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沈柠柠伏在疾风耳畔低语。
疾风的速度骤降,调转马头往高地而去。
彼时的慕容越已赶到果树前,纤细的枝桠支撑不了加冠男子的体重多久。
慕容越弓身手握匕首,眸里还是淡然,哪怕是面对不断伏身逼近不断咆哮的双狼。
这是两头公狼,体格都颇为壮硕狂躁,尖利粗硬的灰色毛发,仿佛因为攻击而立起来。
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绿光,因着贪婪涎水从利齿间淌落,不断发出粗声喘息,
这声音透漏出来的是血与肉的渴望,恶兽一左一右断了猎物退路,不时喉间发出低吼,随时都能择人而食。
狼是天生的掠夺者,但面对气场更为强大的生物,与生俱来的警惕,没有让它们做出肆无忌惮的进攻。
慕容越背靠树干,眼神冷冽地锁住恶狼。
匕首的寒光,未及主人眸眼中的森森冷冽。
恶狼似有几分忌惮,在原地徘徊低吼着,似在权衡对手,是否现在进攻与否。
沈柠柠坐在远处的果树上,这个视角看不见慕容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欣长背影。
静寂,对峙。
双狼突然同时仰天长嚎一声,向交叉点飞扑而来,
利爪和尖齿在阳光下露着噬人的寒光,
饥饿刺激它们兽性本能,渴望着食物,想要鲜美的热血。
慕容越身子往后倾仰,从恶狼跃起的身下避过。随即匕首反转,刀锋朝上,恶狼的腹腔正好撞在刀锋之上,顺着两方相向的力量带出一条血路。
呲——
皮开肉绽地闷响,恶狼痛苦呜咽一声也随即响起。
当恶狼落地,就趴倒在地,殷红的血不断扩大。
另一匹狼见同伴受伤,喉间溢出一声怒嚎,响彻云霄,它如旋风般回扑,巨大的冲力与速度裹挟着腥气疯狂翻涌而出。
慕容越翻身跳上树,他要消耗这头的狼体力,果树不树粗壮,恶狼扒着果树在摇晃,前爪趴在树干上,不断伸出利爪,低吼声回荡。
沈柠柠微蹙眉,慕容越体力已不支,就在沈柠柠思忖之际,突然间从果树下跳下一抹靛蓝身影,他手中匕首直冲恶狼脖颈。
沈柠柠眉心紧促,就见着慕容越身后那匹受伤的狼突然猛扑……
躲?他肯定是来不及了!
飞来的马鞭卷起那匹受伤的狼,在空气划出一个回旋,撞在树干上。
嗷鸣——
惨嚎声回荡,粘稠的血液伴着腥气不断扩散。
沈柠柠回头,慕容越的匕首正插入那头狼脖子,喷溅的血,点点鲜血沾染在他精致面容之上,他的五官生得漂亮,此时更平添几分邪魅狂态。
当他看见沈柠柠的到来,眸眼中没有意外,只是道,“你折返回来,何人去求救?”
“此事你不用担心,我带疾风出来,回去的只有疾风,我的侍女看到这一切,自会明白其意。”沈柠柠看了一眼狼的尸体。
狼是群居动物,一旦活动,它们的目标就很显眼。
而她家的马场是封闭的,为了保证安全,素来有专门的人处理附近出没的野兽。
这两匹饿狼不应该此时,此地出现在这。
慕容越看了一眼沉思的沈柠柠,“野兽都是闻着血腥味而动,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恐有野兽出没,跟我走。”
“不会再有野兽出没。”沈柠柠拨动狼的尸体,仔细辨认着。
见沈柠柠不愿离开,慕容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沈柠柠的动作,问了一句,
“可有发现?”
沈柠柠拍了拍手,站起身,看向慕容越精致的眉眼,说,“这两匹狼的牙口都锋利,毛发光泽,不是野狼,而是苔原狼。”
“柠姐儿,你可有事?”阿绿带着侍卫奔到沈柠柠面前,看到疾风背上的纸条,阿绿当下就下令侍卫封锁了马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赶来。
沈柠柠揉了揉阿绿的软发,“你做得很好,去查马场之内的勋贵子弟,何人府上豢养了苔原狼。”
阿绿连连应声,撒着腿,翻身上马就跑远了。
见慕容越正准备洗掉面上血渍,沈柠柠阻止道,“劳三爷面上血渍晚些时候清洗。”
慕容越微沉眸,“这是何意?”
“三爷刚才匕首划破恶狼腹部的时候,也应该看到,这狼腹部空瘪,应该是饿了有几日,就是为了刺激狼的野性。”
沈柠柠说,
“三爷让我离开之际,我曾在远处看到一抹黑影,原以为是三爷的暗卫,不曾想那人一直隐在暗处,对三爷安危并不在意,
我也曾想过此事是针对我而来,可是驱使苔原狼之人对于我的离开必不在意,只是关注三爷与狼的搏击。”
慕容越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平静的眸眼有丝起伏,“你是说,他们是针对我而来?”
沈柠柠点头,问道,“三爷每次来马场,有经常会去的地方吗?”
慕容越,“是有几处。”
这人应该是伺机而动,沈柠柠分析,他不可能猜到慕容越在哪里停歇,只能提前计划好,只能驱使之人和幕后之人都会出现在现场,随时制定对付慕容越的计划。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马场台子处,这里已聚集不少人。
红色正三品官袍的京师府的府尹看到满身是血的慕容越,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下来了。
慕容越是慕容世家最尊贵的人之一,这位要是出了事,慕容老首辅绝对不会放过他!
随后跟着是沈柠柠,京师府的这位钱大人面色更白了,那位老太太会拆了他的京师府吧?
这事为什么他不甩给大理寺?钱大人苦着脸,“马场出现野狼,系马场东侧围栏破损,野狼从此进入,三爷,柠姐儿,你们看……”
“钱大人,不如让大夫检查下,那两具狼的尸体,我们再行判断如何?”沈柠柠挥了挥手示意将狼的尸体带上来。
第139章 反咬一口
“回大人话,草民检查过了,这两头是来自北地的苔原狼,胃中空无一物,”大夫躬身说,“且这两匹苔原狼牙齿皆被打磨过。”
本朝素有勋贵豢养猛兽,用作斗兽之用,
用作斗兽的猛兽,要下场较量,都会先磨尖利齿,饿它几日,再放出去与对手撕咬。
在场的勋贵子弟也反应过来,为何他们会被扣押下来,豢养猛兽和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有关系。
他们窸窸碎碎地跟身边人说着这事,但没有一个人跳出脚来叫叫嚷嚷,各位都觉得没必要。
毕竟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又怕什么了,京师府的人来,也不过是按着律法办事,例行问话罢了。
所以一时间,人群的视线都看向高台上的钱大人,就一个意思,劳你快点给个结果。
能做到京师府府尹的钱大人,自然不是糊涂人,立即反应过来其中问题,立即派人将马场的人分拨带下去问话。
“请三爷和柠姐儿放心,待下官寻到证据……”
“钱大人,”于圆的声音打断钱大人的话,反手钳制着穿草灰色马场奴仆服的人,“此人就是放狼伤我家主子的人!”
沈柠柠看了眼那人,依稀轮廓重合,“像。”
“就是这人。”于圆不满沈柠柠回答。
“你一直跟随在三爷身边?”沈柠柠自是知道于圆的实力,但她敢确定,慕容越遇袭,现场不应该存在第四人。
于圆看了眼慕容越,慕容越向他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于圆道,“主子骑马向来不喜人跟随,但主子养的海东青,在主子遇险第一时间就传回消息,此人就是我们在主子遇险附近逮到的。”
一只雪白的海东青盘旋于上空,发出了高昂的叫声回应着慕容越的召唤。
“大人,小人冤枉,”那人胆怯看了一眼沈柠柠,“小人只是听命于柠姐儿,是柠姐儿让小人破坏围栏,其它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荒唐,你当本官是无知小儿,容你糊弄?她让你毁围栏放狼,进自家马场?她图什么?”难不成这姑娘疯了?钱大人看着那人道。
“小人不知道放进来的是狼,小的只是听柠姐儿吩咐行事,刚才也是小的找柠姐儿,正好遇见慕容大人遇袭。”
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柠柠,那人哭求道,
“柠姐儿,柠姐儿,救救小的,小的只是听了你的话,你不能此时不救小的。”
那人这一番说法,让在场的人看向沈柠柠的眼神都带有几分探究。
“你说是我指使你破坏围栏,”沈柠柠看了一眼那人,淡声问,“何时,何地,我又与你下怎么交代?你且说说。”
那人似在回忆,然后道,“你来马场的时候是小的给你引的路,你就是在那个时候给小的吩咐的,马场的人都看着小的跟你一道走的啊。”
说着话那人说哭了起来,“柠姐儿,现在出事了,你不能弃小的于不顾……”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借你的胆颠倒黑白,”阿绿气不过,喊出声打断那人的话,“我一直跟随主子身侧,不曾见过这人。”
马场管事也站出来道,“大人,小的马场管事,小的能证明李六所言有假,李六只是喂马的小厮,他是没有资格能进前服侍主子,还请大人明鉴。”
“我沈国公府满门男丁为燕驻守,女眷鲜少出门,我与慕容三爷不过点头之交,无怨无仇,我何必在自己地盘上设计慕容三爷?”沈柠柠的声音不急不缓。
若是想动手,谁会在自己地盘上动手,钱大人审案多年,对于这种攀咬他人之人,不由拿出官威,“无知贼人,你可知晓,谋害朝廷命官,按律判腰斩!攀咬他人更是罪加一等,定你个诛九族都不为过……”
诛九族是什么概念,那人面色虽然镇定,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停抖动。
“小的冤枉,大人真的是柠姐儿让小的破坏围栏,小的只是奴才,柠姐儿是主子……”说着话,那人拔出于圆的腰刀,准备自栽。
沈柠柠一马鞭子打落那人手上弯刀,惊鄂之间,沈柠柠发现那人下鄂的面具浮起。
那人还没来得及遮掩面具,沈柠柠的马鞭再次甩向那人,马鞭快于那人的手速,贴在他面容上的人皮面具拉下来一半,赫然露出的皮肤比他面具皮肤稍白皙,形成了色差。
“非我马场之人,还能口口声声说是我指使?”沈柠柠冷声。
四周的人视线都聚在那人脸上,那人反应过来急忙将脸埋向地上。
这时钱大人也从高台上走下来,“抬起头来,”侍确认这人戴的是人皮面具的时候,钱大人怒道,“竟敢污蔑他人……”
“这人不是安王爷府上的荣侍卫吗?”于圆声音虽小,但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闻言,钱大人嘴唇动动,剩下的讲不出话,这事已超出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睨了一眼钱大人,沈柠柠没说话,只是在想,慕容家不是一直看好安王吗?
什么时候跟安王闹翻的?
现在安王的人竟然都想杀慕容越?!
慕容越则是云淡风轻站在一旁,明明这位衣裳上,佩戴的荷包,腰带,香囊上均是血污斑斑,这位却还能不失世家子弟的矜贵气度,慕容越眸光微寒。
对上慕容越视线的荣秉恩,身子一抖,忙就道,“都是小的的错,求慕容大人,大人有大过,放过小的,这一次,”
扭头又对着钱大人道,“小的曾被慕容大人责难过,只是想让慕容大人出个丑,哪知,会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错事……”
“出丑?你就放斗狼,你只是想让我家主子出丑?”于圆听不下去了。
听着于圆将手握得咯咯作响,钱大人忙出声,企图周旋,“慕容大人,你看这事……。”
“钱大人,想如何处理?”慕容越淡声问了一句。
钱大人擦了脑门的汗“慕容大人此番受了灾,不如先换身衣裳,咱们先回京如何……”
回京之后,此事就能移交大理寺或者宗亲府,钱大人这是想躲事端,在场勋贵子弟虽然有不少没入官场,也看出钱大人的想法。
“不用了,”慕容越语气多了几分悲凉,“饿狼并没有对下官造成任何伤害,又何必劳师动众。”慕容越长眸微动,看了一眼荣秉恩,“荣侍卫既然是安王爷府内的人,就劳钱大人好生送回安王府,交由王爷便好。”
说完,不待钱大人反应,慕容越拱手径直离开,背影多了几分失落寞和失望。
在场勋贵面色复杂,接连离开马场,若今日慕容越若真被饿狼咬了,或者为此丢了命,此事就非同凡响。
但现在慕容越并未造成实际重伤和死亡,更有荣秉恩是安王的人,他只是出现在慕容越遇袭
现场,无法证明这事跟安王是否有关系,勋贵子弟不断在心中分析,带着消息都急忙归府……
第140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说说,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去骑马?”老太太跟沈柠柠放狠话,“从今个起,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发水淹到咱们府门跟前,你也给我老实在家里待着。”老太太就身体力行,从沈柠柠从马场归府之后,就陪着沈柠柠一起闭门不出,待家里“坐牢”。
这期间,慕容老首辅及慕容家子弟接连告假,安王被御史们接连参奏数日。
“安王从小跟在圣上身边学东西,人又聪慧,他要是跟谁不对付,想要谁的命,真有必要派自己的人动手吗?”沈氏绣着花,说了一句。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了?括武不是说要送什么玉石做的躺椅回来吗?什么时候送到?”老太太就说着,很显然在老太太这里,安王的事不如玉石躺椅重要。
“姑。”沈彩云道:“柠姐儿差点在马场出事,你怎么还为安王爷说话?”
沈氏放下绣盘:“不是同情他,就是这事发生的怪,哪个侍卫是安王府的人,就一定忠于安王呢?戏文里不是说了吗?身在曹营心在汉!”
沈彩云就点头,“大街上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不清楚的事,你们就不要跟着一帮傻子一起瞎猜。”老太太拍着小几上,“你们两是准备当碎嘴的婆子吗?还有,你们俩给我记住,是不是安王做的这事?这自有圣上做判断,轮不到咱们说三道四。”
沈氏和沈彩云被老太太数落傻了,她们说句话,就是三道四了?
“还有你。”把沈氏和沈彩云说得哑口无言,老太太又看向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吃茶的沈柠柠,“慕容越那小犊子要你救了,他是什么出身,身边那些个暗卫是干什么用的……”
“他身边没暗卫,就他一个人。”沈柠柠纠正道。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瞪了一眼沈柠柠,“他身边没暗卫,那海东青算什么?那东西跟狼兽比可好不到哪去。”
这下沈柠柠不说话了,自家老太太说的是事实,慕容越养的海东青甚是凶猛,两兽恶斗谁赢还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