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虞初羽脸上浮现出些许错愕,转头当机立断,“先去看看阿玲!”
两人没再顾得上用迷药,当即推开另一间屋门。
屋子里很安静,虽然家具简陋,但一切物什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房间主人是个极其规矩严苛之人。
两人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床榻上。
被子底下有一个凸起,依稀呈现出一个人形。
虞初羽心头一紧,生怕底下又是一具尸体。
掀开被子一看,哪里有什么人,不过是被子隆起的形状。
阿玲哪儿去了?
此时幽霁已经在屋内摸索了一遍,对她摇了摇头。
“屋里没有什么暗道,人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就不在了。”
两人退回方才的房间,想着能否从尸体身上找到什么线索,然而就在他们进来的一刹那,心脏齐齐咯噔一下。
尸体不见了!
虞初羽匪夷所思,那人的身法得有多高超,才能悄无声息地带着两具尸体?他们在隔壁竟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两人从屋内走出来,三间房都已经被他们搜遍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暗道,没有可疑物件。
此时庭中一阵风吹来,明明是夏日,竟带着隐隐的凉意。
就在这时,幽霁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视线落在院中的一口小井内。
“怎么了?”虞初羽注意到他动作,顺势看去。
那是一口极小的井,口径堪堪比人的脑袋大一点,根本不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那里有股奇怪的气味传来,闻着有点熟悉。”幽霁神情有点困惑。
虞初羽将信将疑地嗅了嗅,并没有发现什么气味,干脆提步朝那边走去,没成想突然被他拉住手腕。
“等等!”
虞初羽回头,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想起来了。”幽霁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声音里夹杂着彻骨的冷意,“是跗骨香!”
虞初羽没听说这玩意儿,但光听对方的语气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就听幽霁解释道:“这香对蛊虫而言便是兴奋剂,只需要些许便可让蛊虫为之疯狂。因为此香一出,寄生在宿主体内的蛊虫便会如同跗骨之蛆般啃食其**直至破皮而出,因此得名。如此大的剂量怕是要将这片区域内的蛊虫全吸引至此处。”
“有人在镇内养蛊?”虞初羽神情一凛。
“等等。”虞初羽很快反应过来,“既然这香味是从井里传来的,这底下必定有一条暗道。”
幽霁点了点头,都做好了继续翻找的准备,就看见虞初羽直勾勾地看着那口井,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虞初羽:“既然是吸引蛊虫,对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吧。”
幽霁依稀有了点猜测,迟疑着点头,下一秒就感觉身边人影一闪,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水井前毫不犹豫地劈出一剑。
一道寒光闪过,井口连同下方的地面被整整齐齐地削开,切口光滑如同豆腐,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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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饶因兰刚给那群幽精固好魂,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朝另外两人。
要知道,话本里最忌讳落单。
正想着,前边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这还是饶因兰第一次翻墙,不免有种做坏事的负罪感,因此看见人影第一反应便是心虚地往旁边一躲。
两道身影在夜幕中并不能看清面容,不过彼此间行走的频率倒是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他来时的方向,饶因兰这才松了口气,来到阿玲家院墙外开始哼哧哼哧爬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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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道人影集中在杨振家门口,静默无声地站在那。若此时有镇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当场吓晕过去,只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熟悉的面孔——昨日下葬的尸体。
屋顶上,有两人一站一蹲。
月光照着其中一人的脸上,正是虞初羽等人白日里拜访过的段殷。
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将其对准月光,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透过半透明的瓶身,可看见其中有一个靛青色光晕以一种呼吸的频率忽闪忽灭。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用面纱遮挡了大部分容颜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容颜,那曼妙的身姿还是极易惹人遐想。
女人嫌恶地掩着口鼻遮挡那弥漫开来的尸臭味,轻蔑地瞥了眼底下的尸体:“这些死人能顶什么用?别忘了之前所谓“必死无疑”的阵法都被他们破了。”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魂。”段殷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摇了摇手上的琉璃瓶,反倒道谢道,“多亏了你我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宝贝,有了它,我的鬼道必成。”
“互利罢了。”
段殷点了点头:“也对,想来你那情郎几个时辰后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了,那我就提前恭祝你得偿夙愿。”
他余光从女人脸上扫过。
可惜了,这女人要不是个疯子,他也不介意同她维持这段露水情缘的。
不过一想她的手段,不禁为被她看上的男人点了根蜡。
受不起。
这时,底下的房门打开,露出杨老伯蹒跚的身影。
段殷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与之不符的笑容:情之一字,实在害人不浅啊。
杨老伯看见眼前的一幕,猛然倒退了一步,半晌镇定下来,左右看了一圈,视线落在屋檐上:“你们说的我都照做了。”
“急什么。”段殷不以为然地说,“又不差这一会儿。”
他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门口死尸齐齐一动。
杨老伯惊骇之下几乎不能动弹,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个个脸上还带着腐肉地死尸朝他逼近。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际,死尸同他擦肩而过,毫不停留地朝院内走去。
空中传来一声清嗤声,仿佛在嘲笑他没有自知之明。
杨老伯陡然松一口气,大起大落下整个人腿脚一软,瘫坐在原地。
段殷和女人站得高,加上修士的目力极佳,清楚地看见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虫子从屋内爬出来,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数量可观的虫河,此时正沿着院墙翻出,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仔细看的话,还有一只正从许婆婆的屋里爬出来。
段殷朝女人使了个颜色,女人做手一挥,那条虫子在原地愣了半晌,又一顿一顿地爬了回去。
今后还要用到此人,得将他稳住。
女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虫子行进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炙热的光芒。
快了,邓郎。
这边死尸们穿过院子,分成三拨分别进入三间不同的屋门。
它们没有思想,只能遵照命令行事,真要说的话或许还比不上低级傀儡。
而如今它们收到的命令便是将其中三人撕碎。
段殷先前通过杨老伯得了沾染几人气味的物什,虽然死尸嗅觉还不如没有,但他们身上还有段殷提炼后嵌入的死魂,能够据此掌握对方的气息。
于是便出现了如下的一幕。
几波死尸分别来到三间房屋的床榻前,拿起床上的被子开始疯狂撕咬。
个别死尸抢不过别尸,直接就着对方捏着被子的手指一口咬下去,一时间屋内棉絮纷飞。
段殷和女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听见打斗的动静,还在奇怪是不是那几人太弱,还没闹出点动静就直接被死尸给声吞了。
突然间,翻墙翻到一半的虫子齐刷刷一顿,摇了摇脑袋直截了当地掉了个头,原路返回。
女人登时神色一厉,视线朝远处扫去,目光阴沉至极,语气里带着克制不住的震怒:“谁动了我的阵法!!”
没等段殷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影便几个起伏,消失在夜幕之中。
段殷黑着脸给死尸下达出来的命令,就见前一秒还带着可怖腐肉的死尸此刻脸上沾满了一缕缕白色的棉絮,搭配他们手上还在争夺的棉被,黑洞洞的眼眶中透着清澈的愚蠢。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瘫坐在原地的杨老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耍、我?”
第54章 第 54 章
虞初羽同幽霁顺着劈开的井口一跃而下。
井中并没有水, 但一如其中就能感受到萦绕着的寒意,地底是终年不见天日形成的阴寒。
许是因为二人不走寻常路的缘故,直接跳过前边的暗道来到了终点, 因此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座阵法,以及中间被手腕粗的铁链拴着的男子。
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两人见状正要上前看看情况,这时一道光幕亮起,将二人弹了回来。
不过这一动静倒是将里头的人惊醒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周身透着一股贵气,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一醒来便看见眼前两张陌生的面容, 即便不合时宜, 他还是被惊艳了瞬, 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萎了下去, 脸上只剩下紧张。
他极力保持镇静,但眉眼中透露出的惊慌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真实的想法。
“你、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 当今天子可是我皇兄, 要是我出了什么事, 皇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虞初羽同幽霁对视一眼,皱眉:“皇室的人?”
这幕后之人究竟所图为何?
不过想到对方毫不顾忌地对凡人下手, 突然也就不意外了, 毕竟皇室也不过是高贵一点的凡人,在修士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以为他们对自己有所忌惮, 顿时多了一分底气。
“没错!赶紧放了我, 不然你就是和整个皇宫为敌!”
“师姐, 那跗骨香便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幽霁在旁边缓缓开口。
虞初羽听见这话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所有的蛊虫都会进入他体内?”
幽霁点了点头。
男人不知道他们具体讲什么,但听见他们提到自己, 还有那所谓的蛊虫,难以磨灭的记忆袭上脑海,整个人脸色白了几分,瞬间紧张了。
“是朵儿派你们来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你们同她说,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幽霁同虞初羽对视一眼,上前道:“青岩镇出了点事,我们是来调查的,你说的那个朵儿是谁?为何将你关在此处?”
男人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表明身份:“我是魏国四皇子魏文新,你们要能救我出去,我一定让皇兄大肆封赏!”
幽霁没听出什么所以然,只是回头去看虞初羽,却见虞初羽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魏国三十年前便没了,如今的国号是周。”
而且说他是魏国的皇子,光是年岁都对不上。
眼前之人看着极为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修士尚且可以通过修炼暂缓衰老,但眼前的人明显是个凡人。
要说凡人中间或许还可能出现修仙体质的人,但受天道限制,皇室之人绝对不可修炼,无一例外。
“怎么可能!”魏文新几乎以为眼前之人是来迷惑他心智的,眼神中多了丝不信任。
“信不信由你。”虞初羽没同他深究,迅速追问,“你身上可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想死就快处理掉!”
魏文新被她的态度感染,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身上的袖袋,嘴里却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身上的东西我自己一清二楚。”
——然后从衣襟中取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香囊。
魏文新:“……”
这下他倒是紧张了,刚刚他可是听到他们说蛊虫进入身体什么的,顿时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两人,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办?”
虞初羽和幽霁两人在外边试了下,所幸这阵法只是为了防止里边的人出来,倒是让他们找到了漏洞,干脆让他将香囊扔到阵法边缘。
幽霁伸手将其取出,打开后翻看了下里边的东西,确实是跗骨香无疑,迅速用灵火将其烧成一团灰烬。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但仍旧能隐约在对方身上稳健相同的气味。
起初他以为是腌入味了,后来琢磨过来不对:“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魏文新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随即不安地说:“其实我来这里之后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言外之意便是即使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也未必清楚。
魏文新看清二人的表情,隐隐意识到什么,差点没哭出来:“怎么办?我死定了吗?QAQ”
虞初羽转头问幽霁:“蛊虫就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吗?”
幽霁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回答:“我。”
虞初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魏文新闻言眼睛一亮:“你有办法救我?”
幽霁凑到虞初羽面前,笑嘻嘻地问:“师姐要我救他吗?”
魏文新抢答:“我可是皇子!我命令你们必须救我!”
如果放在之前,虞初羽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如今她只是说:“或许还有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