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芋默默后退两步,免得他的口水溅到自己。
“苏锦”:??
林芋面无表情,掸掸衣摆淡定道:“说了,让你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强行将这只鬼从苏锦的身体里拔除。
但是苏锦现在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命悬一线,魂火比之常人也黯淡许多,经不起这么折腾。
最好的选择还是这只鬼可以主动离开苏锦的身体。
而且她奇怪的是,像这种程度的恶鬼,想要杀死苏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道理一直拖延。
他肯定有种不能直接杀死苏锦的限制。
这样一想,林芋就放心许多。
苏锦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包裹,先前她喂给苏锦的符,可以从内到外净化渗透进他身体里的阴气。
这样的强效净化对他不是没有影响,可是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更差,林芋只能下猛药,更何况这张符一落肚,更难受的是他身体里的鬼才对。
“苏锦”确实很难受。
灼烧的感觉充斥全身,他知道只要自己离开苏锦的身体,马上就能解脱。
但是他不敢。
苏锦还没死透,他的任务还未完成,现在离开就是中途放弃,即便他能回去,也逃不过受罚。
可恨他都马上就要完成任务,居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杀出一个程咬金。
不过这天师给苏锦吃下去的符如此神效,想来不会有太多,只要他能坚持住,她肯定也没办法。
果然,不多时,身体里的灼烧感开始逐渐褪去,“苏锦”心中一喜,愤恨地盯着林芋:“你敢坏我的好事,可惜你失算了,你以为这一张符就可以把我逼出来吗?没用的!这张符的效果马上就要过去了吧,呵呵,我……”
话还未说完,“苏锦”的话猛然瞪大了眼。
只见林芋抬眸看向他,又摸出三张符,当着他的面,慢吞吞地叠起。
“苏锦”不敢相信,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符?
林芋将三张符夹在指尖,语气轻快:“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再画几张,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苏锦”心头一突,他这才看到,林芋身后的小桌上还摆着一支符笔和一碟朱砂。
这些符都是她画的?
林芋看着发呆的“苏锦”,挑了下眉:“还不打算出来吗。”说完她作势要上去灌符。
“苏锦”猛然一瑟缩。
先前那一张符,已经让他受伤不轻,鬼雾消散不少,如果任由林芋动作,再给他灌几张符的话,由不得他不出来,他的鬼雾也要被烤干了,到时候他也要魂飞魄散。
可恨这苏家人,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在自己的小命和受罚之间,“苏锦”果断选择了小命。
他忌惮地看了一眼林芋手中的灵符,不再坚持,化作一股黑色的气流,从苏锦的七窍中奔涌而出。
不过片刻,苏锦的身体便软倒在病床上再无声息,旁边的仪器也随之发出长长的滴声。
苏锦的心跳停止了。
金姚蓉和段杨的心跳也快停止,尤其是金姚蓉,这段时间她在病房时刻煎熬,这会听到仪器拉长的滴声,腿一软几乎站不住,幸好段杨在旁边将她稳稳扶住。
“苏锦”愣了一下,飘在空中张狂笑道:“看来还是我赢了,苏锦注定活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林芋十分淡定。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以苏锦现在的身体素质和魂火,根本受不住第二张符。
甚至如果这鬼现在还在他身体里,林芋也救不了他。
好在这鬼是个傻的,真的被诓出来了。
不理会“苏锦”地冷嘲热讽,林芋眉眼低垂,迅速摸出先前叠好的符按在苏锦的额心,趁着苏锦的魂火还未完全灭掉,另一只手则在苏锦两边肩膀各自拍了一下。
“噗”地一下,苏锦原本已经摇摇欲灭的三盏火,又微弱地亮了起来。
“苏锦”的笑声戛然而止。
金姚蓉和段杨看不到那三盏火,他们只看到林芋拍了两下苏锦肩膀,床头的仪器重新跳动,苏锦的心跳回来了。
心情大落又大起,金姚蓉再也站不住,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巴呜咽出声,段杨也满头都是冷汗。
苏锦已经救下,可以开始考虑其他的了。
林芋抬起头,看向半空的黑影:“现在轮到你了。”
看着林芋的神色,“苏锦”忽然紧张起来。
林芋的这些所作所为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惹。
他得离开这里!
这是“苏锦”心中唯一的想法。
至于那边的苏锦,他管不着了,反正任务已经失败。
“苏锦”一声不吭,直奔窗户而去,带起一阵风。
他想从窗户逃走。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的一瞬间,“嗡”地一下,窗户泛起一道金光,毫无准备的“苏锦”立刻被弹了回来,而他触碰到窗户的黑雾也在冒着青烟。
“苏锦”在空中一个翻滚,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这才看到两个窗户上都贴着符。
熟悉的灼烧感,不用问,肯定是这天师的手笔!
她居然还做了这些准备!
“苏锦”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调头往房门去。
可是还未等他冲到,他已经看到门后的符纸,与窗户上的,如出一辙,他走不了了。
“苏锦”不再逃窜,转过身警惕地看着林芋。
林芋神情平淡:“别急着走啊,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金姚蓉和段杨的心都在怦怦跳。
明明他们身边什么都没有,可是林芋却在对着他们这个方向说话。
金姚蓉和段杨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林芋在和他们说话,而且段杨想说的是,他感觉到自己左手边凉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散发冷气,他整个手臂都毛毛的。
段杨不想说出那个猜测,偷偷屏住呼吸,往金姚蓉那边挤了挤。
“苏锦”的脑袋是懵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莫名其妙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苏锦的身体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苏锦”直觉不能靠近林芋。
那就只有门边这两个人了。
他就飘在这两个人身边,可是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看不见他。
拿来做人质也好。
这个金姚蓉在这里守了苏锦快要一个月,魂火比起旁边那个年轻人要黯淡许多,对他来说更好掌控。
这样想着,“苏锦”猛然靠近金姚蓉,身上的鬼雾先他一步,想要将她包裹。
“苏锦”一动,林芋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表情中带着一丝丝一言难尽。
他难道真的觉得她会放任两个普通人在这里不给一点点的保护措施吗?
“苏锦”确实没想那么多,闷头直冲,都没有看到林芋的表情。
在触碰到金姚蓉的一瞬间,与先前一样,他只感觉面前有一股莫大的阻力,然后就被弹飞了。
金姚蓉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一阵风刮到面前,然后手中的护身符突然一热,吓得她惊叫一声,险些脱手。
段杨被她吓了一跳,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打扰大师!
金姚蓉也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
段杨将金姚蓉扶起小声问:“金姨,你怎么了?”
金姚蓉心跳很快:“我的护身符,刚刚突然变得好烫。”
护身符?
“苏锦”豁然转身,这才看到金姚蓉和段杨手上都捏着一张符。
又是这些符!
“苏锦”悲愤异常,化作黑雾在病房里乱窜,带起一阵阵旋风,噼里啪啦带倒不少东西,叮叮咣咣地,动静还不小。
好在结界符也有隔绝声音的效果,外面是一点也不听到屋内的动静。
至于那点鬼哭,林芋还不至于要捂耳朵。
金姚蓉和段杨两人什么都听不见,但是莫名的,耳膜有些鼓胀,很是难受。
那一阵阵不断扬起的风,和不断掉落的人东西,无一不在提醒他们,房间里有异常。
联想到先前发热的护身符,金姚蓉和段杨对视一眼,已经有了共识,也默默将护身符捏地更紧了一些。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林芋五指成爪,趁着那团黑雾经过她面前,一把将他抓住。
“苏锦”惊了一下,想要逃走,谁知道林芋的手实实地抓着他,他连化雾都做不到。
“苏锦”下意识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林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捞过桌边的水杯将其扣在下面,然后按上一张结界符,彻底封住。
终于,世界安静了。
金姚蓉觑着林芋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好了吗?”
林芋点头:“暂时好了。”
金姚蓉心里咯噔一声:“暂时好了?”
“嗯。”林芋甩了甩手中的杯子:“这鬼不像是野鬼,倒像是有人蓄意喂养。”
第29章
“您的意思是,有人要害阿锦?”事关自己的儿子,由不得金姚蓉不紧张,立刻追问道。
林芋点了下头,颠着手中的杯子道:“如果他是普通的野鬼,想要害你儿子,根本用不到这么麻烦,他有无数种取他性命的方式,而不是这样附在他身上,慢吞吞地熬死他。”
而且她看苏锦的面相,不像是会遇到这种事情的人,被人蓄意谋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了想,林芋问道:“苏锦出事前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金姚蓉皱着眉头:“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他在本市上大学,最近在放暑假,一直呆在家里。”
她转头问段杨:“阿杨,你天天和阿锦一起,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段杨愣了一下:“没有啊,就前段时间他突然说身体不舒服,我让他去看医生他也不愿意。”
林芋:“那他最近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金姚蓉摇头:“没听说。”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又是一声拉长的滴声,苏锦的心跳又停了,仪器正发出尖锐的警示。
金姚蓉尖叫出声:“大师,大师!”
林芋皱眉,先前她已经出手将苏锦的魂火稳住,按理说暂时应该不会再出事了才对。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芋飞身回到病床边,探手再次按照先前的步骤将苏锦的魂火稳固。
想了想,她顺手摸出一张符,弹到空中,然后打了个响指。
“噗”的一下,符纸无火自燃。
金姚蓉和段杨屏息凝神,不到一分钟,符纸燃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人觉得病房里的温度回来了一点,不再是先前那种冻到骨头缝的感觉,但是金姚蓉一点放松的感觉都没有。
她本来以为有了大师,儿子就已经有救了,谁曾想还有这么多的事情,难道她还能让大师无时无刻在这里守着儿子不成?越想越觉得儿子得救的希望渺茫,金姚蓉痛哭出声:“到底是谁在害阿锦!好狠的心啊!非得阿锦死不成!”
段杨在安慰金姚蓉,林芋却是站在病床边,凝神细看苏锦。
先前病房里满是阴气,一片混乱。
现在阴气尽除,她才看到苏锦的后脑勺那里,居然有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吸走他的生机。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苏锦的魂火,也在逐渐黯淡。
不对劲。
林芋把苏锦拨到一边,一把掀了他的枕头,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两指宽的翠绿玉牌,剔透水润,看着就价值不菲。
问题是玉牌上面雕刻的东西,让林芋忍不住皱起眉头。
金姚蓉被她的动作惊到,哭声立刻停了下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吗?”
林芋伸出两根手指将玉牌提起,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金姚蓉瞥了一眼:“这东西有问题吗?这个是阿锦他二叔之前送给我们的保命佛牌,说是在寺庙里高价求来的,有高僧开过光,不过住院不让戴这些东西,我就放取下来放在枕头底下了。”
林芋“呵”了一下,将佛牌扔到桌子上,发出“叮”地的一声脆响:“这东西可不是活人能戴的。”
玉牌上雕刻的人像,似佛却又不是佛,眉眼带笑却不显慈悲,反而邪气凛然。
金姚蓉脑袋“嗡”地一声:“什么意思?”
林芋把苏锦扯回枕头上,轻笑一声:“正经寺庙哪里会供这种邪性的东西,怕是他那什么二叔偷梁换柱拿来的东西。”
“所以……”金姚蓉已经有所猜测,嗓子有些干哑,“所以阿锦变成这样都是这个佛牌害的?”
“差不多吧。”林芋掀开杯子上的符,将佛牌塞进杯子里,然后重新扣上。
结界符直接阻断了佛牌和苏锦之间的联系。
金姚蓉看着杯子,眼底尽是憎恨:“他给我们一家三口都送了一个这样的佛牌,不过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基本没戴过,只有阿锦特别喜欢,一直挂在脖子上。”
林芋点头道:“你们没有随身携带,大概率没事,不过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把你丈夫喊过来顺便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