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季棠跟裴煜不在时,他没有错过她脸上慌乱的神情,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有问题。
袁晓张了张嘴说:“兄弟,你怎么进去啊?”
周衍之从兜里掏出一个志愿者证件挂在脖子上,拍了下他的肩膀没有多说就走了。
“艹,忘记他在电视台有人了。”
第105章 最后一个任务
在路过自己化妆间门口后没多久,季棠就起了疑心。她是路痴,第一次去的地方,她一般是记不清方向的。
可偏偏她到这后跟谭菲在这里发生冲突,对这条走廊可谓记忆犹新,它的尽头通往电梯间,跟演播厅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个时间点,裴煜跟何澜必然不会去外面。
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带路的那名工作人员没再听到紧跟其后的脚步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问道:“季老师,你怎么不走了?”
季棠又瞥了眼他胸前的工作牌,一边记下他的名字一边说:“再往前走就要出去了,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真的是去裴煜吗?”
这附近来来往往都是工作人员,走廊上又有监控,这人甚至连工作牌都不摘,她看过照片,跟本人差不多,应该不是伪造的。
她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真的想把她骗出去对她不利,还是纯粹搞错了方向。
这名工作人员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窘迫的神色,他摸了摸脖子,承认是别人叫他把季棠带过去的。
这个别人是谁,季棠不用脑子想能猜到,在场的人里只可能是谭菲。她可不认她私自找她会有什么好事,估计正憋着坏想害她。
她扯了扯嘴角说:“什么别人,就是谭菲吧。”
工作人员缓缓点了点头,他没料到会这么就被季棠猜出来,局促不安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低着头,低声下气的祈求道:“季老师,您能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吗,我真的没想对你做什么坏事。她让我叫你,我也不敢拒绝,她这个人的脾气,您应该也了解的对吧?我要是不按她说的做,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季棠的脸色,放低姿态想让季棠心软放过他。季棠只心软了几秒,就硬起了心肠。
不是她变得冷漠,她很清楚,他是东窗事发才在她面前扮可怜,妄图取得她的同情,要是她没发现,她就真被带去见谭菲了,到时候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像他这种常年在电视台工作的工作人员,私底下见惯了艺人间的勾心斗角,不可能猜不到谭菲叫她去是要做什么。
她跟她吵架的事,早传遍整个演播厅了。
季棠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你去跟谭菲说,让她少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她转身正准备原路返回,听到了“笃、笃、笃”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谭菲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工作人员与她对视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手指紧张的掰来掰去,看得出真的很害怕谭菲。不知道她以前来参加节目,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凶残印象。
谭菲冲他挥了挥手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滚。”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声,转身一溜烟的跑走了。
时隔两个多小时,两人就故地重游,站在了这个“旧”战场上,区别是这次没有其他人在,就算大打出手都没有人拦。
既然本尊来了,就不需要由别人带话了,季棠说:“谭菲,你是前车之鉴不够多,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威胁工作人员,陷害后辈艺人,任何一件事传出去都够你喝一壶了,还是觉得自己出道久,作品多,大众对你容忍度高,怎么作妖折腾都不会翻车?”
季棠其实也不明白,她们也就在这次宣传会碰上,后面有关《自白》的路演她是不参加的,基本就没交集了,她怎么就盯着她不放了。
她以为谭菲肯定会反唇相讥,她却凑到她面前,眼珠子牢牢地盯着她,不屑的“哼”了一声,她说:“我有时候真搞不懂,裴煜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竟然会不顾自己,想要救你。”
季棠蹙了下眉,说:“你这话什么意思,裴煜?救我?他怎么了?”
以裴煜在圈内的咖位跟讳莫如深的家世,她倒不觉得谭菲敢对他做什么,更大的可能,是拿他当诱饵设局害她。
谭菲指了指走廊尽头说:“看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拐角了吗,靠里面有一间储物间,你不是要见他吗,他就在那里。”
季棠冷笑了一声:“谭菲,你不会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上当吧。”
谭菲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一抹哀伤,她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她说:“季棠,说实话,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了。”声音轻的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啊?”季棠一天雾水的看着她,她刚一开口,谭菲就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信不信由你。你知道的吧,他怕黑,要不要当这个骑士,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她向她扔了把钥匙,“喏,这是钥匙。”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就迈着摇曳的步伐离开,像喝醉了酒似得。
季棠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地跟在她身后,她的脑海中一直充斥着谭菲方才的话,她又回头望了一下,抿了抿唇。
犹豫片刻后,她转过身,朝着与谭菲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走了几步,就跑了起来。
——
裴煜不是天生就怕黑的。
在他七岁那年,他被一对疯狂的夫妻绑架,他们想要他成为他们家的孩子。他们先是对他好言相劝,拿各种零食礼物诱惑他,后来见他油盐不进,又哭又闹,便不耐烦了,将他关在了储藏室里。
他从一开始的拼命捶门喊人,到后面体力不支晕倒。
被关的时间里,他靠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角落里像蛰伏着恐怖的怪兽,准备将他大快朵颐,他被幻想的场景吓得瑟瑟发抖。
他透过墙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黑暗终于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掉了他的身体。
两天后,他在病床醒来,才发现自己被解救了,他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只是从此以后患上了黑暗恐惧症。
时隔十七年,那种绝望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储物间,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物品堆积已久的发霉味道。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储物间的墙上没有窗户,连一缕阳光都照不进来。
他像儿时那样靠在墙壁上,用手臂抱紧了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也惨白的如同刷了白漆。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季棠没有被关在这里。
她是安全的。
十五分钟前,他化了妆,便想利用剩下的休息时间跟季棠聊下天,虽然他们现在在剧组也经常碰到,可他觉得时间再多也不够多,总想跟她待得再久一点。
他赶走了满腹意见的姜蓉跟张胜,独自去了季棠的化妆间。然后就撞上了谭菲,在走廊尽头鬼鬼祟祟的。
他也听说了她跟季棠争吵的事,以她的前科,他直觉她又要搞事,便默默走了过去,然后就看到她跟一个工作人员在交谈什么。他隐约从她嘴里听到了季棠的名字,更是认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显然她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了。
他靠在墙上,用手指敲了敲墙,听到响声的谭菲跟工作人员同时看向了他,发现是他后,两人皆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他质问谭菲又想使什么花样,并且警告她不要对季棠乱来,否则别说颜芷,就算她公司老板求导他面前,他也不会放过她。
他维护季棠的话戳中了谭菲的痛脚,她脸色大变,先是怒气冲冲地赶走了那个工作人员,又冷笑着跟他说他来晚了。
她把他带到了这个关着门的储藏室,跟他说季棠就被关在里面,他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把她带出来。
“不过别怪我没告诉你……”她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的说,“房间里的灯坏了还没修好,里面暗得很,你能进去吗?”
他的脚步一顿,骤然回头看着她,心里疑窦丛生。
他怕黑这件事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然而还没等他疑惑太久,就听到她继续说道:
“裴煜,你害怕了?害怕了也没关系,我把门打开,让她自己出来。”
他满腹狐疑的看着她,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谭菲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口将信将疑地叫了声季棠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又接连叫了两声,心里越来越慌。
他当时太害怕季棠出事,无法冷静思考,导致忽略了一些奇怪之处,智商下降到压根没想过季棠不在里面的可能性。
他质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她与他对视了一眼,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愫。她勾起嘴唇,讥讽道:“我对她怎么了?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对她的喜欢不足以克服你内心的恐惧,那也不过如此嘛。”
他看了眼黑漆漆的房间,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谭菲以诱惑的口吻说:“她就在里面,你也可以选择去叫人,不过我想,当你看到她的情况后就会后悔这么做的。”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季棠出了不好的事情。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可言说的怒火,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义无反顾地踏进了储物间。
还没等他适应眼前的黑暗,他就感到后背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回过头撞进了一双含恨的双眸,门当着他的面被她快速关上,他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接着门外传来谭菲猖獗的笑声。过了一会,这笑声消失了。
他真的太大意了。
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被关了很久。
他盘算着时间,从他发现谭菲到被关大约花掉了五六分钟,距离录制时间也就十几分钟,大家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到时候肯定会来找他。
再撑一会就好,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可他却依旧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要是他们没发现他在这里,要是他们不来……
他一个用力咬破了嘴唇,刹那间一股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太糟糕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门被人打开,光照了进来。
季棠站在光里,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她惊讶的看着他,半响,他听到她说:“裴煜,你还真在这里?”
他愣愣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出现了。
“季棠,你,你怎么会来?”他用尽全力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她。
“我?”季棠伸手想要扶着他,“我碰到了谭菲,是她跟我……”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她身上一沉,裴煜靠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发梢蹭着她的耳朵,手垂落在两侧。
她的话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要抱不抱的姿势。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的肩窝上,留下湿润一片。
“裴,裴煜?”她结结巴巴的叫着他的名字。
裴煜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压抑着满腔的悲伤。
在被她拯救的同时,他清楚的感知到了一件事:
她不喜欢他。
第106章 季棠的心意
季棠伸出手指拍了拍裴煜的后背:“裴煜,该过去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一个男生哭,还是性格傲娇的裴煜,她心里有些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她以为他是黑暗恐惧症发作,可隐约察觉到并不是这个原因。
裴煜“嗯”了一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季棠。”
“我在。”
“我喜欢你。”
“……我知道。”
一股难言的情绪如乌云般袭上两人的心头,气氛变得沉默又悲伤。
“你,喜欢沈宴清对吗?”
谁都不知道,他有多艰难才问出了这句话。
季棠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手指蜷了一下。
时间像被定格在了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棠小幅度的点了下头,轻声道:“是。”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意的呢?季棠也说不清楚。
她将沈宴清视为童年玩伴,又怜悯他的身世,从一开始对他就有几分特殊,可那是友情,不是爱。
那么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季棠垂眸,看着垂在身侧两只空荡荡的手。
沈宴清遇袭的那晚,在那堆草丛里,在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想用身体为她筑成一道屏障时,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快得快要炸开了。
她想起在家时,夏音莱对她说的话:“当你心动时,你的心跳会告诉你。”
她的心脏比她先知道。
裴煜抬起脸,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