也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其实在话不假思索问出口的瞬间,秦瑶心底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不厌其烦地问,谢玉升便不厌其烦地回答,俯下脸,在她发梢落下细密的吻,道:“会的。”
  林海飘荡,风缓缓流动。
  岁月悠悠,而情意亘古不变。
  明媚的秋光镀上他们的衣袍,草木间香气幽幽,沾染上他们的衣摆。
  谢玉升揽住怀里妻子,吻轻轻落在她唇瓣上,柔声道:“明日我们就回长安。”
  作者有话说:
  秦瑶:每天都想蹭一蹭夫君,夫君身上真舒服。
  谢玉升:。
第86章 大结局(上)
  翌日清晨,天光放晴。
  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有消散,林间便响起了一阵喧闹。
  侍卫们夹道护送着一辆黑漆华盖马车,前有侍卫开道,后有士兵们护送,旌旗飘荡,仪仗盛大而威严。
  与此同时,另一处草丛中,燕贺正被一队侍卫押送往前走。
  他手上脚上都扣上了锁链,身子时而摇晃,动作艰难。
  林间的动静传到这里,燕贺停下脚步,伫立远眺,看着那辆华盖马车在林间穿梭而过。
  身旁的侍卫,见他停下步伐,沉下脸道:“燕贺世子,您该走了。”
  燕贺置若罔闻,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问:“那马车上坐的是何人?”
  未待侍卫回答,一阵微风拂过,马车上那层半透明的纱帘被风吹起,露出少女绰约的身影,只见她眸若秋水,琼姿花貌。
  其实在问话前,燕贺也猜中了马车中的人是谁,可当真看清那人的容貌时,燕贺的心还是狠狠地往下坠了一下。
  然而此刻,燕贺也知道自己无资格去看她一眼,他已然是谋逆失败的乱臣贼子,人人厌弃,得而诛之。
  燕贺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继续拖着身上沉重的枷锁往前走。
  然而马车中却时不时传来少女的欢笑声,乘着风飘来,如同鸟雀一般清亮,让燕贺生出几分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秦瑶这样开心地展露笑颜了。
  他想起在凤凰台的日子里,自己时常去探望秦瑶,亲眼目睹到她整个人的变化。
  她的眼里总是织满愁绪,哀艳极了,神情惶惶地站在凤凰台的栏杆边,俯看着凤凰台下奔涌的江水。
  燕贺起初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以为自己在秦瑶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不止一次向秦瑶表明心迹,然而秦瑶只握紧手上的一枚玉佩,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我有夫君,他在等我回去。”
  燕贺明白了,她所有的一切惶惶不安的情绪,都是因谢玉升而起。
  与爱人分离,使心如刀割,万分折磨。
  燕贺出乎意料,未曾想她对谢玉升用情如此之深,告诉她,她所爱不过是一个虚妄,谢玉升是帝王,以他冷心冷肺的性子,她会爱得无比艰难。
  可在看到秦瑶手上那一枚玉佩时,燕贺住了嘴。
  那枚玉佩......
  是先帝在谢玉升成人的冠礼上所赐,意义非凡,不久后先帝病逝驾崩,谢玉升更是将它珍藏当宝贝收着,日日贴身挂在身上。
  他竟然将它送给了秦瑶?
  燕贺了解谢玉升,知晓他若是将此物给了秦瑶,必定是极其倾心秦瑶的。
  不过燕贺也低估了他二人的情意,本以为二人最多是情意相合,可后来谁能料到,凤凰台浴火,谢玉升随秦瑶一同跳了下去。
  相信那一晚,不止燕贺怔住了、秦章也怔住了、秦临也怔住了,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恐怕也会怔住。
  想到这里,燕贺闭了闭眼。
  而萦绕在耳畔少女的笑声,也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再也不闻。
  身旁侍卫催促道:“燕贺世子,此行路途长远,烦请你快一点。”
  燕贺轻笑一声,抬起头来仰望天际。
  这一场由定国公世子和靖州校尉发起的叛乱,看似轰轰烈烈,实则前后也不过三个半月的时间,最终以二人被俘虏、押送京城、秋后问斩落下帷幕。
  燕贺仰头看天,林间栖息的鸟雀拍动翅膀,扑棱棱飞起。
  而这大概是他度过的最后一个秋日了。
  他也记得在某一个春日,细雨绵绵,绿树深深浅浅,他第一次在御花园遇到迷路少女,少女拉住他的袖子,唤他哥哥。
  她唤了他无数回的哥哥,却在后来嫁给了别人。
  燕贺唇角笑了笑,想想若是能再见她一面和她道个歉就好了,可他的姑娘应该不会再愿意见他了......
  秋日的草木飘摇,惠风畅然,明媚旺盛。
  一切都尘埃落定。
  帝后还朝。
  天子的仪仗行走了半个月,终于回到长安城。
  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种种都传入了百姓耳中,天子御驾亲征,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乱党,斩杀乱臣贼子。
  民间只听闻当今圣上圣明,为政贤良,未曾听闻过天子马上功夫也是了得,竟能御驾亲征,势破千军,表现得这样骁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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