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弈川面露尴尬,抓了抓头发,连忙整理了一下沙发上的医书,腾出了一个空。
“小嫂子坐。”
“谢谢。”
傅弈川又给温棠沏了一杯茶,递到温棠手边,“小嫂子,你找我什么事?”
温棠神色微敛,“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我只能活三个月。”
傅弈川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嘴唇抖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制毒的人,亲口告诉我的。”温棠言简意赅道。
尽管没有多余的解释,但傅弈川已经明白七八分了,他面色带了些严肃,“洲哥知道这事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请你替我保密。”
傅弈川一脸的为难,这事怎么说也不该瞒着谢沉洲。
“小嫂子,洲哥对你的身体很上心,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询问抗药的情况。如果我知而不报,恐怕……”
“即便他知道,也无能为力,只会徒增悲伤。如果他不知道,尚且还能怀着期望。我希望在我生命的最后的三个月里,我跟他能做一回普通的夫妻。哪怕是营造假象,也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弈川只好点头答应。
“小嫂子,制毒的人是谁?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温棠笑着打断他,“制毒的人是厉砚修,沉洲同父异母的兄弟。”
傅弈川彻底沉默。
如果是别人,还有的商量。如果是厉砚修,那这事就陷入绝境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嫂子,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有没有办法,可以暂时压制我体内的病毒,只要一年就好。”
傅弈川眉头微皱,“有倒是有,不过毒性太大,不能称之为解药,只是以毒攻毒。一旦服用,你会在原来基础上忍受十倍,甚至更多的疼痛。”
第326章 不速之客
温棠没有丝毫犹豫,神色坚定,“没事,我能承受得住。”
傅弈川眉头皱的更深了,“洲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让你服这种药的。一旦服下,一年之后必定死亡。小嫂子,其实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万一事情还有转机呢,要不然再等等?”
温棠摇摇头,“我等不起了。在死之前,我必须确保谢沉洲能好好活着。”
傅弈川脑袋一转,迅速反应过来,“小嫂子,你想生下洲哥的孩子?”
“是。”
温棠想,就算为了孩子,谢沉洲也会好好活着,最起码别让江皖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她不能太自私,谢沉洲不是只有她,他父母双亲尚在,肩上还承担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不管怎样,谢沉洲必须活着。
傅弈川沉默了一瞬,神色尤其的凝重,“这很危险!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孕,稍微有点不适,就会一尸两命。小嫂子,你要考虑清楚。用十倍疼痛的代价才换来一年的寿命,如果只是为了生孩子,不值得。”
这是傅弈川站在医师的角度,而给出的劝告。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温棠都不适合怀孕。孕期的反应加之病毒的折磨,非常人所能忍受。
而对温棠而言,她爱谢沉洲,这就值得。那些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温棠轻呼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好了,给我吧。”
“唉,行吧。”
傅弈川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颗药,思量了一番,才递给温棠。
“谢谢。”
温棠没有一点犹豫,借着手中的茶水,将药吞咽了下去。
“小嫂子,你以后每个月定期来我这做个全身检查,这样我就能随时观测你体内病毒扩散的情况,减少孕期的危险性。”
“好,谢谢。”
傅弈川本想送温棠回檀园,被她婉言拒绝了。
出了研究所,温棠彻底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底的沉重也缓释了几分。
温棠抬起头,忽而发现,今天阳光格外的明媚,她挽了挽头发,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温和。
没走几步,温棠乍一抬眼,眼睛在瞥到前面的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速之客,阴魂不散。
“聊会?”厉砚修问。
温棠就差把晦气直接写在脸上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温棠就径直往前走,与厉砚修擦肩而过时,他猛的拽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禁锢住。
温棠甩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开,她眉头一皱,姣好的面容上生出一股怒气,“松手!”
厉砚修眉头微挑,指了指前面的几个保镖,“你是要让我绑你过去吗?”
温棠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道:“我跟你过去。”
厉砚修这才松开手,温棠顺手伸进了口袋里,想给谢沉洲打个电话,可口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手机呢?
温棠神色焦急,难道是落在研究所了吗?
“在这呢。”
厉砚修不急不缓的开口,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温棠的手机。
第327章 跟着我
“还我!”
“跟我走,聊完自然会还你。”
温棠几次深呼吸,勉强平复心里的情绪,跟着厉砚修往咖啡馆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
温棠低着头,既然是去咖啡馆,那厉砚修大概率是不会伤害她的。
要不然,温棠也不可能乖乖的跟着他去。
到了咖啡馆,隔着一层玻璃,温棠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位店员。
这家咖啡馆生意一向人员爆满,可现在却是门可罗雀。
温棠心上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慌感,在门前踌躇着,犹豫着该怎么逃脱,可手机还在他手上,身后还有几个保镖。
似是看出了温棠的恐惧,厉砚修玩味的笑了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厉砚修笑的温和,可温棠总觉得阴森森的,很吓人。
一番思量之下,温棠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圆形的咖啡桌,摆着两杯咖啡,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温棠坐在厉砚修对面,整个人显得忐忑不安。
厉砚修搅拌了几下咖啡,神态放松,动作优雅,“那么紧张干什么?”
温棠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你有话快说!”
“那天,你没有吃下胶囊,留给江皖了?”
温棠神色一顿,不答反问道:“你妈被赶出谢家了?”
厉砚修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奕凛得知江皖服下了彻底根治病毒的抗药,当天晚上就把赵舒韵赶出了谢家,并让女佣将她痛打了一顿。
无处可归且浑身是伤的赵舒韵,只能投奔厉砚修。
温棠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小声骂了一句,“活该!”
厉砚修笑了一声,“这么开心?”
温棠脸色垮了一瞬,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的搅动咖啡,“你还有别的事吗?”
“跟着我,我给你抗药。”
温棠扫了他一眼,“怎么跟?陪吃陪喝陪睡?”
“差不多。”
厉砚修打量着温棠,眼底带着一丝戏谑,谢沉洲的女人,滋味应该不错。
那种侵略性的目光,严重的引起了温棠的生理不适。
“不可能。”温棠一字一顿道。
厉砚修提醒,“没有抗药,你会死。”
温棠冷笑一声,“死也比跟着你强。”
“我不比谢沉洲差。”
“但我只爱谢沉洲。”
厉砚修依旧笑着,只是泛冷,不知为何,温棠的这句话,莫名让人感到刺耳。
其实来找温棠,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温棠将药留给了江皖,这个选择让他颇感意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大概从很久之前,厉砚修就对温棠萌生了一点兴趣,微乎其微。人生何其漫长,找点乐趣未尝不可。
而温棠又是谢沉洲的女人,如果他能夺其所爱,那比抢夺谢沉洲的生意,更让他有成就感。
温棠伸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把手机还我,我得走了。”
“凡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谢沉洲有底线有软肋,但我没有。我一向不择手段,更是毫无顾忌。”
“有病!”
厉砚修也不生气,只是别有深意的盯着温棠。
第328章 不太乐观
“你知道主动和被迫的区别吗?主动的,少受点苦。被迫的,要多受点罪。提醒你一下,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彼时,温棠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有谢沉洲在,她什么也不害怕。
但温棠忘了,厉砚修有多么不择手段。
“说完了?给我手机!”
厉砚修没有说话。
温棠气的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我不要了!”
“生什么气?给你。”
厉砚修将手机递给温棠,“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给我打电话。”
“神经病!”
温棠怒骂一声,拿起包转身就往门口那走,门推开了一半,温棠心里全都是怒气,她又折返回去。
厉砚修双腿交叠着,笑了笑,“怎么了?”
温棠拿起桌上的咖啡,手一扬,全部泼在了厉砚修的脸上,眼睛都没眨一下。
厉砚修面色丝毫未变,随手抽了几张纸巾,细细的擦去脸上的咖啡,这大概是他脾气最好的一次。
身旁的保镖倒吸一口凉气,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不知道魂归哪处了。
泼完后,温棠快步离开了咖啡馆。刚一出门,她猛的松了一口气,手指微微发颤。
其实刚才,她是很害怕的。只是怒气冲刷了理智。
温棠连忙给谢沉洲打了个电话,然后挑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等着他来接。
坐在长凳上,温棠还能够看到咖啡馆里的景象,厉砚修还没走。
温棠时不时的往里面瞥一眼,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唯恐厉砚修把她强行掳走。
霎时,两人四目相对。
厉砚修眼里充斥着势在必得,让温棠觉得害怕,她攥紧衣摆。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布加迪停在路旁,谢沉洲打开车门,神色匆匆。
“棠棠。”
温棠心弦蓦的一松,几步扑进谢沉洲怀里,抱紧他。心慌和恐惧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安。
谢沉洲敏锐的察觉出温棠的不对劲,他回抱住温棠,“怎么了?”
温棠摇摇头,“没事。”
绝对不能让谢沉洲和厉砚修撞上,万一厉砚修说出抗药的事,那她就瞒不住了。
温棠牵起谢沉洲的手,“我们走吧。”
“好。”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温棠。两人牵着手,相携而行,阳光层层叠叠。
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厉砚修欣赏着这一幕,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森凉。
有人生来尊贵,有人却要沦落尘埃。
山水总会轮流转,厉砚修想,这次也该轮到他了。
回檀园后,温棠困的睁不开眼,她简单洗了一个澡,就钻进了被窝里。
谢沉洲在床头坐了会,直到温棠沉沉的睡了过去,他才起身去了落地窗那,给傅弈川拨去了电话。
“她身体怎么样?”谢沉洲开门见山直接道。
“不太乐观。”
傅弈川答应温棠,要帮她瞒着,但也不能过度虚报情况,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
谢沉洲沉默着,一言不发,许久才挂断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在落地窗那站着,高大的背影略显落寞。
仅一个下午,烟头落了一地。
第329章 薄雪
临近傍晚,温棠还没有醒。
谢沉洲扫清地上的烟头,又把窗户开出一条缝,散了散烟味。
温棠嘤咛一声,翻了翻身。
叮咚一声,手机铃声响了,谢沉洲连忙摁断,瞥了一眼温棠,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起身去了外面,又回拨给赵津。
“什么事?”
赵津语气焦急,“谢总,我们的货物被扣押了,明家故意拖着我们,迟迟不放行。那边催了好几回。要是三天之内运不过去,我们不但要承担高额的违约金,还要面临信誉的崩塌。”
“先派人去那边进行交涉,赔多少钱都行,尽其所能减少信誉的亏损。单凭明家,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其背后还有别人。先按兵不动,观摩一段时间再说。”
“好的谢总。”
赵津匆匆挂断了电话。
谢沉洲摁灭手机,很明显,明家成了一把枪,枪口对准的正是谢家。
至于背后的人,十有八九是厉砚修。
有能耐将谢家针对到这个地步,也只有他了。
只是他未免本事也太大了些,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搅动南港的诸多家族。
明家的倒戈,给谢氏带来了不少麻烦,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谢沉洲去处理。
可温棠还没有醒,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思索了片刻,谢沉洲干脆拿着电脑去了卧室,又将温棠那边的灯光调到最暗。
明天就是除夕,他得腾出一天的时间,陪温棠和江皖。所以,累积的事情,必须在一夜之内处理完毕。
期间,温棠醒过一次,喝了一杯温水,又睡了过去。
黎明之时,谢沉洲才关上电脑,他躺在温棠身边,合上眼睛。
大概八点。
明媚的太阳,顺着窗帘缝隙透射进来,洒落在温棠的眼皮子上。她还没睁开眼睛,习惯性的伸了伸懒腰,胳膊肘撞到一块硬物,温棠一愣,往旁边一看,是谢沉洲。
温棠颇为诧异,换做往常的话,身旁早就人去床空了。
转念一想,今天是除夕,谢沉洲不去公司也正常。
这么想着,温棠下床洗漱,尽管动作刻意放轻,还是扰醒了谢沉洲。
此时,温棠才注意到,谢沉洲身上还穿着西服,看起来皱巴巴的。
温棠又趴回床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双腿微微翘起,来回摆动了几下,另一只手戳了戳谢沉洲胸膛,“你几点睡的呀?”
“凌晨五点。”
温棠一怔,“你出去了?”
谢沉洲捏了捏温棠的脸蛋,牵起唇角,“没,你昨天睡得那么死,让人抱走都不知道,我怎么放心出去。”
“哦。”
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洗漱间。
温棠先洗漱完,她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在太阳的照射下,已经接近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