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半靠在沙发上的姜序淮眯起眼睛,也在模糊的视线中瞥见了他。他支起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走两步,便已失衡,差点摔倒。
但他强撑着精神来到裴雪庭的面前,咬紧殷红的薄唇,俊美的脸上遍布红晕,说:“裴总,我们谈谈。”
裴雪庭冷若冰霜的脸上更多了几分疑问。
醉成这样,有什么可谈。
但他记得姜序淮,更清楚他是姜颂眠的哥哥。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落他的面子,便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下来。
两人找了一处略微僻静的地方,方便说话。
姜序淮这人本来就狂,说话也是向来不留情面。此刻酒精控制大脑,脱口而出的话,就更不经思考了。
“你接近姜颂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蹙起眉,朦胧的醉色间竟也生出了几分厉色。
面对他的逼问,裴雪庭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姜序淮肯定他接近姜颂眠有目的,但是若让他说清楚目的是什么,对于一个喝醉的人,确实有点难。
“总之,你不准骗她,欺负……”她。
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会跟你拼命的。
后半句话,还未脱口而出,便见裴雪庭敛了深邃的眸光,简短解释:“姜少爷,你不必担心。我和你妹妹并不是真情侣,她只是我雇的‘演员’。”
这话落在姜序淮耳中,显得格外刺耳荒谬。
他冷笑一声,骂道:“裴雪庭,我以前只是以为你不通人情、有点缺陷而已。却没想到你竟然还么渣!”
裴雪庭:“?”
“你到底把姜颂眠当什么?你觉得我会信你这些说辞吗。我们家虽然没有您裴氏这么有钱,但我妹妹也不会因为你这点钱做这种事的。你还是不是人啊?”
裴雪庭:“?”
得知两人的“谈谈”,飞速赶来的姜颂眠听见亲哥的这句话,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穷,没惹你吧?
而我们裴总面对他机关枪一般的攻击,仅用一句话就结束了战斗。
他抬起那双波澜不惊的深邃眉眼,视线落在姜序淮身上,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姜序淮,你作为一个哥哥,并不合格。”
“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妹妹,为何丝毫不了解她的处境。如果你不关心,那此刻又何必在这争论?”
这是姜序淮第二次听见不合格,以至于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复杂中带着心虚,颤巍巍半天,也只憋出一个字:“你你你你……”
“姜序淮,别闹了。”
姜颂眠神情本来有点沉,但瞥见自己亲哥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脸蛋时,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她说:“裴总说的是真的,我确实需要这笔钱。”
“你是想买衣服,跑车还是房子?”姜序淮抿着唇,丹凤眼里带着淡淡的疑惑,“是爸不给你钱?”
他拉住她的手腕,就像那些兄妹关系正常健康的哥哥一样,话中满是坚定。
“你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那双深深眼瞳直视她的眼眸,就像是想要以此望进她心里一样。
“不要和他们掺和在一起,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哥有钱,什么都买得起。”
如果这份承诺在很久以前,姜颂眠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也许会相信,会感动,会扑进他怀中,哭着叫他哥哥,诉说自己受的委屈,让他给她撑腰。
但是现在,姜颂眠只是有一点触动。
仅仅一点,这并不足以让她去相信他,即使他是她的亲哥哥。
少女挣开了他的手,神色淡淡道:“姜序淮,你爸把我逐出姜家了,房子也收回去了。”
“如果没有和裴总掺和一起,我可能连酒店都住不起。人穷了就是这样,能做出任何事,别说是假扮裴总的女朋友了,真穷到那个地步,我连包养都豁得出去。”
“什、么,意思。”
姜序淮的表情完全僵住,他按住妹妹的肩膀,却又收着力道,害怕弄疼她,“什么叫逐出家门,姜峰对你干什么了?”
闻言,姜颂眠却只是保持缄默。
因为她下定决心要远离姜家,就不会再用什么妹妹、女儿的身份告状。
但旁边站着的裴雪庭却平静地叙述了事件的原委:“姜少爷,你父亲将合生的大平层赠送给你的表姐申卉,她将你妹妹姜颂眠的东西全部扔出了屋子,并在晚上驱逐了她。”
“同时,你父亲冻结了你妹妹所有的信用卡、银行卡。总体来说,应是为了让她走投无路。”
明明是熟悉的中国语言,姜序淮却很难辨别其中的含义,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艰难地抬头,那双漂亮斯文的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看着他如花似玉的妹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姜颂眠,他说的是真的吗?”
姜颂眠撇开眼,沉默着表示态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一点也不把我当成哥哥吗?”
向来肆意无畏的姜大顶流,此刻眼中却充满了悲伤。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还不如沈勋、程应。”
“你是不是很想让他们当你的哥哥,是不是觉得,我一点也不称职。”
而旁边站着的裴总虽然话少,但句句都犀利无比。他蹙着眉,又补一刀:“你最应该反思一下自己,连我都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你竟然全然不知?”
话音未落,自傲的姜大顶流被戳中了害处,气急攻心,猛地吐了口血。
身体一软,直愣愣地砸向姜颂眠。
“卧槽,姜序淮你怎么了……”
姜颂眠顿时慌了。
不可一世的姜序淮,竟然被她气吐血了???
第19章 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这场集豪门恩怨、兄妹对质、误会狗血于一体,难得一遇的世纪大场面,最后以姜大顶流的吐血晕倒作了结。
而无辜的姜颂眠差点被他吓死,一边迷惑地扶住他,一边还要拍着他的脸颊,叫他的名字:“姜序淮,你没事吧,你别死了啊。”
只是她有点太过激动了,轻拍的动作有点太重,把我们姜大顶流极其爱重的帅气脸庞扇得有点发红。
归根到底,还是旁观的裴总冷静。
他不紧不慢地拨通120急救后,说清楚地点和病人大致状况后,才走过来帮她扶住姜序淮。
急救车上的医生护士将他抬上担架后,转头看向围着人群,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姜颂眠:“……”
总不能是我吧。
但显然宴会上的人都认识她,几乎无一例外地,全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就是想溜也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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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奈地闭眼认命,硬着头皮跟着上了救护车,对护士说:“我是他妹妹。”
更尴尬的是,急救车上十分安静,只有医生们忙碌和仪器运作的声音。
护士问她:“病人晕倒前有什么异常嘛。”
什么异常,唔,很明显,在和她聊天。
“就是,可能情绪波动有点大吧。”姜颂眠眼神飘忽,“你们也知道,当爱豆的,压力都比较大。”
反正,不关她的事哦。
那边,急救医生掐着姜序淮的人中,一下子把他掐醒了。
他弹射坐起,神智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迷茫的丹凤眼扫过周围,苍白的救护车、白炽灯、戴着外科医用口罩的医生护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是……姜颂眠。
几乎不需要什么思考,他猛地抱住了她,迷迷糊糊地重复着什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好哥哥。”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姜颂眠哈哈两声,顶着医生和护士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可能,也许,跟我有一点关系吧。”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一滴热水落在了她下巴上。
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姜序淮的泪水。
他浓密的睫毛被泪水微微濡湿成几簇,眼眶此刻红得不得了。
姜颂眠太震惊了,不可一世的姜序淮、姜大顶流竟然哭了。
她惊讶叫道:“姜序淮,你哭了?”
脑袋不清醒的顶流听到这话,只感觉脸颊滚烫,血压飙升,眼前猛然一黑,又晕了过去。
直愣愣地栽回担架床上。
这次,面对医生护士震惊谴责的目光,姜颂眠只能讪讪承认:“好吧,这次应该真是我气的。”
*
当晚,姜颂眠陪着他输液一个多小时,直到经纪人赶到之后离开。
临走前还被医生训了一顿:“病人连着熬夜好几天了吧,你们还让他酗酒,还刺激他,他不吐血谁吐血,他不晕谁晕。你们做家属的也得上点心啊。”
然后,姜颂眠面无表情地将这话全部转述给了他的经纪人,语调起伏,语气生动。
很明显,是记仇医生把她训了一顿。
不过姜颂眠还挺好奇,姜序淮到底是接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工作,能把他累成这样,便随意问了一句。
经纪人叹气道:“三个商务拍摄,两个活动直播,专辑mv拍摄。轴转一个星期,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还非要参加这个聚会,这下果然出事了。”
听到这个,姜颂眠目光微深。
其实她刚刚宴会上,也听了许多圈子里人的说辞。姜序淮确实好久没有参加过这种晚宴了,这次回来也是令许多人震惊。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难不成就是为了她和裴雪庭的事?
她离开病房前,又忍不住回头地望了一眼病床上的面色苍白的姜序淮,神色复杂。
姜序淮,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
姜颂眠走后不久,病床上的姜序淮便醒了过来。
他头痛欲裂,扎着输液针的那只修长的手上青筋微微凸起,扶着自己的额头,声音略哑:“姜颂眠呢。”
“刚走不久。”经纪人诚实道。
略带病容的姜大顶流脸色白得像纸,还真有几分易碎感。他靠在垫高的枕头上,脑袋中首先回忆起裴雪庭说的那些话。
“姜少爷,你父亲将合生的大平层赠送给你的表姐申卉,她将你妹妹姜颂眠的东西全部扔出屋子,并在晚上驱逐了她。”
姜峰竟然停了姜颂眠的卡,还把房子也收回去了。
姜颂眠从小到大哪里缺过钱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银行卡被冻结,手没有一点钱,连住处都没有,那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为了钱,她竟然接了假扮别人女朋友的工作,姜序淮简直不敢想,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更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对于这些,他竟全然不知。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沈勋说的对,他一点也不称职,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哥哥。
姜序淮用手遮住眼睛,缓了半天,才微微平息心情。
经纪人见他表情平和了些,才絮絮叨叨地数落起他:“连轴转一个星期,你还敢喝酒,你要不要命了。明天后天的行程我都推后了,你在医院好好躺着养病吧。”
姜大顶流移开了遮住眼睛的手,但也没看他,只是默默地盯着输液的吊袋,淡淡说了句:“行程要推,但是我明天要出院。”
“你不要命了?”经纪人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道。
“要不要命,我都得让一些人知道,趁火打劫、狐假虎威是什么下场。”姜序淮冷笑一声,那双斯文的丹凤眼中满是冷厉。
看到他这样,经纪人才突然想起他这个艺人可不仅仅是顶流,还是豪门出来的大少爷。
至于那些豪门辛密,也不是他该窥探的,便也默默闭嘴了。
但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事肯定和他妹妹,姜颂眠有关。
想起他这些天的表现与语言,经纪人突然有了一种猜想:
也许,姜序淮和他妹妹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
*
经纪人在姜序淮输完液后才离开。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按照常理来说,姜序淮这些天工作连轴转,今天又折腾了这么久,病痛交加的情况下,理应沉沉睡去。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他,却没有一丝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