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姑父。”他点头,特别乖巧。
知道江修临和姑姑现在同居,万炀初连对他的称呼都改口了,一口一个“姑父”叫的亲热。
江修临心里一“咯噔”,经历过书房那一茬,他现在是有些慌的。
他环视一圈四周,见万辞不在这儿,于是便凑近了些,一本正经地跟万炀初说:“私底下你怎么叫我都行,但是在你姑姑眼皮子底下,你可不能这么称呼我。”
万炀初不懂,只觉得江修临看上去似乎有些害怕什么,但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既然姑父都这么说了,他照办就是。
听完了江修临连吹带捧的万辞的事迹,小侄子摸摸下巴,感慨说:“我姑姑真厉害,就是不知道被挤掉首富之位的是哪个倒霉家伙。”
江修临:“……”
他在心里合掌祈祷:爸,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海科实业,董事长办公室。
江华安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心道这天真是阴影不定的,明明办公室已经开了暖气,怎么还能冻感冒。
万炀初东西带的少,衣服也没几件,万辞忙,没时间带他去买,江修临身为艺人,更不方便出门,于是管家就打电话让衣奢店的人带着当季新品上门来,江修临在一旁帮着挑选。
换上新衣服的万炀初总算有点人样了,高兴地跟在万辞后面一个劲儿地“姑姑好、姑姑妙”地叫,吵得万辞几天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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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做好了驱虫处理并打全了宠物疫苗的狸花猫被送了回来。
万辞让人给它准备好了柔软舒服的猫窝,从国外定制的猫爬架被搬到客厅一侧,但老猫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除了白天会在窝里面眯一会儿,更多时间则是跑到火炉旁的沙发上睡觉。
白天,江修临倚在火炉前小憩,狸猫就乘其不备跳他头上去,被发现后再慢吞吞挪到他肚子上,蜷成蜗牛卷,肚子睡得呼呼作响。
江修临几次把它拎下来,老猫就又跳上去,如此反复下来,江修临受不了了,肚子被踩来踩去,感觉胃都要吐出来了,于是拽着它跳了几段舞,这才将它给整治好。
然后,老猫就将目标放在了万炀初身上。
小侄子在老家的时候就跟这只猫关系可亲近,时常找机会喂它,等它睡饱喝足离开了,他再拿粘毛器在身上疯狂滚动。
晚上,万辞刚推开卧室的门,老猫就叼着块从窝里拽出来的布蹲在她房门前,眼睛盯着门里面。
万辞和它对视几秒后,将门推得更开了。
狸猫望了她一会儿,抬起爪子往里面走。
万辞看着它叼着布一路走向她的床,然后跳上去,将嘴里的布摊开在床尾,还用爪子展平褶皱,最后才小心翼翼睡在那块布上。
万辞挑了挑眉。
整晚,老猫都睡得安分,只待在床角那一小片区域。
等出了万辞的卧室门,它就随意得多,没事就逮着江修临踩。
“为什么它就紧着我一个人欺负?”
江修临头顶老猫,倚靠在沙发上,动也不敢动,眼睛稍微往上一抬就能看到狸猫毛绒绒的白色肚子。
万炀初一边剥桔子,一边认真回答说:“姑父,你没养过猫吧?那可是恩赐,别人还巴巴求不来呢。”
“什么呀。”江修临竖着朝上吹了口气,把遮住眼睛的猫毛吹开,然后道:“恩赐就是睡你头上?”
万炀初掰下一瓣桔子,酸酸甜甜的,吃得手都是黄的:“你看姑姑,让它睡它都不睡。”
江修临:“……”
这猫上敬万辞,下爱万炀初,唯独对中间的他身黏心不黏。
坐了会儿,江修临看开了,任由老猫搁头顶躺着。
趁万辞不在家,他问侄子:“哎,你知不知道你姑姑什么时候生日?”
万炀初顿了一下,颇感奇怪道:“你连我姑姑生日都还不知道?”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姑姑男朋友。
江修临有些抓狂,万辞不说,网上她的百度介绍也没写,他总不能傻乎乎跑去她面前问:“我想给你准备礼物,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生日是哪天”吧?
那也太明显了。
万炀初坐直了身体:“我们那儿的人过的是阴历生日,姑姑是鬼节出生的,所以是阴历三月三。”
江修临疑惑道:“鬼节?”
万炀初点头:“你们不知道鬼节吗?”
江修临摇摇头,他从来就没听过。
万炀初见他一脸茫然,就知道他们城里人确实不搞这个。
“鬼节那天,阴气最重,出生的孩子也不被看好。所以姑姑出生的时候,村里一直说她是鬼胎,天生厄运——”
“停!”江修临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你们还信这个?”
万炀初老实回答:“鬼节我信,说姑姑是鬼胎,我不信。”
江修临只觉得好笑,“你们整个村都是这么想的?”
万炀初想了想,迟疑地点了下头:“小奶奶也总是说姑姑不好,还说是她克死了——”
说到这里,万炀初猛地住了嘴,随即抬眼偷偷看江修临的反应。
男人脸色已然发黑。
看来那天在万辞老家,他听到的那些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言论怎么还有人信。”江修临沉着脸,回想起来那天的事,把猫咪从头顶捞下来放在沙发上,问万炀初:“那个丁平源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万炀初自知说错了话,于是更为谨慎:“他是姑姑的亲舅舅,我叫他舅爷,但是我从来没喊过他。”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姑姑高二那年我才五岁,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大人说她在家把来访的舅爷给捅了,幸亏抢救及时才没事。但是舅爷他报警了,然后姑姑……就进去了。”
江修临拧着眉:“她捅人的缘由呢?事发经过呢?”
万炀初桔子也不吃了,他头一回见到江修临表情那么吓人,有点后悔自己长了嘴。
他眼神躲闪,结巴道:“就……我不清楚,每次问的时候大人就骂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修临哪能看不出来这孩子在撒谎,于是提高了音量道:“他们怎么说的?当时发生了什么?”
万炀初太害怕了,抱着沙发枕缩在沙发上,“我、我不清楚。”
江修临起身,直接站在他面前,“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万炀初讪讪抬眼,紧张到呼吸都乱了,他战战兢兢道:“他们、他们说,是姑姑勾引舅爷不成所以恼羞成怒……”
“砰!”一声,狸猫吓得猛地蹿起,江修临面若寒霜,茶几上那套白玉茶盏被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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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温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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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佣人一声不吭地开始打扫。
万炀初缩在沙发上,本能地用手臂挡住自己,眼里惶惶不安。
江修临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来后,他蹲下来,摸了摸万炀初的头,连声道歉:“抱歉,吓到你了。”
万炀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向江修临的眼神都带着微微惧意。
遭遇过净德书院那事,万炀初听不得刺激性的声响,那让他时常想起那段黑暗恐怖的日子。
见他怕得肩膀都在抖,江修临知道自己刚刚太过激了,他本来就有不小的心理创伤。于是他只好用力抱紧了这个孩子,轻拍他的脊背,轻声哄慰:“对不起炀初,是我的错,你别怕。”
万炀初抽噎几声,最后犹豫着回抱住江修临,小声吸吸鼻子:“我是不信的,只是他们在传,真相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问姑姑……姑姑也从来没说过。”
江修临深吸一口气,“嗯,我信她。”
想到乔寺村那群人的嘴脸,江修临眸色越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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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炀初在安延市度过了一个相当愉快的新年,万辞还找人将他的户籍迁到了自己名下。
新户口本就两页,第一页是户主万辞,最后一页是他万炀初,与户主关系——姑侄。
监护人变更成了姑姑,万炀初心里百感交集。
他从来没幻想过可以与姑姑成为家人,还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元宵一过,万辞便将万炀初送进了新学校。
安延市的教育机制和盈城大有不同,因为知识水平差异,刚起步,万炀初就落了别人一大截。
正是高三最紧张的一年,万辞给他请了六个家教,轮着补课。
自此,万炀初开始了放假在家也要努力学习的苦逼日子,天天学的小脸通黄,抱着狸猫哼哼唧唧诉苦。
老猫只在他叽里咕噜念叨完,默默“喵”一声,然后慢吞吞找个舒服的姿势揣起爪子。
万炀初本想找江修临带他出去玩,可假期一结束,江修临就忙着新剧拍摄,白天基本上见不到人。
可怜的万炀初只得一个人独自面对严肃不苟的姑姑,以及六位风格迥异的家教老师。
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气候逐渐回升。风里飘过旧冬气息,同时裹挟着迎春凉意。
中心机场。
温以冰拉着行李箱从VIP通道口出来,就看到等候处倚了一个人。
他个子极高,手插口袋,脸隐蔽在黑色冲锋衣帽子里,像是不放心似的,帽子之内还戴有一个鸭舌帽,口罩墨镜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时不时探头朝这边看。
温以冰笑了笑,走过去绕到他后面,拍了拍那人肩膀。
江修临回头,被突然出现的温以冰吓个半死:“我靠!你怎么直接出来了?”
温以冰随手将箱子推给他,“我走到面前你都没看到我,没办法,我只能主动找你了。”
江修临接过箱子,提着就往后备箱上扔,“你不是说你穿灰色大衣吗?”
温以冰:“你要是把墨镜摘下来好好看看,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江修临一愣,小心翼翼将墨镜往下扯了扯,这才看清楚,“哦哦,忘记有墨镜了。”
两人上车,关上车门,江修临才摘下帽子口罩跟墨镜:“憋死我了,每次出门都得全副武装。”
温以冰微微一笑:“那我还真是荣幸,能让大明星亲自来接机呢。”
江修临一听就知道这人揶揄他,“什么大明星,也就这段时间有点名气。”
“没有啊,我很认真的。”温以冰道。
江修临哪能不了解他,这人长得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公子样,骨子里可坏透了,无数人都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双眼。
能给人开膛破腹做手术的医生,真正表里如一的又有几个。
“哎,你新家在哪儿?”江修临打开导航,温以冰说了个公寓名字,两人便顺着导航给的路线启动了车子。
路上,江修临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温以冰坐在副驾驶闭目休憩,“嗯”了一声,“公司新址已经确认好,要不了多久就能搬迁完。”
江修临惊叹一声:“你这动作也是够快的。”
温以冰揉了揉眉心,坐了太长时间飞机,哪哪都是疲惫:“那是,不然可影响公司赚钱。”
江修临啧道:“一个两个的,满脑子都是钱。”
温以冰挑眉,“还真是荣幸能被你拿来和万总作比较。”
江修临瞪了瞪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她……”
温以冰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给我发十几条消息,说他家万总坐着轮椅也要工作13个小时,真是要钱不要命,可把他心疼坏了。”
江修临到现在都没告诉任何人他跟万辞之间奇怪的关系,温以冰一度以为他们离婚后又和好了,目前在热恋期,因此说话便没那么限制。
只出现在微信聊天里的内容被人带着情绪演绎并读出来,江修临俊脸一红,咬着牙道:“……我求你闭嘴啊。”
温以冰得意一笑,江修临努力板起脸,转心开车。
将人送到地方后,江修临重新戴上口罩跟墨镜,即将离开之时,温以冰敲了敲他的车窗,“忘了说了,关于你之前说的失忆症状,回头来医院,我给你检查检查。”
江修临看着他,“你有办法了?”
温以冰:“未必,但是我总得先看看情况。之前你不在D国,隔着那么远细究你的病症,着实有些棘手。”
自从去年确诊了PTSD后,江修临时不时就会头疼,脑子里闪过的片段越来越多,但总是看不清具体的。
他跑前跑后咨询了不少医生专家,但对于这种失忆症,专家给出的解决办法只有等它自己慢慢痊愈。
温以冰可是D国有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对于治疗颅脑损伤病症可谓是经验丰富。
江修临稍稍得到了安慰,有温以冰在,就算不能根治,也能图个心安:“谢了,以冰。”
温以冰微笑:“咱俩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江修临发动了车子,隔着一道窗对他说:“改天来我家喝茶。”
闻言,温以冰打趣道:“是你自己家,还是现在和万总的那个家?”
这话听着尤其让人心里满足感爆棚,特别是最后半句话,江修临极力压制不停上扬的嘴角,最后还是忍不住高兴小声提示他说:“……和万辞的那个。”
温以冰哼笑一声:“知道了,看把你得意的。”
江修临抿着唇,踩下油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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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辞腿伤恢复的很不错,石膏拆下后,能逐渐脱离轮椅行动。武藤也早已完成委托任务,离开北纪玺府回了凌保公司。
这段时间的拍摄都在安延市中心绿幕影城,距离北纪玺府很近。
尽管万辞已经不需要有人在身边,但每天早上,江修临都要亲手把她送上车才肯放心出门。
若是拍摄结束得早,他就装扮好自己,跑纪恒董事长办公室去接万辞下班。
他执意如此,万辞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来。
家庭医生换完药,嘱咐了几句便提着药箱走了。
万炀初好奇地围在万辞腿边瞧,老猫则蹲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盯住伤口看。
“姑姑,你腿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啊?”
万辞挠挠狸猫的下巴,专注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头也不抬道:“你想出去玩?”
万炀初:“!”
他姑姑是有读心术吗?
万炀初不好意思一笑,狗腿道:“……哪有。”
距离高考只剩三个月了,从进入新学校开始,他就被万辞严加看管,生活里除了补习还是补习,家教老师是一拨一拨地请,硬生生让他从倒数后几名跨入中等生行列,千言万语道不尽个中心酸。
正是十几岁爱玩的年纪,万炀初憋太久了,迫切想跟朋友们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