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破家有什么好待的,”林橦道,“你弟弟出了事,你爹娘就让你冒名顶罪,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他们是我的家人啊……那个家是我赖以生存的地方……”刘金朵依然吭哧吭哧的啜泣,“我要不回去,就只能在外边冻死饿死。那个家再破,我爹娘再虐待我,不是也没弄死我吗……”
林橦叹息一声。
这时代的农民都只待在自己家里,是没有外出打工的说法的。
于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女孩子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要么只能赶紧找个男人嫁了离开这个家,再要么,就得一直忍受爹娘或者兄弟的暴戾。
其实这样的女孩子嫁了人也不会幸福。
没有娘家人给撑腰,自然会被婆家人轻看。
所以林橦也真不能怪刘金朵懦弱,刘金朵是真的无处可去。
“呜呜呜……”刘金朵越想越难过,哭得更凶了,“我弟弟要是真坐牢了,我没办法把他替换出来的话,我爹娘肯定会打死我的……”
这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刘金朵,你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烦不烦呢?”
第25章 渴望被爱
话音落地后,这男人进来了,这是周强。
他的眉头皱的死紧。
他又噼里啪啦的一通输出:“刘金朵,虽然你不能动手打你爹娘,但你没长脚吗?你不会跑吗?怕你的亲戚不收留你,你就跑到警署,有这么好的地方给你呆给你撑腰,你也不会利用起来吗?”
他正心情不好呢,刚从林华那里出来,想过来跟刘金朵叮嘱几句就赶紧回去,却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刘金朵那些颓废的话。
听着他额头觉得突突的,实在受不了这么懦弱的人。
所以现在他就立马斥责上了。
林橦翻了个白眼:“警察同志,我承认你给的建议很好,可你的口气不能放缓一些吗?就你这种态度,你自己听听,刺不刺耳呢?”
“你……林橦!”周强完全没想到林橦会怼他,他气的指了指林橦的鼻子。
“我什么我?人都送过来了,你赶紧回去交差吧,”林橦嫌弃的很,“顺便去三合村再做个调查,如果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就喊我一声。”
林橦说话时,刘金朵吓得一直拉林橦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可林橦不听她的。
周强气呼呼的:“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你们三合村的村民自主来警署了,说是经过全村开会一致推选,选了几个代表过来。他们不只是把刘金鹏打你的事说了,还有人把这两年来,刘金鹏在村子里的小偷小摸行为说了,让我们彻底做个调查。”
林橦“哦”了一声,这事儿,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哦,对了,那份检讨书,你要认认真真的交给领导。”林橦说完,合计了一下又道,“当然,你要是不交也和我没关系,只要别让我写第二遍,甚至,你能应付得了领导就行。”
周强心说:我能应付得了领导,我应付不了你二哥。
但刘金朵在诚惶诚恐的一直拉林橦,让林橦分了神,所以林橦没凝聚精神力听周强的心声。
所以就把周强最纠结的事给错过了。
周强丢出一句:“早知道离你远点……”
就暴走而去。
周强走了,刘金朵又来拉林橦,怯怯的:“橦橦,你怎么敢跟警员同志吵架呀?瞧你把他给气的,你就不怕他抓你去坐牢?”
在文盲的眼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警察呀。
“刘金朵,”林橦懒得转弯抹角,她干脆用直男的说法直接道,“我要让你爹娘和你断绝关系,你跟我三哥结婚吧,我会一直好好对你的。”
“什么?”刘金朵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现在你爹娘只是打断了你一根肋骨,要是以后你弟弟坐了牢,你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所以你现在想清楚,如果还不赶紧离开那个破家,你这辈子就别打算爬起来了。”林橦毫无感情色彩的把话说清楚了。
这个时候,所有安慰的语言都没啥用,对刘金朵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决定。
越是耐心的哄她她越是会难过,也会迷糊,还不如直接把残酷真相掰扯清楚,让她要么选择摔个粉身碎骨,要么就走上一条陌生的路。
“可是……”刘金朵泪流满面,“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爹娘就说,从今往后,我得负责养活他们一辈子。他们不可能放手让我走的……除非你们家给足够的彩礼,可是我娘见钱眼开……她要的彩礼太多了……呜呜呜……”
“彩礼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林橦这才缓了缓语气,“如果我给够了你家彩礼,我有足够的办法让你爹娘签下字据,从此和你断绝关系。那么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
“橦橦,”刘金朵颤抖着声音说,“你可以不逼他们签字据吗?”
林橦冷漠摇头:“不可以。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他们贪得无厌,我不能让我三哥没完没了的供你家这个无底洞。况且将来,你跟我三哥有自己的孩子要养,也没义务再养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呜呜呜,你三哥以后对我不好可怎么办?”
“对你再不好,也不会像你爹娘那样用最难听的话骂你,也不敢打断你的肋骨。”林橦冷笑道。
“我还是怕……”刘金朵颤抖着唇。
眼泪经过了她的脸颊,最后在她干裂的唇瓣和唇角流下来。
林橦虽然恨铁不成钢,却懂得刘金朵的懦弱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骂也没用。
一个人在刚刚劳累时倒下,可以用鞭子打起来继续奔波,但经历过反反复复的脱力后,就很难再被打起来了。
“你只要离开家,离开那些天天跟你找茬压榨你的人,你就会发现,每一天都可以过的很轻松很快乐。人活着是为了追求幸福快乐,而不是每一天都麻木的承受摧残。”林橦滔滔不绝的说。
她并不管现在的刘金朵能不能听得懂,相信她以后会懂:“刘金朵,等你真正快乐了,别人就再也没那个本领把你拖进摧残你精神的深渊,到时候你的痛觉会恢复,不会再这样麻木。恢复之后,碰到让你不舒服的关系,你会爬起来反抗,会想办法断绝关系。”
最后,林橦决定给刘金朵吃一颗定心丸:“我现在可以跟你保证一点,如果将来我三哥敢骂你一句,我肯定会帮你讨回来。骂你都不行,他要是敢动手打你,我会帮你双倍讨回来。而等到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孩子长大了,他们就能保护你了。”
“真的吗?”刘金朵这才看到了希望。
她不知道未来孩子长大了能不能保护她,但现在听林橦说可以护着她,她心动了。
“真的。”林橦字正腔圆。
“橦橦……”刘金朵又哭了,这回是感动哭了。
虽然她并不相信,林橦能在她和林富之间选择护着她这个外人,但林橦能说出这番话来,哪怕不照做,她也是感动的。
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会对她说半句好听话。
她太渴望被爱,哪怕对方不是真心,她也真的是会感动一辈子的。
“刘金朵,这些我真的能跟你保证得了,哪怕你做错了事,我三哥若是没耐心教给你,我会教。但没有他骂人和打人的资格。”林橦再次强调一遍。
第26章 惊叫
“好……”刘金朵哆嗦着嘴唇答应,继而又说道,“但是橦橦,我不能在这里住院。我还是去村里的医务室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也没来过医院这种豪华的地方,这里一看就太贵了,我害怕呀……”
一是害怕花钱,二是觉得这么好的地方她不配住,甚至她看到那么宽的道路那么多自行车那么多行人也会心惊胆颤。
她从小到在村子里长大,别说没来过公社里,最远就只去过十里路外的村子看电影,还是和村里的其他人一起步行走去的。
甚至她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有个县城,她没有一点概念的。
“又不用你花钱,在这里见见世面也好。”林橦起了身,“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底下的事你都不用管了。等我把什么都处理好了之后,就安排你和我三哥林富结婚。我们家会筹钱,尽快给我三哥盖一栋房子。”
“房……盖房子?你要给我和你三哥盖房子?”刘金朵完全不相信她自己的耳朵。
“是啊,”林橦点头,“我家所有人都住在我大哥的房子里,太挤了。”
“不不不,橦橦,该凑合着就凑合着吧,”刘金朵又慌慌张张的摆手,“盖个房子太贵了。虽然林大哥人缘好,有很多朋友愿意帮忙盖房子,不用给工钱。可是盖房子用的砖瓦水泥的,都是钱堆起来的啊……而且早晚还得请人家吃顿饭,哪能一点不意思意思……”
在这个年代,农村盖房子都是不付工钱的,全是找亲戚朋友帮忙,你一砖我一瓦的垒起来,就多做点好吃的一天管两顿饭也就行了。
因为大家伙都是相互的,谁家也有儿子女儿,就算有的人家确实没儿子,不需要盖房子,但欠了他的人情也会在他女儿结婚的时候还上去。
甚至也不是那么绝对,生老病死都会有的,在农村八九十年代是群居为主,总是会有事要用到亲戚朋友帮忙。
“我得付给人家工钱,不喜欢这样的人情互换。”林橦果断摇头。
欠人情真的不如正儿八经的给工钱。
钱才是最能简单粗暴的给人带来幸福感的东西。
林橦本尊这两年攒的钱都快三千了,其实盖个房子加上装修最多一千来块,她也舍不得给二哥和三哥都盖一栋房子。
“啥?橦橦你听我的,先别考虑盖房子的事儿……”刘金朵还想再说点什么,林橦已经往外走了。
走到门口回头丢下一句来:“就算你不计较,我们家也不能委屈了你。三转一响不知道能不能准备出来,但新房子是应该有的。你就不用多想了,好好养伤。”
林橦出了病房,又去了凌潇的单间病房找林华。
林橦不晓得,自从周强离开病房之后,林华就对着病榻上的凌潇摆冷脸呢。
全是因为林橦写的那封检讨书。
真的把林华给气到了。
即便林华觉得凌潇完全没知觉,听不到他冷言冷语的说话,他也忍不住要对着凌潇吐槽几句。
他一字一句:“凌潇,不是我非要见钱眼开,是我妹子这份检讨书对她自己太苛刻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等你醒来之后,你要是跟她计较钱的事,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说完看了看凌潇,没看到有什么反应。
……
晚上,也许是因林橦一直想着待凌潇醒来要离婚的事,所以睡的并不踏实。
凌晨时分,她突然梦到一只手……
在她身上时快时慢的游走。
接着,她看到了,这只手是安静入睡的凌潇的手。
梦里的凌潇的脸没有消瘦到快脱像,他长的真好看。
身躯也不是后期的羸瘦状态,而是不胖不瘦的。
原来是她在抓住他的手游走。
她自然懂自己的敏感点。
不一会儿,她就极致颤抖的惊叫起来。
但幸亏梦里的惊叫并没有来到现实里,她只是蓦地醒来。
大口大口呼吸,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看看病房四周,再看看另一铺床榻上睡着的二哥,还有病床上的凌潇,都无异样。
林橦尴尬的用毛巾将自己擦了擦,然后蒙上了脑袋。
……
翌日。
窗外秋风萧瑟,又刮落了几片叶子。
叶子飘到了窗前,发出簌簌的声音。
护士帮林橦换了药。
早饭后。
林橦说是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林华本想陪她,被她拒绝了。
“放心吧哥,我走不远。医生说了,我的伤已经没事了,多走走多看看,对我身体恢复好。不信你问问护士……”林橦给林华吃定心丸。
林华便只得又嘱咐了几句,就让林橦出去了。
林橦出了医院,打听了一下去梦家庄的路。
似乎这个村子离公社也就十五里路程。
这时代的路上极少出现汽车。
来来往往的人倒不少,大多数是走路的。
三分之一是骑自行车的。
还有偶尔的马车路过,这便是去往农村的标志。
以前大集体的时候,每个村子只有一辆马车,赶马车可是一门非常吃香的技术活。
如今单干了,大多数村子里的马车都拍卖给了私人。
那么现在,买下马车的人家,就是用马车做生意用的。
经常载着村民去一趟城里买东西,收点零花钱。
也得是条件好性子比较张扬的村民才会花钱坐马车,或者是老人小孩孕妇之类的。
大多数人走个四五十里的路程,完全不当回事的。
甚至还有的去赶一趟海,那可是二百里路程,来回四百里,也都是步行走的。
现在,林橦每当看到有人驾着马车或者驴车路过,就询问一下人家是去哪里。
最后问到了一个大爷,他要去刘家庄。
刚好可以路过梦家庄。
“大爷,我给你车费,你捎我一程好不?”林橦问。
“给啥车费呀?这么近,转两个弯就到了。”大爷笑道,“闺女你上来吧。”
林橦上了马车,还是又问:“大爷,给您多少钱车费呀?”
大爷仍是摆手说:“用不着给钱,顺路。也就是闺女你带着伤,流了血头晕是不?不然这十五里路程,你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回家了……”
大爷误以为林橦是梦家庄的人,到公社里看完了伤后,要回家去。
实际上他高看林橦了,哪怕林橦没受伤,也并不想步行走这十五里路程。
林橦在前世倒是经常走很远的路,也做过车间里很重的活,但后来落下了一身的病,颈椎疼,膝盖也非常疼,于是对工作产生抵触心理,对走路也产生了抵触心理。
如今就算换了一个身躯,这个身躯其实健康的很,能跑能跳也能打人,本尊的拳头是非常厉害的,因为经常往她三个哥哥身上揍,哥哥们的骨骼非常硬,就把她的拳头给磨厉害了。
可因为林橦的模样没换,于是林橦的心里障碍还没清除,还是会抵触干活抵触走路。
正如大爷所说,坐在马车上,果然一会儿就到了梦家庄,不过是拐了三个弯儿。
林橦下了车,还是固执的给了大爷钱,给了一块。
最后,大爷推脱不过,干脆从他的布袋里找出了八毛来,非要让林橦收着。林橦想不收都不行,大爷都生气了。
这时代的农家人真的好淳朴。
按照书里写的位置,林橦找到了村子的最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