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辞。”
闻声,万辞睁开眼,循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向她们走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的女子,面容慈蔼,气质文雅,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身后还跟了两个抬茶水桶的男人,也都是万辞带来的人。
“老师。”万辞转过身来,恭敬开口道。
钟卿笑了笑,招手让人将茶水桶放在一边,对万辞道:“晒不晒啊,我泡了茶,喊大家伙一起喝点吧,都忙活半天了。”
万辞点头,冲那两人扬了扬下巴。
他们跟着万辞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得令后,便转身,跑去招呼地里的人。
钟卿亲自给万辞接了一杯,“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今年又得找好些人来帮忙了。”
“谢谢。”万辞接过水,“老师言重了,都是他们出的力,我并没帮什么忙。”
钟卿笑笑,看向万辞的眼神越发怜爱。
她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重活,几年前便从学校退休,安心在家和丈夫过点小日子。
而万辞自2013年回国后,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带人回来帮忙收成,五年来从未断过。
十二年前在学校遇见的时候,她就知道万辞是个不凡的孩子,虽然不爱表现自己,但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细腻。
她在外头受了苦,向来是一句话不提。
等在M国那边做成了生意,更是隔段时间就给她汇钱。
钟卿知道,万辞心里一直惦记着她这个老师,回回来都要给她买好多东西。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万辞离开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拿了点积蓄给她,从未想过以后要这孩子回报什么。
可万辞却将她视为恩人,时常抽空过来看她,还找了专家给她治病,又出钱将房子给翻新了一遍,不然哪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就是可惜她福气薄,结婚二三十年了,都没能与丈夫有个一儿半女。
若不是万辞心里落了块病,她真想将她收作自己的女儿。
但钟卿自己也知道,万辞不会认任何人作父母的。
今年不知为何,他们来的要比往年早许多。
钟卿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万辞不说,她就不问。
昨晚得知他们要来的时候,她是无比的高兴,连夜将屋子收拾一番,又请了厨子过来做饭。
万辞每次来,可都是一大伙人呢。
当目光转向她的腿时,钟卿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小辞,你的伤,要不要紧?不然先回去歇歇吧?”
万辞摇头,“没事,老师不用担心,已经在恢复了。我在医院躺得太久,就想晒晒太阳。”
见她这么说,钟卿便作罢。
她一直担心万辞,当时在电视上看到她出车祸的消息,钟卿焦虑的一晚上没睡着,打电话也没人接,差点就要去安延市找她了。
幸好后来万辞的助理告诉了她实情,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地里忙活的人都过来接水喝了,一时间,棚子下特别热闹。
这些保镖都是很早就跟着万辞来过这儿的人,对这里也比较熟悉,纷纷热情地和钟老师打着招呼。
“哎、哎,好!”钟卿看着这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一一应答,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得麻烦你们再累一累了。”
男人们哪敢有什么不满,牟足了劲儿回答说:“钟姨,您这就见外了,这点儿活,压根不是问题!”
钟老师笑得更是开心了。
—
与此同时,苏柯等人正开着车驶向这里。
江修临跟盛鸿朗病恹恹地坐在后座,一人看向一边的窗外,谁也没说话。
副驾驶坐着文弈,他也一副恹恹的样子,脸上还有个大大的巴掌印。
那是他爸打的。
得知他们将公司最新研发出来的还处于保密阶段的机器人给偷出去表白用,文父当场上演了一顿“父慈子孝”。
文弈现在的心情跟江修临没什么两样。
“我们为什么也要来啊……”文弈憔悴的仿佛只剩下一口气,无力地叫唤道。
只有苏柯,自我感觉良好,还能开车,剩下三个人全都是没了生气的样。
“当然是为了猫子的终身幸福了!人多力量大啊!”开车的人握着方向盘,干劲十足。
文弈:“……”
已经颠簸了三个小时了,他的屁股都快被颠没了。
几人都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来了,苏柯还特意跟家里请了假。
被问到请假理由时,他一脸骄傲自豪,一副舍小我换大我的无私模样郑重回答:“——为了兄弟的爱情!”
苏父:“……”
苏母:“……”
为了防止他现场给他们来一遍慷慨激昂的演讲,苏父苏母赶紧给他批假了。
难得能出来走一趟,苏柯心情自然好,他不由道:“家人们,打起精神来,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这话,后座的俩人坐了起来,并一致挺直身板瞪大了眼睛,向外张望寻找万辞的身影。
还沉浸在被父亲胖揍一顿的悲伤中且屁股疼的文弈脖子一歪,斜躺在车椅里,继续心如死灰:“……”
导航提示,拐过前面那座石板桥就到了。
苏柯伸着脖子往外看,这路修的挺宽,就是这桥也太窄了吧,桥底下的水沟还有及腰深的水。
对面的田野里浮现出了一群人劳作的身影,江修临睁着红肿的眼睛用力张望,终于在那个棚子底下瞅见了万辞的身影。
“我看到万辞了!”
他激动地叫了起来,并将脖子伸出了窗外。
闻言,车内的人都不淡定了,纷纷坐了起来。
盛鸿朗立马从另一边凑了过来,挤在一起非要看个究竟。
“真的?在哪儿!”苏柯没见到,急的也往外瞄。
文弈吓得大叫:“你看个屁啊!你开车的,看前面啊!有沟!有沟!!”
苏柯不以为然,嘴里回道:“我十年老司机了,怕个——”
“啊——!!!”
他话还没说完,车子就猛的一个晃荡,前车胎就那么不凑巧,没压上石板。
白色SUV歪了两下,“扑通”一声翻进了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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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柯:你们信我,我真的是十年老司机!
三人(从沟里爬起来)冷笑一声,并掏出了枪
苏柯:(卒)
第55章 收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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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那边的人听到声响,纷纷向这边看来。
当发现是有人翻车时,万辞当即招了招手,催促道:“去帮忙!”
于是所有人便飞快朝着石板桥跑去。
武藤推着万辞过来的时候,水沟里正爬起来一个人,上半张脸连带着整个脑袋糊得全都是灰不溜秋的泥。
他一边抹脸一边嘴里骂道:“苏柯我*你大爷的!开的什么车!”
沾了一身臭泥巴水的文弈则是掐着苏柯的脖子,气吼吼道:“都说了让你看路看路!还十年老司机!谁家老司机把车开翻沟里?”
苏柯流着两行热泪解释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修临直接从水沟里掏了一滩泥巴砸过去,三人登时在沟里打响了战斗第一枪。
另一个不吵不闹的男人则是默默从车后座爬出来,他跟江修临一样,车子摔下来的时候是头朝下栽进来的,整个头甚至整张脸都被泥巴糊得严严实实。
面上除了五个洞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头发都成了冲天拖把,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身处在这地方。呆了好一会儿,他才张望了这周围。
发觉上面来了人之后,他赶紧挪到一旁,朝上方的保镖们伸了伸手,赶来营救的人便一齐给他拽了上来。
终于脱离了水沟,男人对他们道了谢。
底下那三个人还在打,他向四周环视一圈,正头疼这一身怎么处理时,突然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万辞,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万辞!”
他哭兮兮地跑过去,身上沾的东西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味道,如同隐形的邪恶触手朝她们那片纯净的空间伸来。
武藤脸直接扭曲了,在男人即将奔向万辞面前时,她反应极快地一脚给他踹开了。
“啊!”
听着地上那哀吟声,万辞脸色微变,盯着地上那坨散发着不知名臭味的生物体不确定问道:“……盛鸿朗?”
此话一出,底下那三个人顿时不打了,纷纷抬头往上面看。
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江修临激动地跳起来,举起双手不停挥舞,仰面朝上面大叫一声,“万辞!万辞!”
闻声,万辞朝沟底下瞅了一眼,眉头狠狠皱起。
盛鸿朗趴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哭诉:“万辞……终于找到你了,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不该进来不敲门……”
万辞:“……”
这话听着,让人无端想到别处去了。
边上的人偷偷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万辞闭了闭眼,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就在这时,江修临手脚齐用,借着边上那群保镖帮忙,飞快从沟里跳了上来,超级无敌兴奋地冲向了万辞。
“万辞!终于找到——”
“啊!”
他的话硬生生转变成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人还没抱上,武藤的脚已经踹了出去。
江修临在空中转了两圈,精准落在了盛鸿朗边上。
“咦……什么东西啊?”武藤甚是嫌弃,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好不容易从沟里爬出来的文弈跟苏柯见状,面露惊恐。
他们只知道万辞厉害,不曾想,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厉害!
钟卿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到这场面,“哎呦”叫了一声,赶忙上前查看。
“咋成这个样了?”她一脸惊讶,看向石板桥下的景象,再次惊讶:“可怜见的,整辆车都掉下去了?”
白色SUV跟翻身的王八一样,四脚朝天躺在水沟里,脏污水从窗户倒灌进去,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掉出来个干净。
刚刚还声称自己十年老司机的苏柯:“……”
江修临捂着肚子站起来,扁着嘴叫了声:“……万辞。”
望着眼前四个黑黢黢、浑身都是臭泥巴的男人,万辞:“……”
想杀人的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武藤惊了一下,颇有些紧张地低头问万辞:“万总,这几个人……您认识吗?”
她刚刚可踹了两脚呢。
钟卿也看向了她,十分好奇这几个人和她的关系。
万辞板着脸,别开了视线:“不认识。”
钟卿奇怪问道:“小辞啊,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她刚刚可听见最前面的俩人叫万辞的名字了。
万辞投射过来的眼神不是很和善,江修临跟盛鸿朗面面相觑,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敢吭声。
万辞深吸一口气,正要张嘴否认说“不是”的时候,苏柯却大声地回答道:“阿姨,没错,我们就是来找万总的!”
钟卿:“诶?”
苏柯暗自朝江修临投了一个眼神过去:猫子,放心!你的爱情就由我来守护!
江修临:“!”
他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好兄弟!
只见苏柯咧开嘴,顶着一张黑糊糊的脸笑嘻嘻地对钟卿解释道:“阿姨,我们是万总那边的人。”
钟卿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若有所思,“啊,我知道了,你们也是小辞带来的是吧?”
苏柯一听有戏,立马点头:“是的是的!”
万辞:“老师……”
钟老师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兀自和他们说:“那行,跟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田里正缺人呢。”
万辞:“?”
哪里缺人了?她带来的人可比往年还多三个呢。
可一见到钟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万辞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几人一听,这是可以留下了,纷纷窃喜。
钟老师还特别贴心地说:“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拖车过来,不然你们车子就那么躺在水沟里也不是个事。现在跟我走吧。”
几人不疑有他,傻憨憨地跟着钟卿走了。
—
“呦,洗干净还是个帅小伙呢。”
钟卿笑呵呵地看着几人。
“那个……阿姨,没有再大一点的衣服了吗?”
四人穿着明显小了两号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时,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尤其是内裤,感觉那块儿都快血液不通了。
他们仅有的几件衣服全都掉进了水沟里,即便洗洗还能穿,可当他们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洗掉那些臭味后,那些衣服便再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钟卿对照他们身上比划了一下,笑容可掬道:“这不挺合适的吗。哎呦,都没料到小辞今年带这么多人来,衣服没准备那么多,你们先将就一下。”
江修临极不自在地拽了拽屁股那块的裤子,感觉实在太挤了,老是卡着缝。
他小心翼翼问道:“阿姨,这附近有没有服装店啊?”
钟卿很是为难地说:“我们这小城,晚上都没人活动的,这个点儿,那些做生意的早就关门了。”
“好吧,”江修临很是勉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明天我们再去买新的衣服。”
钟老师抿嘴笑笑,对几人道:“离吃饭还有点时间,我先带你们去地里熟悉一下。”
盛鸿朗脑子一懵,其实从出发时他就想问了。
韩朔一开始给他打电话让他跟着江修临去找万辞,还说要努力干活把人哄开心。
他当时正伤心呢,哪有什么心情出门。
韩朔嚷道:“你不过就是被万辞打了一巴掌,人家江修临可是直接被离婚了!你丈量丈量,哪件事更严重?”
盛鸿朗当时大脑就跟停机了一样,许久,才尖锐着嗓子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后来韩朔又跟他解释了好久,盛鸿朗才从那一堆话里面听清楚:江修临那家伙居然跟万辞是夫妻关系!
他差点当场爆炸!
谁能想到他们是夫妻?哪有夫妻彼此之间发个澄清视频还要瞒来瞒去的?
亏他还好心告诉江修临说万辞也喜欢他,他就是嘴贱!
人家夫妻俩的事他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江修临也真是的,在他面前还装作和万辞不熟,最后反倒是他成了受害者。
现在为了和万辞再次亲近,也为了让大老板韩朔能继续收到万辞的巨额投资,他不得不也跟着过来,但还是不想搭理江修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