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往
在被发配到姐姐家来之前,盛临过的日子说是是赛过活神仙也不为过。吃喝玩乐,夜夜笙歌。
若非要说有什么烦恼会困扰他的话,那就只有在熬夜时,偶尔会冒出来会不会猝死的念头,这会让他产生一种担忧心理。
可他熬夜多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又会令他产生一种侥幸心理。
而等到下一次熬夜时,两种心理对撞,侥幸心理总会很轻易地战胜担忧心理,于是乎,盛临照旧过着我行我素地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
然而之前的日子有多快活,来姐姐家后的日子就有多凄惨。
零花钱被断了,这边也没几个认识的朋友,没钱出门不说,出门也特么找不到事干。
更让人蛋疼的是,盛微还怀孕了,稍微发出点大点的动静都容易惊胎。盛临那么个不安生的人,在她面前硬是不敢造次。
少年白天像个仆人一样被老姐指使着干各种苦活累活,晚上一放松下来,才发现精力耗得差不多了,自然没心思干别的,脑袋一沾床就想睡觉了。
在老姐家待的这几个月,硬是把以往十来年的坏习惯改了,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渐渐演变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早睡早起的好宝宝。
其实刚才他都睡了一觉了。
只是中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嘿,顿时就乐了。
某个小女生半夜emo了。
他发了条狗头不对马嘴的评论刷了波存在感,而后点开和万里一的聊天框,思忖着说点什么哄她开心。
只是还没想好具体对策,万里一就拍了拍他。
盛临心道:这该死的默契。
原来他们在同一时间盯着对方的头像。
他不知道万里一是不是想和她说什么,于是发了个问号过去。
结果对方只是很高冷的两个字:手滑。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
倒把高兴的盛临显得像个傻子似的。他也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特么的这有什么高兴的?不就被她拍了拍么?还不如出门捡根特炫酷的棍子来得实在。
尽管对方没有和他比较的意思,可盛临奇怪的胜负心还是上来了,不愿落下风似的,又回复了两句。
【盛临】:呵呵。
鬼才信你手滑。
说不定是像昨晚那样。
【盛临】:你不会又像昨晚那样,在想我吧?
万里一没理他了。
说实话,在盛临以往和朋友交谈中产生了这么一个认知:只有落了下风的人才会先闭麦。
可万里一率先不回复,他也没有争赢了的那种成就感。
反而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盛临不知道该把这种心理归因于哪儿,找不出原因他就郁闷,一郁闷就睡不着觉。盛临烦躁地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一掀被子起床喝水去。
刚出卧室,就看见万里一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门,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闯进民宅的小偷。
盛临问:“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你?”
盛临发誓,他没任何恶意,然而万里一的胆子是真的小,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能让她受惊摔倒。
一声闷响。
盛临皱了下眉头,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麻了。
他放下水杯,快步走到万里一面前把人拉了起来。他把灯打开,把万里一的后脑勺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大碍后才舒了口气,好笑道:“在干坏事儿啊你?干嘛那么大反应?”
“神出鬼没的很吓人好不好?”万里一头疼得不行,罪魁祸首还在笑,她就愈发烦闷,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你半夜不开灯在客厅做什么?”
“喝水啊。”盛临说。
万里一揉着后脑勺低声咕哝:“你怎么不开灯的啊?”
“那你怎么不开灯?”盛临被她的逻辑逗笑了。
万里一闷闷看他一眼,又往身后看去,这才弄明白了刚才莫名脚滑的原因,门口放着一根枯木棍子,刚才她没注意,踩在上边了。
盛临捡起棍子,宝贝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满眼心疼,“好在没被踩坏。”
万里一越看越觉得邪乎,眉头快拧出一座小山了,“这是你朋友圈里提到的那根棍子么?”
盛临:“嗯?”
万里一比划着补充道:“就是你去年生日那天出门捡到的那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卧室?”
万里一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至少在盛临的表情开始变得揶揄之前没意识到任何问题。然而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盛临俯身,眼角染上几分玩味,笑得焉坏儿焉坏儿的,盯着万里一无处安放的眼睛问:“怎么,大半夜翻我朋友圈也是手滑?”
万里一控制着表情,说出自个都不信的答案,“嗯。”
“行。”盛临看起来心情很好,懒得跟她争似的,他来回抚摸着木棍,“骗哥们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到了就行。”
万里一:“......”
蚌埠住了家人们。
盛临玩儿似的把木棍在手里转了几圈,而后朝万里一扬了扬下巴,少年眼底泛着朗朗笑意,提醒道:“早点睡啊,大晚上的就不要到处瞎逛了,毕竟今天才答应了我姐明天会早起呢。”
盛临心情大好地回了卧室。
进屋后,还算正常的表情顿时放飞自我了,他捏了棍子兴奋地来了套双截棍棍法,最后一个利落的收尾时,右手握成拳做出打气的姿势,“Yes!”
他就知道。
盛临把棍子轻轻放在角落,而后拿起手机给贺桥发信息。
【盛临】:我的朋友圈不干净了,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被一个女孩子看光光了。
【贺桥】:那那个女孩子该长针眼了,准备好赔偿金吧你。
在这次对话开启之前,盛临和贺桥断断续续聊了挺多。内容如下:
【盛临】:我有一个朋友,上厕所忘了带纸,只能让认识还不到一天却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送纸,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显得有点掉价?
【贺桥】:这样的行为比较掉节操。
往上。
【盛临】:第一天认识的女孩子就在睡前对我说“想你”诶。
【贺桥】:想你入她梦里,毕竟你那脸挺辟邪的,可以防止她做噩梦。
再往上。
【盛临】:我一个朋友,不小心看到了来家里借宿女孩的出浴图被当成了流氓,你说他该做点什么才能挽回局面?
【贺桥】:建议自杀谢罪。
盛临这会儿心情好,不想和他掰扯,毕竟贺桥那单身狗,别说女孩子,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找不出,不懂少女心中的那些丝丝绕绕很正常。
于是他回复:【爸爸都懂,你就是嫉妒。】
【贺桥】:嫉妒什么?嫉妒你那老年人肠胃吃个甜品还在女孩子面前丢脸?〔撒贝宁吸氧jpg.〕
【盛临】:拜托,谁会在大半夜去翻别人朋友圈?除非她暗恋我,想通过我的朋友圈来了解我接近我。〔坏笑〕
【贺桥】:指不定是心情不好,把你的朋友圈当个笑话看乐呵呢。
【盛临】:你再这样你以后的葬礼我就不随份子钱了。〔委屈〕
【贺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盛临靠在床头,眼尾随意一扫,便见角落里的那根棍子。少年打了个哈欠,眸中泛出水光,困顿地敲着字,【我去年生日得到的圣剑被踩了一脚,踩在它身,痛在我心。】
【贺桥】:被踩弯没?
说实话他有点嫉妒,男孩子之间那点好胜心总是奇奇怪怪的。比谁抓的蛐蛐叫得响,比谁养的王八跑得快。甚至是,比谁捡到的木棍直。
盛临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勾着唇角,懒洋洋地回了句语音,【就算是等到你弯了的那一天它也不会弯,死心吧你,老贼!】
第6章 猜测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产生得奇奇怪怪的,他们不像女生,会因为同样的兴趣爱好、亦或者单纯想找个饭搭子或者厕所搭子就会走得特别近。
男孩子们哪怕是互不认识,也可能因为无聊亦或者随口和彼此说了一句话成为朋友,更甚者,不打不相识。
更神奇的是,这种友谊还不需要刻意维护,相处时打打闹闹,也可以十年不联系,然而他们再见彼此时,也可以很自然地问候恭维,“嘿!我的好兄弟,想死你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啊!”
盛临和贺桥的相识和相处就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今年二月初开学,盛临正式转来N市一中念书,因为是转校生,开学考试时,他被分配到最后一个考场。
这种考场,是成绩吊车尾的差生天堂,就没几个在乎成绩或打算认真考试的人。
第一堂语文考试结束后,盛临靠在栏杆上,想着刚才教室里个个考生垂头耷脑的状态,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偏偏监考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少年摇摇头,惋惜而又由衷感慨,“在这个破考场考试是真的爽啊。”
同为转校生的贺桥正好收拾好东西要离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那么传进耳朵,下意识就以为是盛临是前边考场的考生,来这嘲讽人的。
他瞥了少年一眼,尤为不爽,讥诮道:“敢问您是第一考场的学生还是第二考场的学生啊?”
盛临好似没听懂他夹枪带棍的话,实诚道:“我就是这个考场的考生啊,不然怎么知道在这考试爽的?”
他以前那学校,哪怕是生病了,状态实在不适合考试,只要没晕过去,老师也得要求你在课堂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偏真下头都不行。
这一对比,真爽得不行。
贺桥嘴角抽了抽,在真诚的盛临面前,他显得像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丑。
盛临还把贺桥没背的根书包袋子往他肩膀上扯,“别单肩背书包啊,这边也得背上,不然容易高低肩。”
贺桥恨不得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盛临还关心他,更惭愧了呜呜呜。
......
屋外夜风阵阵,天空是墨蓝的,宛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天与地之间没了边界。
夜色包裹着大地,有断断续续的蝉鸣传出,声声入耳。
处于特殊时期还摔了一跤的少女此刻尤为烦躁,然而关门的动作还是很轻。万里一去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时,没急着进屋。
她坐在铁栅门前的石阶上坐了半晌,发了一会儿呆。她想起刚才那根木棍,现在大脑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捋了捋,最后恍然大悟得出一个结论:她现在住的房间原本是盛临的。
这么说来。
他的宝剑出现在那个房间说得通了。
昨晚他翻墙想进房间也说得通了。
少女五指白皙细长,微屈着拖住侧脸,呆愣地盯着天边的弯月居然生出了隐约的愧疚。她的到来,真是委屈盛临了。
因为生理期,万里一的小腹一整晚都不太舒服,胀痛感不是极其强烈,可还是让她陆陆续续醒了好几次。
等到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万里一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带过来的资料,去了后院查漏补缺。
因为时候尚早,怕吵到别人,她只是坐在秋千上安安静静地默读。
盛临是六点多起来的,少年蓬松的黑发乱糟糟垂在额前,宽松的休闲服隐约勾勒出一个比例完美的身形。
他伸着懒腰,睡眼惺忪走到后院,准备来一套太极醒神的,就看见秋千上的少女单薄身影。
她垂着小脑袋,及腰的长发被彩色的发带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细长的脖子小弧度弯曲着。
许是碰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她咬着笔头,细细的眉毛锁在了一起。
盛临走进一瞧,是去年的数学高考卷,上面最后一道大题的题目被少女圈出了所有的关键信息,可惜还是找不到思路。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攻克难题呢?”
万里一抬起头,就见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身边,打着哈欠说:“这种时候就应该做点简单的题目增加信心知道不?”
他打哈欠时眼角有水光泛起,浓密而卷翘的睫毛顷刻湿润了。
万里一的思绪有点飘远了,心道男孩子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
盛临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想什么呢?不会是没做出来被打击到了吧?”
盛临脑子飞速运转着,想了一箩筐宽慰人的话,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万里一问:“你现在睡哪儿啊?”
“啊?”盛临懵了一秒。
万里一挠挠后脑勺,脸色抱歉,只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都住进去两天了,第一天还骂过别人是流氓,要是这会儿突然说什么把房间还给他之类的,难免会显得有些矫情。
眼见时间也不早了,万里一说了句先回去了,就回了屋子。
盛临把她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cpu都快烧了也没搞清楚万里一的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搭配上那欲说还休的勾人眼神?
莫非,是因为昨天他带她去踩点的事?
她对他心生好感,于是半夜翻他的朋友圈,还想知道他睡哪个房间。
嘿,说得通了。这丫头,还真是有心思呢。
盛临得意洋洋把他的想法给贺桥分享了。
贺桥觉得有点诡异,问他:【你确定?就算是真的对你心生好感,也没必要问你在哪儿房间吧?】
【盛临】:女孩子脸皮薄嘛,说不定是准备在离开前去我房间留下点什么回忆。
【贺桥】:脸皮薄还会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就说想你?
【盛临】:口嗨和实际行动又不一样,蠢。
别说,一通交谈下来,本来以为盛临是在吹牛的贺桥,还真是有点信了。
贺桥心道,长得帅是有优势啊,只要披着吴彦祖的皮,谁管你皮囊下住的是不是宋小宝的灵魂。
第7章 结束
高考的步伐渐渐近了,虽是寄宿在别人家,万里一还是及时调整好了状态,后边的几天,几乎是严格按着高考时间作息的。
以至于真的到高考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六号晚上,盛微忙碌起来,再三叮嘱何姨次日要给万里一准备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做早餐。
寓意考个一百分。
盛临端着水杯飘过,幽幽道:“姐,你安的什么心呢?主科满分一百五,理综满分三百。”
盛微一记刀眼甩过去,盛临沉默了。
不过寓意一百分的早餐还是被取消了。
万里一看着拌嘴的姐弟,没说话。笑眯眯地坐在一边,越来越觉得自己能融入这个家庭了,或者说,这个家庭并不如她之前想象中的那般难以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