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发现自己斗不过姜颂眠之后就彻底老实了,而且还一直在心里祈祷他们俩事业顺风顺水,最好永远不要回来继承公司。
可这次的晚宴却又再次令申卉生出了一些忌惮。
宴会厅人来人往,有人小声谈论道:“之前都说姜总准备把股份大部分都留给他儿子,还听说他不喜欢姜颂眠。”
“之前好像确实如此。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姜颂眠和裴总感情正好。而且据说裴夫人特别喜欢她,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对她赞不绝口。说不定以后真会结婚,到时她背靠裴氏,若是姜氏在她手中,发展肯定也好。”
“这两兄妹关系应该挺好的吧……在谁手里似乎也不重要。”
“那是平常而已,一旦牵扯到财产纠纷,再亲的兄妹也要变质了。”
“我觉得也有道理。”
申卉也在场,不过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听到这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毕竟讲来讲去,似乎这继承人也没她的份儿。
她从侍者盘中端了杯红酒,来到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姜峰身边,温声说了句:“舅舅。”
姜峰收起手机,脸上微微露出点温和,没喝酒但是说了句:“卉卉,辛苦你了。要是我们家那两个孩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申卉垂目,眼中划过一丝光芒,低声道:“舅舅,估计您也听到他们说的了。您觉得继承人的话,序淮和颂眠谁更合适呢?”
“我看啊,他俩谁都不合适。这家产给他俩迟早败光。”姜峰冷哼一声。
及此,申卉也就明白自己套不出什么话了,随口又说了几句,便去别的地方和朋友聊天了。
留下姜峰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没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晚上八点半,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公终于出现。
万众瞩目之下,姜颂眠挽着裴雪庭的手臂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今天穿的是裴氏旗下高定品牌为她量身打造的晚礼服,和裴雪庭身上的西装类似。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极其登对,不知艳羡了现场的多少人。
毕竟是应酬的场合,裴雪庭也不可能从始至终都陪在姜颂眠身边。更何况姜颂眠自己也有一些应酬。
今天来参加的宴会的,还有几个国际大牌的亚太地区总经理,一见到姜颂眠便围了上来,和她聊起了代言的事情。
而姜颂眠自己对奢侈品便有些研究,和他们聊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一番谈话下来,大大加深了品牌方的好感,直言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她合作。
应付了两三轮之后,姜颂眠也有些力竭了,便趁着没人的间隙里溜到了甜品台前,正好撞见了在这里讲悄悄话的宋知知和靳舟。
姜颂眠故意使坏,放轻了声音靠近靳舟,然后猛地提高音量,说:“靳大经纪人,在这偷偷摸摸地干嘛呢?”
把靳舟吓一跳。
他下意识抱住宋知知,把她藏在怀里,然后猛然转头。
发现是姜颂眠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炸毛了,压低声音道:“姜颂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姜颂眠笑眼盈盈,说:“是你胆子太小了,好不好。你们——”
她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哼哼两声,没多说什么。
而是大摇大摆地上前揽住了宋知知的肩膀,说:“我跟知知私聊两句,你一边去。”
“嘁。”靳大经纪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十分老实地走到一边,给两人留出个人空间。
甜品台上的小蛋糕都很精致,姜颂眠随手拿起一个递给宋知知,笑着说:“和好了?”
宋知知点头,咬了一小口蛋糕,眸色微微温柔,说:“他都为了我那样了,再绝情的话……更何况,我心里也一直放不下他。”
姜颂眠眼眸亮晶晶的,她也没多问啥,只是说:“既然心里割舍不掉,这样不是更痛苦吗?”
“是啊。”宋知知眼眸中有些迷茫,她悄悄凑近姜颂眠,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姜颂眠露出略显震惊的神色,喃喃道:“看不出来啊,他看起来这么不靠谱,竟然还能做出这么靠谱的事来。”
她浅浅一笑,额边发丝飘荡,拉住宋知知的手,像是给她力量一样,说:“那还犹豫什么呢?人生短短几十载,做你觉得最开心的事情就好。”
宋知知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动容,她微微依靠在台子旁。
灯火熹微,她侧目看向姜颂眠,眼眸中的笑意灿烂:“再过几天芊芊也没行程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住两天吧。”
“一起看看月亮,一起聊聊天,一起说说让人讨厌的弱智。”
她微微停顿,姜颂眠极有默契。
相视一笑,纷纷道:“一起喝点酒。”
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
姜颂眠和宋知知没聊几句,便有不速之客送上门来。
“我们聊聊?”姜峰在两米处的地方停下,对姜颂眠说。
宋知知之前没见过姜峰,但姜峰怎么说也是姜颂眠和姜序淮的父亲。
三人眉眼之间还是有些许相像的,所以宋知知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看向姜颂眠,得到对方的默许之后便先一步离开了。
临走前,还叫走了旁边等待的靳舟。
靳大经纪人曾经也听闻过姜颂眠和她父亲关系不好,离开前还小声地问了句:“把她自己留在这合适吗?”
宋知知对他比了个手势,说:“相信眠眠。”
然后就把他拉走了。
紧接着,姜颂眠终于抬头,看向自己许久没见过的“父亲”。
杏眼里微微流露出讥讽,笑着说了句:“姜总找我有事吗?”
“姜颂眠,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姜峰微微皱起眉,刚想呵斥她一番,又想到这里是公共空间。
她又是影响力极大的公众人物,便活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而姜颂眠轻轻合上小蛋糕的包装纸,将其丢入垃圾箱。抬头微微一笑,说:“姜总,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如果换做以前,姜颂眠是肯定不会搭理他的。但她今天之所谓来宴会,就是为了和姜峰做个了结。
她虽然问心无愧,不怕别人听到谈话内容,但到底以拥有这样一对父母为耻。
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这点破事。
*
宴会厅二楼便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姜颂眠跟在姜峰后面,进了总裁套房。
姜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自己愈发漂亮明丽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他抬眼,带着点怒意地训斥道:“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们俩这么一对讨债鬼。”
闻言,姜颂眠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反而慢条斯理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十分自然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笑吟吟地开口:“您说的对啊,确实是造了不少的孽,嗯……我都有点数不过来。”
姜峰差点被她气死,说:“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就非要呆在那个娱乐圈,不能回来帮我管理公司吗?趁着现在你正在和裴雪庭谈恋爱,赶紧退圈结婚,然后来管理姜氏,正好能帮咱们家再上一个台阶。”
“再上一个台阶?”姜颂眠清清亮亮的眼眸中充盈着嘲讽,她定定道,“当然,在你的眼中,在你前妻的眼中,婚姻不就是一场交易吗。不需要喜欢,不需要责任,只要有利益交换就可以。”
这话的攻击力极强,简直是戳着姜峰的脊梁骨骂。
当年他和唐曼在政治联姻之前,都有伴侣。但是他们无法反抗家族,也没有勇气从家族中独立,最终屈服于这场荒唐的婚姻。
后来两人感情寥寥,却意外生下一对双胞胎。而好不容易撑到双胞胎长大,他当年的初恋女友却早已远嫁他国,有缘无分。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骂道:“姜颂眠,你是在教生你养你的父亲做事吗?”
“生我养我?”
姜颂眠冷笑一声,丝毫不惯着他:“难道是我让你们生我,我让你们养我的吗?你们知道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吗?”
她顿了一下,声音微颤:“是两个生命的降临,却不被祝福。父母不爱他们,父母只将他们当做利益交换的方式,父母生下他们,是为了逃离这场婚姻……”
姜颂眠说着,眼眶慢慢红了。泪水充盈着,根本无法阻挡。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恨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可是心里的难过,父母数年的冷落像是她一生中永远下不完的,潮湿的雨。
滚烫的泪水落下,她却强撑着抬起头,那双眼眸中满是倔强。
“你知道世界上更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你们让我十四年都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我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可是你们却那么残忍地打破了这一切,你们是借着对姜序淮好的由头来报复我吧?”
“因为我出生身体弱,所以你和唐婉无法结束你们那可笑的婚姻,才故意报复我吧。故意偏心,故意冷落我,故意假装对姜序淮好……一切的一切,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我情愿自己一开始就死掉。”
姜颂眠流着眼泪,痛苦道。
对于她的质问,姜峰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唇嗫嚅着,却什么都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就像是姜颂眠说的一样,他确实是如此。
对于两个孩子,他其实谁都不偏爱,或者直接说,他谁都不爱。不然怎么会将姜序淮丢在老宅十几年不闻不问,不然又怎么会在和唐婉离婚后,一直那么逼迫姜颂眠。
他明面上的偏心,只是想闹得这两兄妹不合。想让他们明白,只有讨好他才是真正的明路。
但是他没有想到,姜颂眠和姜序淮竟然真的在娱乐圈中闯出了一番事业……
当然,姜峰更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姜颂眠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他的一双儿女早就化作了飘飞的青烟,消失在人世间了。
但他应该也不会在乎,可能掉几滴鳄鱼的眼泪之后,心中更有点解脱和痛快。
毕竟这世界上真的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姜峰缓了又缓,语气变得更加平和,尝试着说:“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爸爸现在已经改变了,我以后会对你和序淮更好的。”
他说着,还从椅子上凑近,想要替姜颂眠擦去眼泪。
可姜颂眠却冷漠地避开了他,说:“用不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慢慢替自己擦干眼泪,像是对从前做一个告别一样。
“之前你利用申卉,将我赶出家门。后来,申卉又在网络上散布有关我的谣言,想要毁了我……”她自己说着,都快要笑出声了,“前段时间,你竟然还联合商之鱼,差点把我害死。”
“这样的父亲,我可担待不起。”
她眸中满是冷色,淡淡道:“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就是为了和你有个了断。从此以后,我不要你的财产,你也不要再来妨碍我。不然下次,就不会顾念你和我的父女关系吧。”
“如果你要钱,我可以还给你。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再是你的女儿了。”
她的身形像是一根笔挺的竹子,立在那里时仿佛有着坚韧无比的气魄。
姜峰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孩子。
他记忆中的姜颂眠,还是那个小小的,脸白白圆圆的孩子,会哭着让爸爸抱的孩子。
但不知何时,她已经长大了,而且距离他这么遥远,遥远……
或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他再次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指缝里溢出点点鲜血。
姜颂眠微微蹙眉,问了句:“你生病了?”
“是啊。”姜峰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血迹,有些无奈道,“和你说的差不多,应该是造孽太多,遭报应了。”
罕见地,平常像个超雄综合征一样的姜峰此刻却意外地温和下来,“我没几天能活了,所以才这么急切地想让你们回公司。就当……为了钱,能不能陪陪我,我可以立遗嘱,把股份全都转给你。”
当人被发现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怯懦起来,变得渴望身边有人照顾,有人关心。姜峰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从前他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格外敌视自己的儿女,只把他们当做继承家产的工具。
可当他人到中年之后,父母亲人的离世别离让他只剩下这对儿女。所以他变得怯懦,变得想要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