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恐惧使他连与季棠对视都做不到,视线短暂的交汇后,他率先别开了眼睛。他害怕在她脸上看到嫌弃的神情。
季棠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找他,发现他避开了她的视线后,她收回了迈出的腿。
她呼出一口气,她差点忘记,沈宴清不想让她来。
她现在算明白了,他当初的那句好恶心指的是什么。她知道在沈宴清的心里,她的家庭幸福美满,周边也没出过这种腌臜事,可她真的没他想的那么单纯,像这种豪门出轨的瓜在瓜界不要太常见,在她心里都排不上号。硬要说起来,顾远跟夏白音为了自己各自买凶杀人的事才更加炸裂。
陆瑾跟裴煜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达成了一致站在了统一战线,不再争论谁送季棠,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季棠带走,别让沈宴清后来者居上,抢走了他们送人的机会,大不了两个人一起送!
比起对方,沈宴清的威胁更大。
裴煜咳了一声,拉回了季棠的注意力。
她看了看两人,说:“怎么了?”
裴煜说:“季棠,沈宴清现在估计要处理不少事,我们先离开吧。”
程家人不愧大户人家,见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程老爷以身体抱恙为由,由安娜扶着回了房间,两兄弟强忍着悲痛的心情,强颜欢笑的送别宾客。
出了这种事,晚宴是进行不下去了。
季棠点点头,“嗯”了一声。
作为与主家交情匪浅的陆瑾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对季棠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跟程家打个招呼。”
“我也去,季棠你待着别乱走哦。”裴煜不放心的叮嘱了她一句,三两步追上了裴煜。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作为受邀的宾客,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季棠有种被当成小孩子的不爽感,她知道他是怕她乱走迷路才这么说。
四人之中,只有他对她的路痴属性印象深刻。他们的初识,便是源于她慌乱中走错了房间。也就几个月前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就像久远的像是上一世的事。
季棠的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两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找季棠搭讪,想要加个微信。
季棠礼貌的回绝了,对方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被拒绝后就识趣地离开了。季棠探头看去,发现陆瑾跟裴煜身边又各自围上了人,没法马上脱身。她又去看沈宴清,却发现宴会厅里没有了他的身影,就连顾远、夏白音也不见了踪影。
她便拿出手机,给沈宴清发去了一条微信。
季棠:宴清,我走了。
她握着手机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出了这种事,估计他现在也没心情跟时间看手机。
她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又看了看陆瑾跟裴煜,两人看着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社交,她的视线在晚会上搜寻了起来,想找个侍者问个路。
她想去上个洗手间,她刚才一个人待着无聊,接二连三地喝了好几杯热水,她怕半路上想上厕所。她发现了一个收杯子的侍者,就走了过去,考虑到自己的路痴属性,她又麻烦对方带她过去。
从宴会厅出来往右是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洗手间就在其最深处,季棠不好意思让侍者等她,默默记下路线后就道谢让他离开了。她洗好手从洗手间出来,按照手机上记下的路线,往回走,然而没走出去几步,她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是两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身正装都遮掩不住他们身上痞里痞气的气质,一眼看去就比刚才来要微信的人难缠。
季棠心中警铃大作,她用余光扫了眼四周,光线昏暗,还没有其他人在。她把手伸进了包里,用指纹解锁了手机,琢磨着要是情况不对,她就打电话摇人。
其中一人发现了她的举动,嬉皮笑脸地摸了下脸说:“美女,别这么防备,我们又没做什么。”
另一个接腔道:“对啊,我们就是想问你要个手机号码,给个面子呗。”
季棠垂眸,说:“要是我不给呢?”
两人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拒绝的这么爽快,那个最先跟她搭话的男生说:“你这么说倒把我整不会了,不给……”他看了眼同伴,没再说下去。
季棠看不懂两人在眼神交流着什么,她警惕道:“你们别乱来,这里可是程家,他们不会由着你们乱来的!”
另一个男生见状,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同伴的脑壳,怼道:“你个傻逼,都怪你长这么凶,吓到我们美女姐姐了。”他搓搓手说,“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问你要个号码,交个朋友。刚才在晚会上我们就注意到你了。就是陆瑾跟裴煜在,我们不敢上来跟你搭话。”
他倒是实诚,一上来就把什么都都跟季棠说了。
那个被拍脑袋长相痞气的男生不服气的顶嘴道:“哥,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可是双胞胎,我凶你就不凶了吗?”
原来是两兄弟,还是双胞胎,完全看不出来呢。
像是看出了季棠的疑惑,兄弟中的哥哥开口解释:“看不出来吧,我们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得不像。”
季棠“哦”了一声,她没在两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也就放松了下来。
看来人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弟弟说:“美女,真的不能给我个号码吗,你长得比我认识的人都漂亮。”
季棠被夸的猝不及防,她笑了笑说:“不行。”
“真是遗憾。我是说我!”弟弟扁了扁嘴。
季棠被这对兄弟逗乐了,她说:“我走了。”
“美女拜拜,要是改变主意可以问陆瑾要我们号码的哦,我们是谢家的,你跟他说,他就知道了!”弟弟欢脱的说着。
季棠刚转身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两人的窃窃私语。
“她真漂亮,近看比远看还要漂亮。哥,我感觉我坠入爱河了。”
“你滚,你看到漂亮女生哪次不这么说。”
“这次真不一样,你摸摸我胸口,跳的厉害。”
“滚,我嫌脏。”
“你还是不是我哥,人身攻击过分了哈!说到脏,哪里有老顾跟他那个老情人脏,还装深情骗了大家这么久,结果两人早就搞上了。啧啧啧,亏他想得出AI这个借口,真是老奸巨猾。说到这,我刚才还碰到夏白音了,一个人在角落,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嘘,别在这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回去再说。”
“怕什么,他们有脸做,还怕被人说。我都怜爱沈宴清了,回家第一天,家丑当众被揭,换成我,分分钟都待不下去。”
“所以,他不是就走了,程老爷子都没留住他。”
季棠脚步一顿,回过了头,两人看到,不明所以地朝她挥挥手。她想了一下,走回去站在了他们面前。
“那个,你们知道沈宴清去哪里了吗?”
两兄弟面面相觑,迟疑地点了下头。
沈宴清察觉到他被人盯上了,在他出了澜屋后。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开不了车,就让程家的司机送他回去。
当车子驶出南山风景区后,司机告诉他后面有一辆面包车,好像一直在跟着他们。
沈宴清知道夏白音已经沉不住了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没脑子,被他这么一激,就不管不顾,在程家就敢搞事。
那辆面包车始终与他们的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车子驶入一条没有人烟的道路时,才开始加速追了上来。
两辆车在路上你追我赶了起来,那辆面包车越开越近,沈宴清意识到对方想要撞车,他皱了皱眉,手握在了车把手上。他对司机说:“停车,我要下车。”
“少爷?”司机似乎对他的这个决定很惊讶,他劝道,“您别担心,我可以甩开他们的,或者报警都行,您没必要下车,万一他们……”
沈宴清抬起手,阻止他说下去,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重申道:“停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朝身后的车看了一眼,不怎么情愿地踩下了刹车。车还没有完全停稳,沈宴清就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他回头看了眼面包车,转身朝路边的一条小路跑去。
追车的面包车察觉到不对,也停在了路边,从上面下来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其中两个追着沈宴清跑了过去,另一个来到保时捷旁,给司机递过去一根香烟。
司机接过去叼在嘴里,说:“妈的,他好像意识到我有问题了,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不对的,明明就没回程家几次,按理说应该不认识家里的司机。”
“肯定不认识,他又不是傻的,要是认识就不会让你这个冒牌货代驾了。”壮汉点燃香烟,重重吸了一口:“不过没事,这里就我们几个,他跑不掉的。”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荒野里愈发的刺耳。
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人。
沈宴清微微撇了下头,余光中扫到了对方手中的棍子。
绑架他还是杀他?
他加快了步伐,呼吸变得急促。他记得不远处有个荒废掉的小木屋,以前是附近农家用来放置农具的,位置偏僻,周边人烟稀少,也没有监控,很适合做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袭击他的两人见状,也加快了速度,他比两人熟悉这边的路线,很快就将两人甩掉了一大截。
他只能放慢脚步,等着他们追上来,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
他都这么引导了,还跟不上他。
废物找来的人果然也是废物。
他藏匿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无聊到甚至想抽根烟。
过了一会,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他心中一惊,果断地从西装裤里掏出了一把伸缩刀,然而还没等他打开,他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是个女人。
黑暗影响了他的视力,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他垂下眼睑,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锋利的刀刃,眼神比刀光还冷。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宴清,是我。”
他骤然收回了刀,刀刃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心,在上面留下了一条血痕,血顺着手心流了下来。
他没忍住,痛哼了一声。
季棠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对于她的出现,他又惊又惧,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思维,慌乱如麻。
他设下的这个局里,可不包括她。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来了,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我不!”季棠倔强的说道,“我们打了报警电话,趁他们现在没追上来,我们快跑吧。”
他愣了一下,就被她拉着朝着前方跑去。
路上没什么灯光,黑黝黝的。天空中,月亮被乌龙遮挡,星星寥寥无几。夜风在两人耳旁呼啸。
他低头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她能一直这样牵着他的手。
直到看到她要走错路了,他才出声提醒:“别走这边,这边没路。我们往右边走,那里有一块玉米地,走过去就是大路了。”
季棠点点头,黑暗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跑了大约五六分钟,沈宴清指着不远处的下坡道说:“从这走。”
光线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路,季棠拽着沈宴清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了下去。
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坡道下有一大片青黄不接的草丛,季棠想都没想,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她也跟着钻了进去,双手撑在他的两侧。
沈宴清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束光从他们头顶扫过,她的眼睛干净又透亮。
“艹,人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小伟,你怎么跟的人!”
“该死的,我们已经暴露了,今晚不把他给解决了,我们全都要玩完!”
“别抱怨了,把电筒拿稳了,好好照照。这里黑灯瞎火的,人肯定跑不远,估计就躲在附近。”
耳边传来两个男人恶声恶气的交谈声。
风吹的人眼睛疼,还要忍受虫子的叮咬。季棠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心脏因为害怕剧烈的跳动着。她咬紧了嘴唇,用疼痛麻痹着自己,才没叫出声。
离危险越近越不能慌,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沈宴清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在季棠瞪大的瞳孔里,他竖着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啪嗒,啪嗒,雨滴从天空坠落砸在草堆上,紧接着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沙沙声。
下雨了。
第100章 季棠的心意
2008年六月的一天傍晚,天空闪过阵阵白光,亮的如同白昼,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惊雷声。
沈宴清被雷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雨淅淅索索的下着,路上的行人打着雨伞,步履匆匆走过。汽车快速驶过,溅起朵朵水花。
南城的道路两旁,种满了一排排郁郁葱葱的大树,每到夏天,就成了自然的遮阴地,一到傍晚,就聚满了人,纳凉下棋,唱歌跳舞。可要是碰上雷雨天,就不免使人担忧,怕一道雷下来,把人当成树,给错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