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综考试,陆辞新换来的前后桌比数学考试抖腿的前后桌更离谱。那么大一张草稿演算纸,被他们用于传纸条,被折叠成纸飞机,就这么从他肩膀上飞了过去。
陆辞面无表情地挺直了上身,心说作弊作得这么明目张胆,监考老师是瞎了吗?思绪还未落下,那纸飞机又咻地一下从他肩头擦了过去。
差点撞他肩膀上,坠落。若是如此,校方咬定他作弊他也逃不过了。
接下来十分钟,陆辞撂下笔,抱臂看着这纸飞机飞过去,飞回来,有来有回,越来越快,快到连一道题都看不完的速度——
然后监考老师端坐在讲桌旁边,专注地玩着他的贪吃蛇。
第十一分钟,陆辞终于忍无可忍,冷着声开口:“老师,他们作弊,您看不到?纸条飞来飞去烦死了。”
考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不用怀疑,如果是陆辞坐在讲台上,震慑效果绝对是这监考老师的百倍有余。
监考老师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斥责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这两名学生这才被拎了出去。
理综考试难度大、题量多,陆辞擦着交卷的铃声把答题卡交了上去,径直走到站在教室门口罚站的两名学生面前,冷声质问:“喂,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成绩这么烂,有什么好传纸条的?”
两名男生见陆辞来问话,面露惊恐,哆哆嗦嗦。
陆辞身高高,比同龄男生高出一截,站在眼前,气势上就很瘆人。
陆辞又问:“有没有人指示你们这么做。”
他们咬死不承认:“没有,绝对没有。”
陆辞去查那两张纸条,发现他们确实是在交流考试相关问题,但上面的答案离谱到他用脚趾头也想不出来。
这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教。以他们现在的学习水平,就算传个几千张纸条,恐怕平均分也很难超过三十分。
陆辞心头疑虑渐重,巧合多了那便不是巧合,是谁如此不希望他在这次月考中考好?
他脑海中的答案只有一个,这也是真正让他郁郁寡欢的原因——
姜鹤也许是在用行动告诉他,如果他不服从她的建议,她可以想办法让他的既定路线——比如眼下这场国内中学的期中考试,进行得一塌糊涂。
这听起来也许匪夷所思,正常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学习成绩越高越好,但陆辞知道,他这个十几年来只见过一面的母亲是个例外,姜鹤为了自己的意图,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当陆辞反反复复犹豫,最后在短信框里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姜鹤给他的回答是:“你有证据是我做的?我没有那么闲。听说你在最后一个考场,学校非常不重视这个考场的学生,意外频发很正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优胜劣汰,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会愈来愈领悟这则社会法则。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为你的未来做打算。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
姜鹤的回答让陆辞感到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他想说,他以前也是在最后一个考场,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密集的状况,他只是没有认真考,并不是失忆了。
陆辞攒了一肚子火,无处泄愤,想到正好撞到枪口上的何浒,一个电话回敲过去:“不是要约架?来啊。”
何浒那边已经准备作罢,眼见最后一场考试考完,正准备离开A中,忽然收到陆辞电话。他浑身上下都抖了一下:“……不是,您现在才来啊。”
职高那些小混混都让他遣散了回去,堵了两天没堵到人,他都快成为那些混混们集火的对象了。
陆辞:“你这里约架还有时间规定?”
何浒:“那,那当然。”那些人都是他花钱请来的不是!
陆辞:“行。”
何浒松下一口气。
陆辞:“给你十分钟做热身活动。”
何浒:???
陆辞:“十分钟后,A中后门见。否则我不介意去你的学校堵你。到时候,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何浒:“等等。”
陆辞:“?”
何浒:“你还带上那么多保镖?”
陆辞:“带保镖是不想你干扰我考试。哪有约架带保镖的?怂货?”
十分钟后,何浒重新召集他这两日请的人手——有一半已经召集不回来了,他们觉得何浒是在诓他们,拒绝服从安排。另一半则是何浒出高价收买的。
最后,何浒带着五个刺头男生来到了A中后门。
陆辞如他所说,是一个人来的。一身蓝白色校服站在巷口,身形清瘦修长,秋风把他的校服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何浒眨了眨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年级大佬穿校服——虽然这并没有削弱他身上凌厉的气势,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陆辞背书包——特么期中考试陆辞还真是认真考的,这也让他好奇起来,这位不学无术的校霸同志会考出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分数出来。胆敢为了期中考试,错过他特意安排好的一对十的约架。
不过,如今一对五也不错。
何浒是这样想的,但他很快发现,他真是太单纯了。
陆辞校霸的名声不是盖的,能在A中乃至A市声名鹊起,那他的身手必然是有两下的,肯定不是花拳绣腿。
虽然他们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身形看起来也比陆辞高大魁梧,和陆辞对上阵来,也毫无胜算可言。
何浒也不想想,陆辞作为陆沥成的独子,陆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从小肯定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连他的保镖都是退伍特种兵,更不要说教他身法的老师。
不一会儿,他们五个人中的三个人已经倒地不起,捂着胃腹缩在墙角哀嚎阵阵。
何浒双腿开始哆嗦。刚才加上他一共六个人都打不过,现在只剩下三个怎么可能打得过!
正当他准备吩咐他们撤退时,这三人中的一人见自己的老大倒下,忠心耿耿,怒从心起,“啊——”地一声喊出气势,鱼死网破地冲了上去。
这一声气吞山河的“啊——”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局势上的翻转,而是给他自己带来了一个以相当凄惨的惨状被踹飞在墙角的结局,以及,陆辞左脸被意外划开一道口子的战果。
“操。”陆辞感觉到左脸颊一阵疼意,喉结微微滚动,语调也跟着凉下来,“我他妈都说了,别打脸。”
倒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许罂是个颜控,他要是毁容了,许罂肯定不乐意见他。
已经决定靠才华吃饭的陆辞,愈发呵护起自己这张遥遥领先于凡人的脸。
然而此时,他的脸颊却受伤了。
陆辞心中所有的郁愤好像都找到出口,他确定了此行是来泄愤的不假——不多时,对方所有人都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和破了相差不多,以何浒最为惨烈。
何浒悲戚地捂住脸,他就不该听信陌生短信的谗言,来找陆辞的麻烦。陆辞太狠了,太特么狠了。他一拳落下来,别说是还击,他只能感受到阵阵拳风,连怎么出拳的都看不清,又快又准又狠,带着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戾。
最后,只有陆辞一人长身而立。街巷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是他们被揍出来的鼻血。
旁边一个路过的,背着帆布包、长发及肩、长相清纯的女生想要上前查看陆辞的伤势,脚步往前挪一步,又退后一步,最后还是忌惮于陆辞此刻阎王修罗般的气势,没敢上前
。
就在这时,一道清甜柔软的声音响起:“喂。”
许罂正准备接考完试的陆辞去聚餐,却没有在考场中找到他人,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最后在收发室隔壁的监控室调取录像才发现,陆辞从后门出去了。
门卫大概猜到陆辞是去打架了,往许罂手里塞了一瓶碘伏和棉签。这个过程中,许罂发现自己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罕见的慌乱。
陆辞听见许罂的声音,没有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身体微微一僵:“你怎么来了?”
许罂看着一地的惨状,明知故问:“你刚刚在干嘛?”
陆辞抿了抿唇,以一种堪称乖巧的姿态说:“锻炼身体。”
目睹这一切的何浒及倒地的混混们:“…………”此刻他们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合着他们只是陆辞锻炼身体的工具?
许罂和陆辞一样无视地上一群等待关爱的人士:“过来。”
陆辞撇开脸,不想让许罂看到他破相的脸容:“……做什么?”
许罂白皙纤长的手指捏住陆辞双颊,轻轻把他的脸掰正,蹙着眉道:“给你上药。”
陆辞紧接着感到脸上一阵微凉的刺痛,随后,许罂往他的伤口处贴了个创口贴。
陆辞用手一抚,一怔。这是玉桂狗联名创口贴,和他爸喉结上的那枚是同款。
第72章
许罂满意地看着陆辞脸上的创可贴:“那天放外套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陆辞琢磨道:“嗯,我觉得我爸颈部也应该再贴一个……”
刚想完,他就想打自己的脸了。
呸,说好的不和他爸站在同一阵营呢?
许罂没听清他刚刚在嘀咕什么:“你说什么?”
陆辞转走视线:“没什么。我说这创可贴挺好看的。”
他由衷地希望这句话能发挥“今天天气真好”的功效。
许罂扬了扬眉,了然道:“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啊。行,我知道了。赶明儿给你来一套玉桂狗全家桶。”
陆辞:“……”你知道什么了?
而最怀疑人生的,莫过于秋风中瑟瑟发抖的何浒及其混混们。
谁能告诉他们,眼前的陆辞和刚刚一打六的陆辞真的是一个人吗?
为什么他在那个女人面前能那么乖顺啊啊啊啊啊?
就差给他颁一个中国好大儿的称号了。
他们的思绪还未落下,就见陆辞走到他们面前,周身所有的乖顺顷刻间收敛,眉眼间恢复了之前的冷肃。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们过度惊恐的状态下出现的幻觉。
少年薄唇冷冷一掀:“我想,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
“是是是……”何浒生怕陆辞再次动手,让他本就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非常主动且用力地扇了自己几巴掌,“……我知道错了,我过去的行为简直不是男人,呸,简直不是人。”
陆辞冷冷提醒:“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何浒:“这次是真的。”
陆辞:“那好,你发誓,我录下来。”
何浒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惨不忍睹,商榷道:“这……没必要吧辞哥。”
陆辞:“哦,那我不介意让你毁容的更彻底。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当做勋章留在你的脸上。”
何浒立马妥协:“您录,您录。”
何浒最喜欢偷录别人的视频,留下别人的把柄。这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录,把柄被留在别人手里。但他此刻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是陆辞的对手。
而许罂作为陆辞的家长,站在一侧,对他只有纵容没有阻拦,抱着胸作壁上观。
一般家长可能不会允许孩子打架,许罂只想说,对于何浒这样的,揍得好,还可以揍的更重一些。当然,陆辞要是觉得手疼,那还是算了。
何浒也不知道他鼻青脸肿的长相还有没有机会复原,如果没有,恐怕以后轮不到他欺骗女生,女生看到他都会直接报警。
而刚刚路过的那名女生愣了愣,离开小巷时,仍在恍惚地回忆着许罂的面容,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比自己还好看的人?这不符合常理。
陆辞录完视频就跟着许罂离开了。回到她身边,他又变成了那只听话乖顺却让人觉得安全感爆棚的大型犬类。
何浒等人表示,他们才不稀罕陆辞脸上的那块破创可贴。
然而当他们回到家,不仅没有迎来创可贴,还迎来了一顿父母的胖揍。
何浒的父亲何焱是想过报仇雪恨,毕竟当初憋屈地走出政教处时,他撂下过一句气壮山河的“你们给我等着——”,但陆氏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哪怕只是想挫伤陆氏一点锐气,也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现如今,万全的准备还没做好,何浒已经打草惊蛇,陆氏势必会把更多目光放在他身上,可以说,他的计划全盘粉碎。
当天晚上,何浒找不到任何一个姿势安然就寝。因为不仅前胸后背疼得他呲牙咧嘴,屁股还被他爸揍开了花。
事实上,何焱不仅没能顺利地进行报复的计划,还被抓住贪污的把柄,最后锒铛入狱。
当然,陆辞也并不是全无损失。
许罂:“本来给你准备了一顿大餐,包厢都预定好了。没办法,为了避免你伤口留疤,现在只能清淡饮食。”
陆辞喝着寡淡无味的粥,在纠结着刚刚找何浒麻烦是不是得不偿失。
否则此时此刻,他可以找许罂讹一顿大的。
不过这顿大餐留到以后也未尝不可,因为此刻他的心情依然算不上好。
陆辞沉默了大半个晚餐,突然抬首问道,“爸,要是我努力过后也考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留在国内竞争不过,把我送出国?”
陆沥成抬了抬眸:“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罂也插话道:“不是我说,你能不能自信一点,难道你过去成绩很好?你爸什么时候不是宠着你,让着你?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除了脸上受了点小伤,看起来挺活蹦乱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