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根本无瑕顾及身体器官的疼痛。
周枕寒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休闲服,宽肩窄腰,此刻眉眼间刚睡醒的惺忪还没有褪去。
他虽怀里抱着温久,但下楼的步伐却丝毫不受影响,沉稳且矫健有力。
下了一楼,周枕寒将温久放在沙发上,正在温久疑惑的时候,他身上的风衣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便再次被他抱起。
周枕寒的动作很快,好像把身上的风衣给她就只在一瞬间,像是一场梦。
温久鼻间更浓烈的是周枕寒衣服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很像,但又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温久真后悔偷偷吃那份外卖,因为一份外卖,她现在不止虚弱,还麻烦周枕寒。
当然更让她破防的是,打给周溯的电话误打给了周枕寒。
想来接起她电话的时候周枕寒也听到她叫的那声周溯,但她此刻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她微微抬眸便看到周枕寒流畅的下颚线,即使此刻仰视着他,他的五官也依旧硬朗。
周枕寒是长得及其好看的,南桉多少事业有成的女人都想方设法想要和他有点关系,不为权势,只因为他那张英俊帅气的脸。
额头冷汗还未褪去,温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会在此刻莫名其妙脸红。
夜昏沉的黑,地下车库里响起沉沉的脚步声,温久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乱动给周枕寒增加负担,即使胃钻心的痛,她也只能咬着嘴唇忍耐,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感到背部抵上实物,温久才轻轻睁开眼。
周枕寒的侧脸离她的唇只有半指的距离,他现在正打算帮温久系安全带。
温久身体微怔,只感觉自己的全部气息都洒在周枕寒的侧脸,生怕自己微微一动就会不小心超越现在这样安全的距离。
周枕寒帮她系上安全带后就绕到另一端去开车。
天空阴沉,繁华的街道此刻静谧无声,就连红灯都隐入黑夜,一路直达医院。
做完一系列检查下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吃得太辣的原因,挂点水就可以回家。
看着温久发白的嘴唇以及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医生让护士给她打了一针止痛,又在单人医院挂上水之后,温久总算舒服了一些,沉沉睡过去。
周枕寒拉了个椅子,坐在病床前,看着眼前睡得安稳的女孩。
不一会儿,温久放在床边的手机亮起,手机关在静音上,有电话进来也没有影响病房内的安宁,周枕寒镜片下的黑瞳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认出是周溯的号码。
手机没有任何声音,不会吵到温久休息,周枕寒也没有替人接电话的习惯。
直到周溯打过来第五个,周枕寒才拿着手机出了病房替温久接起。
“久久,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周溯不解地问道。
周枕寒望着医院外长长的走廊,凌晨四点的住院楼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安静,他淡淡收回目光,沉声道:“是我。”
听出他的声音,周溯来不及想其它,他听着身边不间断的键盘声,惊慌失措叫人:“小……小叔。”
第05章 ChaPter 05
温久在护士要拔针的时候醒来,周枕寒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宽肩窄腰,前一晚盖在身上的黑色风衣正平整地放在椅子上,五官隐约在玻璃上投下剪影,嘴唇翳动,正低声交代对面的人。
护士退出病房,温久坐在床上,手指按在针口,静静地等着。
病房的床略微有些高,温久看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她闲得无聊,两条腿搭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直到周枕寒挂断电话,她才从床上跳下来。
看到她的动作,周枕寒睨她一眼,淡淡开口:“你睡着周溯一直打你电话。”
温久已经逐渐习惯了周溯事后的关心,听完也没有多大反应,“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听周枕寒补充道:“我帮你接了。”
“! ! !”
温久猛然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刚才周枕寒说了什么。
虽说她和周溯之间什么都没有,周溯对她的称呼也是小时候就那样叫了,可温久却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如同三月的柳条绞在心间。
她呼出一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周枕寒将手中的风衣递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像贴着耳朵一样灌入身体,“走吧。”
温久出校时穿的毛衣,并没有任何可以保暖的外套,出门前周枕寒就把风衣盖在了她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比自己厚很多,温久愣住没接,周枕寒便把风衣塞到她手里,沉声提醒,“不想感冒加重的话,就穿上。”
前一天确实处在感冒状态,但温久自认为没有周枕寒说的那么严重,更何况周枕寒日理万机的,感冒应该对他的影响更大才对。
虽然没有看他,但温久总是感受到周枕寒凛人的目光,只能将衣服慢慢套上,心想他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的霸道,独断。
很多时候,确实是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温久穿上衣服,跟在周枕寒身后出了门。
一出病房,她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明明前一天刚出太阳,此刻十月底的天气确让人感觉像是在冬天一样。
她穿着外套倒是觉得不太冷,但从体感温度来判断,周枕寒现在穿这么少一定是极冷的。
她加快步伐,走到周枕寒身边和他并排。
女孩的声音如三月的微风,绵软而遥远,轻轻开口:“小叔,谢谢您。”
电梯刚好停在他们的楼层,温久抬手按下,听到周枕寒“嗯”了一声。
他嗓音低沉,带着丝熬夜过后的哑,如同沙漠中寻找水源的绿洲。
清晨的电梯悄然无声,镜面被保洁擦得锃亮,温久和周枕寒并肩而立,借着电梯的镜面照了一下身上这一身——
她头发松散着遮住脸颊,还穿着睡前穿的那套粉色睡衣,睡衣外面套着加长的黑色外套,一双白色的棉质拖鞋。
睡衣是简约款,上面没什么图案,此刻三色混搭竟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只是因为她瘦的原因,看着慵懒且随意。
再反观一旁的周枕寒,他穿的一身深灰色的休闲服,想来是在温久打电话过去之后快速换上的。
凌晨三点到早晨七点,整整四个小时,温久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枕寒会那样陪在自己身边,她本认为就算事发突然,周枕寒送她到医院之后完全就可以走了,最多是像上次一样找个助理过来。
看着电梯数字落在一楼,温久在电梯门打开前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周枕寒侧脸上。
他脸部线条流畅,薄唇微抿,全身上下透露着矜贵与优雅。
口头已经感谢过周枕寒好多次,温久在周枕寒长腿跨出电梯时开口道:“小叔,我请您吃饭吧。”
周枕寒身影顿住,似乎是在考虑,片刻后他问:“现在?”
温久噎了一下,周枕寒并没有明确的拒绝或是同意,猛然想到他的时间弥足珍贵,便又退缩道:“主要是想感谢一下您的关照,您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
“了”字还未出口,周枕寒便道:“想吃什么?”
这话明明该是请客吃饭的人问的,但此刻温久听他这么问便知道他是同意了。
请客的人依旧是她,温久将问题抛回去给周枕寒,“小叔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呢?”
“没有。”
“那我随便选了?”
“嗯。”
坐上车后,温久才打开软件开始看餐厅,边看还不忘跟周枕寒说车开慢一点。
翻了一会儿,温久找到一家距南和九溪很近的私房菜馆,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人均消费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父母去世之前的温久对钱没什么概念,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于往日,看着高昂定价的菜单,温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订了个位置。
既是要感谢,简单随便反而显得太没有诚意。
温久点开餐厅地址开了导航,机械女声在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温久才反应过来现在吃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那个……”温久试探道:“小叔您今天忙吗?不忙的话要不我们吃饭改在下午?现在好像有点太早了些。”
低沉男声混合着导航的声音响起:“不忙。”
温久“咦”了一声,“不是说最近刚谈下个项目吗?”
说话间已经将导航关闭,默认将吃饭时间换成了下午。
周枕寒瞥她一眼,恰巧红绿灯,他平稳停下,问:“周溯说的?”
“嗯。”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你很大方。”温久拍了个马屁。
却没有想到马屁拍在马蹄上,周枕寒视线落在她身上,尾音微沉:“其实我不大方,我喜欢的费尽心思都会抢过来。”
他说的听起来像是生意场上的事儿,但第六感让她觉得不是,她便问:“小叔叔有喜欢的人吗?”
周枕寒一顿,“有。”
温久想到进门前那双摆放整齐的粉色拖鞋,心想可能那鞋就是周枕寒特意给喜欢的人准备的。
不过她从没听周溯讲起过周枕寒的感情生活,难免好奇,“您女朋友长什么样呀?”
“谁跟你说了我有女朋友?”周枕寒睨眼看着温久,心里感叹这姑娘的脑回路还真是和常人不一般。
先是说要请他吃饭,又觉得此刻太早,便问起他一天的安排来。
听到周枕寒的回答,温久更是惊讶,想不到周枕寒竟然也会有爱而不得的时候。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似乎有些合理,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只是这事放在周枕寒这种级别的人身上有些新鲜罢了。
“不是女朋友啊。”温久难得在周枕寒面前露出状似调皮的笑容,“那小叔叔有打算要抢过来吗?”
“嗯,最近刚有这个打算。”
“之前没有吗?”
“之前以为她的开心比较重要,现在竟才觉得只有我才能让她快乐。”
没有导航后周枕寒便往南和九溪的方向开,路过一家粥铺时他停了车,终止了这个话题。
早晨七点的市中心热闹非凡,这家粥铺却只有几个人坐在餐位上。
下了车,温久看着眼前的粥铺,犹豫道:“小叔,这家店人这么少,应该不好吃吧?”
明明旁边的店铺都热闹得不行,温久实在想不通这家店怎么客人寥寥无几。
“吃了就知道了。”周枕寒道。
进了店铺,温久才真的被惊讶到。
粥铺不像寻常早餐店一样贴出价格,而是像餐厅一样做出菜单,还有专属的服务员。
店内装修奢华,菜单是烫金的设计,厚厚一沓,上面是各种品类的粥,最低的价格是两千。
里面的服务员也很懂事,给完菜单便退下,给足了客人考虑的时间。
温久看着上面的菜单,准确来说是粥单,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家店好坑。”
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么热闹的街道,顾客这么少了。
她刚说完门外便进来一人,看到周枕寒后和他打招呼,“哟,周总。”
男人穿着灰色运动装,头发洇湿黏在额头,像是刚晨跑回来。
视线落在周枕寒对面的温久脸上,又看到她身上的男士外套,男人了然,揶揄道:“我说怎么今天有空,原来是陪佳人啊。”
“你好,我是江远。”男人略过周枕寒,朝温久伸出手。
“温久。”温久轻轻站起来,正想要解释她和周枕寒的关系时,江远却收回了手。
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人瞥了一眼座位上正襟危坐的周枕寒,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笑道:“刚跑完,手心全是汗。”
“没事。”温久没有多想,点点头坐下,她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只是亲戚。”
“我懂我懂。”江远摆手招来一名服务员交代,“这桌的客人免单。”
话虽然这么说,可江远脸上神情未变,似乎对她的解释不太在意。
江远交代完服务员,和周枕寒低声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温久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页页地翻看着眼前的菜单,仔细审视这些粥到底哪个更贴近两千一点。
周枕寒也不催她,他坐在温久对面,长腿交叠,两手搭在腿上,金丝眼睛下的黑眸多了丝柔和。
温久最后点了份香菇虾仁粥,问周枕寒想要吃什么,周枕寒说和她的一样。
首先上桌的不是他们点的粥,而是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碟菜,全都可以单独充饥。
粥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才端上来,还冒着腾腾热气,虾仁与香菇混合在大米之间,汤汁浓稠,还加了青菜,让人食欲大增。
店内的空调开的很足,粥烫的让人难以下口,桌子两端分别摆着两碗一摸一样的粥,碗内放着一个白色的陶瓷勺,和其他桌的餐具不太一样。
温久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粥,碗与勺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风铃的音符。
“这家店的餐具全都是手工制作的白釉,从不二次使用,所以才会那么贵。”
倏然听到周枕寒的声音,温久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周枕寒眉眼依旧,或许是他隐藏得太好,温久看不清多余的情绪。
“那吃完之后这些餐具呢?这多浪费啊。”温久问。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走。”周枕寒嗓音还带着一丝哑,说出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动听,“江远的妻子就是做这个的,这些其实没什么收藏价值,全是他妻子烧坏打算扔的,他便拿来开店了。”
温久惊讶道:“这店完全是为了处理他妻子那些烧坏的瓷器才开的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两千一碗的粥,会有回头客吗?”温久不太能理解,就算是再喜欢这餐具,多收集几次便也足够了。
周枕寒便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
温久仔细回忆了下,周枕寒家中确实没有类似的餐具,她更为好奇,“小叔叔既然不喜欢这些餐具,那来特意过来吃这么贵的粥,难道只是因为老板是您的朋友吗?”
此刻粥已经冷得差不多,周枕寒示意她先吃。
温久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入口便是海鲜的香味,虾肉嫩滑,与绵软的香菇形成强烈对比,青菜又给整碗粥增舔了一丝清爽感,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的,竟然咸中回甜。
温久吃完一口点评道:“粥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温久甚至觉得抛开餐具,这粥都能单卖五百。
她便没有继续问周枕寒来这家店的原因,只是埋头喝粥,时不时用筷子夹一点面前摆放着的小菜,余光瞥到周枕寒骨节分明的手,心里感叹他的手竟生的那样好看,快要和他手中的勺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