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珩似是看出来了夙陌等人的局促,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客气话,只是端起碗就干起了饭。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夙笙冷瞥了一眼齐舒珩,“你们今晚有地方住吗?”
齐舒珩怔了一息,缓缓看向元亓。
收到眼神,元亓笑道:“我们住在县里的房谕客栈,这里到县也就半个时辰,来回也不麻烦。”
他掏了掏衣服,取出一张地契,“对了,夙姑娘,我们主子觉得治疗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索性就找县官…找人“买”了块宅基地地,打算在你们村盖个房,你能帮我瞧瞧这地是在哪吗?”
“这……”夙笙看了眼地契上,没接。
不是她不认识字,相反因为舅舅的苦心教导,她们家几个都是识字的。
只是她的脑子基本上都被现代末世那些记忆给覆盖了。
不管是丧尸危机结束,基地恢复供电的盛大场面,还是逃命期间的所闻所见,她早就被冲击得不成样子了。
见所未见的高科技产品,触不可及的高楼大夏,都远远比她在大兴村经历的这两世要记忆深刻。
她丝毫不记得屋背山是指哪里,斜角地又是哪块地。
“给我看看吧,或许我知道。”
察觉到夙笙的为难,夙霄伸出手,接过了元亓手上的地契。
看到上面写的斜角地,他目光闪了闪,把地契归还给元亓。
夙笙好奇地看着夙霄,“二哥也不知道吗?”
“不是。”夙霄抬手抵了低下唇,“那地不远,就在我们家旁边,西屋后面那块空地就是了。”
元亓惊讶地呼了一声:“这么巧?那可真是太好了!离得近些好,这样来回更方便了!明天我就去找人来盖房。”
夙笙不动声色地瞧了瞧齐舒珩,对方脸上的诧异丝毫不比元亓少。
看来真的是巧合。
齐舒珩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巧,他轻咳了一声:“夙姑娘如果介意的话……”
“不介意。”夙笙随口回了句,低头扒饭。
“要是三哥哥也在就好了。”
夙弘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突然觉得不香了。
夙霄顿了顿:“你三哥哥刚到县里,估摸着还没有找到活计,明天二哥送书的时候去找一下你三哥跟舅舅,分家的事不小,得把他们叫回来说一下。
小五,你是男孩子,你和姐姐在家照看好大哥,要是爷奶他们找过来,你得保护……”
夙霄说到一半,看向夙笙,默默换了个说词:“妹妹,这个家就靠你了。”
“二哥。”夙弘眨了眨眼睛,插话道:“你最近好倒霉的,你去找三哥,不会把自己也找没了吧?”
元亓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二哥又不是小孩子。”
“不,你不懂。”夙弘小脸严肃地道:“二哥最近真的很倒霉,他走路会突然摔倒,还经常踩到屎。”
夙霄讪讪地笑了笑。
其实倒霉的何止是这些,他知道阿奶会偷钱,所以他抄书赚的钱,都会分成几份,分开藏好。
可不管他怎么藏,都会被阿奶找到,有时候阿奶找不到,也会莫名被什么东西叼走,只剩下个被咬破的空袋子给他。
即使把钱全都带在身上,也会不翼而飞,掉哪里了都不知道。
小霉一堆,大霉不断。
“还是我去找三哥吧。”夙笙抬起头,“二哥留在家照顾大哥,你抄好的书我也可以送过去。”
前世二哥确实很倒霉,事事不顺利。
她们兄妹几个,二哥可以说是最聪明的,可再聪明也耐不住他倒霉。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夙笙眉头跳了跳,“二哥,那五十两还是给我收着吧。”
夙霄:“……”
心慌慌地摸上银袋子,“还在,还在。”
银袋子交到夙笙手上,俩人都松了口气。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找三哥,你们看家。”
夙笙收起银袋子,说完话,齐舒珩也开口告辞了,走前还给夙笙送了一匹棕色的马。
……
入夜,夙笙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她走到院中的大树前,解开缰绳,拉着马往外走。
第二十八章 夜闯林宅
“笙笙,你要去哪?”
夙笙没想到夙霄那么晚还没睡,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二哥。”
“听到屋外有声,我还以为是有贼进来了。”
夙霄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牵着的马:“你这是要出去?”
过于高兴,他迟迟未能入睡,本想着起来抄会儿书,又顾及大哥睡得太香,不好点油灯。
直到四更天他才有的睡意,可没想到刚要睡着就听到了马蹄声响。
夙霄定定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出村?”
难怪齐舒珩会留下一匹马给她。
他早该想到的。
“嗯。”夙笙抓紧缰绳,抿了抿唇角,开口道:“有些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距离三哥出事还有半年的时间,但舅舅出事就在这两天了。
她得尽快解决掉林烊,以免明天对方给她带来不便,影响她找人。
还有夙子沣,前世林烊透露给她的那些信息里面,虽然大哥三哥小五勉强算是死于意外,可她的二哥可是切切实实被夙子沣给毒死的,现在得知对方还是“促成”她跟林烊这段孽缘的真凶,那她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了。
但这些她不知道怎么跟夙霄说,总不能说她大晚上睡不着,想去嘎两个坏人吧?
“是不是跟王婶今天说的事情有关?”
夙霄的突然追问,差点让夙笙没能控制住表情。
她抬眸望着夙霄,心下微乱。
果然,他还是猜到了。
异能和末世,她没想过要说出来,这是她的底牌,她谁也不会说。
但重生的事情,她没想过要瞒着他们,毕竟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她不说的话,很难让他们相信夙子沣那些人的真实面目。
有些悲剧往往是因为隐瞒造成的。
他们是她最亲的人,前世对她的好她也都记在心里,她愿意赌上一次,倘若赌错了,那她也会亲手了结他们。
瞥了一眼暗黑的天色,夙笙沉声道:“二哥,以后你们都离夙子沣远一点。”
夙霄愣了一下:“妹妹,你是不是听王婶说了什么?”
大伯那家子,要说他不讨厌的人,就属夙子沣这个堂弟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经常送吃的给小五,也愿意把书借给他看。
“不是王婶说了什么。”夙笙看懂了夙霄眼里的疑惑,她低垂下眸,迟疑地道:“二哥,我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罢了,不说了。”夙霄叹了口气:“二哥不想知道了。”
每次准备要说谎时,她就会低下眼睑,不和他对视,他确实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有时候他宁愿对方憋在心里也不要骗他。
“可我想说。”夙笙抬起头,神情晦涩:“二哥,你相信重生吗?”
夙霄登时瞳孔地震。
他张了张嘴,还想问点什么,就听到夙笙话锋一转:“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说吧,二哥,你黑眼圈好重,丑丑的。”
夙霄怔怔地摸了摸脸:“……”
从小妹妹就说他好看,现在居然沦落到要用丑字来形容他了吗?
夙笙:“二哥,我先走了。”
四目相对,夙霄似是猜到了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二哥等你回来。”
不想为难她,夙霄转过身,缓步朝东屋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夙笙眉头微蹙,也不知道二哥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夙霄回屋后,夙笙也拉着马离开了。
“哒哒哒”的声音渐渐飘远。
夙霄拎着张小凳子又走了出来。
他坐在院子里,眼神眺望着远方,脑海中不断回响起夙笙刚刚说的话。
……
大兴县。
不同于白天的市集,县里的夜市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和氛围。
市集上,商贩叫卖着商品,各种美食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夙笙骑着马狂奔,说书、杂耍、戏曲等节目都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一路问一路找马厩,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马厩寄放马。
前世进了林烊院子,她就没再出来过。
以至于她对那个地方的记忆有点模糊。
但林烊有个县丞爹,住的房子不差,夙笙没花一会儿功夫就又找着了。
悄悄逼近后门高墙,她动了动手指,几根泛着绿意的藤蔓,交织编成面具,缓缓围在她的下半张脸上。
望着这一堵高耸的墙,她熟练地挥出一根粗藤。
粗藤的末端是一个带着几朵红花蕊的藤钩。
瞄准墙上的一块青砖石,她利索地将粗藤掷了上去。
红粗藤如流星般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紧紧钩住了那块凸起的青砖石。
她走近围墙,抬起头,试探性地用右手拉了拉粗藤。
随后,双手拉着藤条,双脚在墙上轻点,借助藤蔓条的力量迅速攀爬。
来到墙头,她探出半个头,确定下面没有人走动,快速爬上去,然后轻盈地跳落下地。
这是一个陌生的院子,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记忆。
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准备先往右边走,去探探路。
“放开我!啊!”
一道道凄惨的女人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林烊最喜欢在深夜折磨女人。
想到这一点,夙笙调转方向,朝着声音的方向潜行。
一进到林烊的院落,久远的记忆就开始不断涌现。
夙笙锐利的目光彻底暗了下来。
她巧妙地避开下人,来到了正中间那亮着灯的屋子角落。
确保不会被发现后,她挥动食指,一根藤蔓开始从她脚底生起,托着她直冲上屋顶。
听着里头女人有气无力的哀求,她揭开两片青瓦,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甩出一根尖藤。
尖藤从林烊后背穿过,直接刺穿了他的身体。
血液滴落在女人的脸上,吓得她尖叫了一声。
好在,这一晚上她都在啊啊啊地叫,下人听到了也并没有太在意。
冷瞥了一眼守在院子里打哈欠的下人,夙笙快速掀开瓦片,吊着藤蔓从屋顶滑落进屋。
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给林烊又补了几刀。
因为不举,林烊折磨人从来不会脱自己的衣服,夙笙把他扯下床的时候,对方身上穿着白色里衣。
看着吓到几乎失声的女人,夙笙蹙了蹙眉,用刀挑开她手上的绳子。
“不要说话,穿好衣服,等下我送你出去。”
林烊死了,对方若还留在房间里,难保不会被县丞迁怒。
她杀人是不眨眼,但不代表她会眼睁睁看着无辜人受她牵连。
递过刀给她去解脚上的绳子,夙笙扭过头打开柜子搜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干着翻箱倒柜的活,很快夙笙就搜出了一堆珠宝。
“公子,他的钱都在下面。”
夙笙愣了愣,低头看向那女人指的地板。
她刚从末世回来,没有换洗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是二哥的,她脸上戴着面具,身量较高,说话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也难怪对方会误会她是个男人。
而且显然对方是把她当成了杀人偷钱的贼人。
虽然好像也没有错。
第二十九章 我能听到他的心声
“我叫沈虞,谢谢你救了我。”
沈虞假装啊啊啊叫了几声,然后拿起刀挑开地上那块木板,小声说道:“我经常看到他从这里拿钱出去。”
她取出藏在空地板下的小箱子,双手递给夙笙,“这些都给你。”
夙笙眼眸微闪,前世她被林烊带回来的时候,可没少在下人口中听到过沈渔这个名字。
话里话外无非都是在说沈渔有多惨,甚至死了都没有被好好安葬。
怀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个小箱子,夙笙回过神,也没拒绝,索性当着她的面打开箱子看了眼。
满满当当的银子,有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也有一百文、五十文、十文、五文。
翻了翻,夙笙连一文的铜钱都没有找到,反而还在最底下看到了几张一百两的银票。
全部加起来,肉眼估计不少于一千两。
小小一个县丞,他儿子都能有两箱子珠宝一千多两银子?
夙笙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贪污腐败!
“公子,钱也拿到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沈虞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林烊不喜他人打扰,每每折磨她都是支开下人,只让他们开着院门,在院门外守候。
以前她只觉得悲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想到现在反而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见夙笙不回话,沈虞抿了抿青紫的唇角,“你要喜欢钱,我出去了也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我都……”
话说到一半,夙笙忽然塞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她。
“闭眼。”
听着夙笙冷漠而淡定的声音,沈虞忽的就冷静了下来。
但她看了眼从屋顶上垂落下来的藤蔓,还是有点发怵。
这藤,能支撑两个人爬上去吗?
“他们都守在院门外,要不我们打开房间,偷偷出去?”
沈虞小心翼翼地提议。
“院门是打开的,门外有两个人,你说他们喊两声会吸引过来多少人?”
夙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实不相瞒,其实我会飞。”
按理说这种情况沈虞是笑不出来的,可她还是第一次见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勉强挤出笑容:“话本里面的轻功是不存在的。”
夙笙皱了皱眉,也没试图让她相信。
她从身上扯下一条布放到眼前看了看,确认蒙上就看不到后,她一把抓住沈虞,用布条蒙上她的眼睛。
“抓住我。”
她抽走沈虞的刀,收进鞋子的夹层中,然后一手揽住沈虞的腰,一手攥紧藤蔓。
身体腾空飞起,沈虞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她脸色苍白地抱紧夙笙的腰身,把头埋进对方怀里,听着风声在耳畔拂过。
沈虞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她的双脚着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银票太多,容易招惹贼,这些铜钱你拿去,可以先找个客栈住一宿。”
手上多了一小串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