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令人捉急的手气,简直不忍直视。
“我来。”谢白辰说着,便抬手拨动了一下木针,木针旋转的速度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颜丹青早在谢白辰站自己身边时,就惊得屏住了呼吸。
好家伙,原来谢少也有童真的一面,她还以为他只喜欢花天酒地,灯红酒绿呢。
见识过他的玩世不恭,也见识过他的狠戾无情,这会儿他从人群里出来,带着股淳朴无华的人间烟火,倒叫她看得入了神。
“哇!”
孩童的欢呼打断了颜丹青的遐想。
一垂头,木针稳稳地停在玫瑰花上。
纵观了颜丹青玩糖画全过程的孩子全都被这位叔叔给折服了,一个小女生更是拍着手说:“姐姐转了七八次都没转到,可叔叔一转就成功,叔叔太厉害了!”
谢白辰:“……”
这都乱喊的些什么?
她是姐姐,他是叔叔……
他有那么老吗?老到小朋友都乱了辈份……
糖画老板也是惊呆。
我还……难得想献个殷勤,居然还不给机会……
颜丹青眼里迸发出两颗小心心:“谢少,你这简直是神枪手一般帅爆的命中率啊!”
谢白辰浅浅眯起了眼眸。
曾经这女人无数次的谄媚夸耀都是虚伪,唯独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原来他谢白辰想赢得一个真心称赞,一个糖画就够了。
“老板,快快,把玫瑰花画了!”没有留意谢白辰眼底的微妙,颜丹青只是一个劲儿催促糖画老板。
“好咧。”糖画老板掀开糖罐,正要舀糖,却苦了脸:“诶,糖不够了。”
“啊?”颜丹青朝糖罐瞅了一眼,果然,里面的糖只剩一点,完全做不了画板上的大玫瑰。
也怪她之前转到的东西太费糖,刀剑也就罢了,还有架立体坦克,这么一算,确实糖不够。
颜丹青抱头想痛哭,恨不得把手上这一把糖画还给老板让熔了重新做。
谢白辰浅浅一笑,不由分说接过老板手里的铁勺,将最后的糖浆全部倒了进去。
颜丹青眨眨眼,呃,不是吧,谢少亲自掌勺?那画出来的东西能辨认吗?
谢白辰只是凝了眼眸,胸有成竹地将勺子一侧轻轻搁在了白石板上。
落在石板上的金黄糖浆粗细均匀,线条流畅,因为糖浆不够,玫瑰花必须做小做精,这就更加考验人的技巧。
不过短短半分钟,一朵精致小巧的玫瑰就在白石板上成型,谢白辰拿竹签粘好,又用铲子将凝固的花儿铲起,这才递到目瞪口呆的颜丹青面前。
糖画老板霎时有股渴望,想拜师学艺,不过在男人浅淡的眼神下,止住了冲动。
颜丹青完全没想到谢白辰有这技能,一时间竟有点不真实的浪漫情怀。
她忙不迭把之前得到的“兵器”分给围观的儿童,最后还剩下一把“大刀”,她大方地递给了谢白辰:“谢少,送给你。”说完,喜滋滋接过玫瑰,将大刀塞进男人厚实的掌心。
女人那一刻的喜悦很真实,真实到谢白辰都忘了自己手上捏个糖是多么地滑稽。
很久以后,每当谢白辰无意回想起这一段往事时,总是忍不住感叹。
世间万事万物似乎早已注定,
他送她玫瑰,她却还他大刀。
两个人很自然地离开糖画摊,顺着蜿蜒的小巷,往外面走。
“这个点,你怎么在这儿?”谢白辰调侃,“来偶遇我的?”
“不是,我下班遇到了晚高峰,索性把车子停路边过来找吃的,谁知就碰到糖画这么有趣的事。”
谢白辰眼神一沉,颜丹青立刻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竟然讲了实话。
“不过,碰到谢少我也觉得很意外很惊喜。”她讨好地挽起谢白辰的手臂,整张小脸都要蹭上男人的衬衣,“而且谢少还给我做了这个糖画玫瑰,我觉得那帮小姐妹要羡慕死我的。”
“你给我站好,糖都要粘我衣服上了。”谢白辰一脸嫌弃地抽回胳膊。
“哦。”颜丹青也不恼,知趣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万一臭男人的衣服毁了她的玫瑰,那就亏大了。
她心里想着,忍不住伸出丁香小舌,轻轻舔了下玫瑰叶子。
甜腻的口感遍布味蕾,颜丹青满足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那副模样,清纯里带着些诱惑,倒胜出了往日装模作样的十倍。
谢白辰清咳了两声,不去留意她残留在唇珠上的一抹水光:“你以前没吃过这个吗?”
颜丹青一愣。
“你小时候,没玩过糖画?”
第37章 只要她肯放手
颜丹青眨了眨水眸,点头:“我小时候的生活比较闭塞,没太接触过这些。”
虽然她的家乡并不落后,可颜丹青一直与母兄住山林边的小镇,不怎么进市区,而镇子上,没人会糖画。“你家乡哪里的?”谢白辰问。
颜丹青心里一咯噔,可想到谢白辰若真想知道,查起来也很容易,便没作隐瞒。
“蓝岛。”她舔了下糖,垂下眼眸。
“哦?”谢白辰挑眉,来了些兴致,“我是白岛来的,与你的家乡隔水相望。”
颜丹青轻笑:“我知道,谢少是白岛名门谢家的嫡孙,这在夏城不是秘密。”
谢白辰笑意深了些:“白岛和蓝岛隔得很近,我十几岁同父亲出海,还在蓝岛休息过几日,不过,那边的女子鲜少有你这么水灵的。”
颜丹青吃糖的动作停了,桃花水眸略带讽刺地眯起:“敢情谢少那个时期就养成了猎艳的习惯?不过可惜了,蓝岛绚丽的自然风光远胜过胭脂水粉。”
这是在变相说他俗气呢?
谢白辰并未动怒,反而语气慵懒地说:“也是,庸脂俗粉怎抵得过被太阳晒得湿软的沙滩以及浅水区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彩斑鱼,更何况是夜宿浪漫的星光下,抱一个椰子,和知心好友高谈阔论了。”
颜丹青暗暗吃惊,料不到谢白辰还能领略到蓝岛那些不甚出名却又绮丽曼妙的细节。她一度以为他只会纵情声色,却意外在今晚有了新发现。
这个男人,很细腻,能感受自然界最细微的美好,也能专注地将传统手艺唯美再现。
想到这个,颜丹青倒是有几分好奇:“谢少怎么会糖画?”
“方便哄小女生啊。”谢白辰作死地丢了个暧昧眼神,“光会砸钱怎么行?必要时还得有情调不是?”
颜丹青撇了下嘴,默默把刚刚给谢白辰加高分减了回去。
这男人,本质还是渣。
女人不以为然的样子没掩饰住,谢白辰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跟你开玩笑的。”他讪讪地说,“其实是流云轩打算给中心医院捐笔款,用于治疗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儿童,届时会所会和小朋友举办一场感知传统文化的活动。这几日活动彩排,我有幸与糖画大师碰了面,然后学了几招。”
“哦!”颜丹青恍然大悟,“谢少真是心地善良,头脑精明。”
“嗯?”心地善良说得过去,头脑精明怎么理解?
颜丹青侃侃而谈:“捐款一来可以为患儿献爱心,二来也可以树立良好的个人形象,为竞选夏城商会会长造势啊。”
“你倒是机灵。”谢白辰掀掀眼皮,“就是未免把我说得过于沽名钓誉。”
难道你不是吗?
颜丹青舔着糖,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正腹诽着,冷不丁眼前冒出一块热气腾腾的糕点。那糕点呈梅花图案,脆黄的外皮,隐隐有甜腻的香气弥漫在鼻翼。
哧溜。
女人的口水差点怪没形象地流出来。
她是下班途中拐进小巷,饭都没吃,手中的玫瑰糖画已被舔得看不出形状,勾动的味蕾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吃吧。”谢白辰看着小女人亮晶晶的眼睛,唇角抿起了好看的弧度,“买给你的。”
呃?
颜丹青呆呆接过梅花糕,咬了一口,软糯的红豆泥包裹住贝齿,她满足得眼睛都弯成了天边的银月。
“好吃!”颜丹青竖起大拇指赞叹,“谢少怎么看出我饿了?”
“听出来的。”谢白辰戏谑地往她平坦的小腹上瞅了一眼,“你肚子刚刚叫了。”
颜丹青面红耳赤,直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少,听破不说破行吗?”她埋头啃着糕点,白玉耳垂都染上了甜蜜的豆沙色。
她这一刻的娇涩很美很真,比她当初从天桥上跌他怀里时诱人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希望她这份真持久一点,就像是他心心念念的烟火气,朴素但真实。
“嘿,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碰撞!”一个小贩推着一大车货物,一边吆喝,一边疾步穿行。
那小车走得极快,东西又多,行人纷纷避让,唯恐被撞。
颜丹青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拿着梅花糕,正吃得津津有味,哪里注意得到迎面而来的推车。等她杏仁大眼看清前方来物时,便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疾风扯到路边,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她穿的是高跟鞋,这会儿步子全乱了,糖画,梅花糕掉落在地,而她则是毫无形象地趴倒在男人胸膛。
她的美食……
颜丹青一阵崩溃,满心都是暴殄天物的遗憾。
谢白辰怔了两秒,才低头看向被自己情急之下拉入怀里的女人。
她小小的,暖暖的,没涂香水,呼吸里全是残留的焦糖香气。橙黄的路灯晕染她栗色的发丝,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养在家里的那只贵气的波斯猫。
禁不住,他有点心笙荡漾,仿佛静置了很久的琴,被轻轻拨动了弦。
这一刻的她,不像千娇百媚的小心机;
这一刻的他,也不像风流倜傥的纨绔男;
这一刻的他和她,就像天下最普通的男女,相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谢少,”颜丹青青葱手指戳了下谢白辰的腰,“我们抱这么久,会不会有人偷看?”
谢白辰一个激灵放开她,清咳一声:“不好意思。”
颜丹青:“?”
她是不是耳背听错了?一个昨晚上还对她欲行不轨的男人居然因为多抱了她几秒而跟她道歉?嗷!禽兽已经进化得这么快了吗?还是说她现在遇见的是谢白辰的孪生兄弟?
颜丹青还在思考,谢白辰已重新迈开了步子。走了两步,见女人没跟上,他这才回头无奈道:“走了。”
“哦。”颜丹青几步跑上前,懊恼道,“可惜了我的糖和点心,早知道就快点吃了。”
谢白辰忍俊不禁:“你若喜欢,我过几天赠个一劳永逸的方儿给你,保证你天天都能吃到。”
“真的?”颜丹青喜上眉梢,谢白辰莫不是要给她请个私厨吧?
谢白辰没多揣摩她的天马行空,男人此刻的心里,全是颜丹青无意流露出的本性。
那种为一点微小的美好而心满意足的纯,浅浅熔化着他心尖上的刺。
霎时,谢白辰有点心软。
且不论她来意为何,只要她肯放手,那他也放手。
第38章 红颜第一祸水
谢白辰心思一定,语调便温淡了几分:“丹青,你从白岛出来,没名没份地跟着我,你双亲知道吗?”
颜丹青脚步一顿,心下警惕。
不久前,齐煊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不过对比之下,面对谢白辰,她要更谨慎一些:“我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要照顾哥哥,管不到我身上。”
“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会同意?”谢白辰挑眉。
“大概会打断我的腿吧。”
谢白辰轻笑:“那你还冒险?其实,若是你怕母亲责备,大可以正正经经做个模特,霓裳依旧是你的舞台,你放心,跟过我的女人,我不会对她太差。”
颜丹青眼珠子一转,顺势歪谢白辰手臂,又当起了牛皮糖:“谢少对我好,我舍不得离开嘛,再说了,谢少威风八面,若真东窗事发,也必不会让我妈的棍子落我身上,你说是不是?”
谢白辰一阵恶寒,险些把女人从胳膊上拽下去。
他怎么会有一刹那的天真,以为不动声色,好言相劝,这女人会见好就收?看她一幅娇娇媚媚的模样,谈论家事都不忘卖弄风情,分明就是铁了心当祸水。
红颜第一祸水!
谢白辰眼里溢出几分几不可见的凉薄,微微倾身,就着她的攀附,俯在她耳边说:“难得你对我这么有心,不过,在我身边有时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怎么说?”颜丹青无辜地眨眨眼。
“见不惯我的人很多,你之前被连累的事这么快忘了?”
“谢少说的是申子曦?”颜丹青不屑地呵了声,“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走了,有谢少护着,我怕谁?”
谢白辰点点头,服了。
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妞儿,连他少有的这份仁义都不领。
“好吧。”谢白辰浅笑,在她耳边低语的话轻飘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邪魅,“既然决定跟着我,有件事丹青你最好牢记于心。我谢白辰要的是绝对的忠诚,绝不容忍背叛,若是有天你出卖了我,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话就跟谈论天气一样云淡风轻,可在这人声鼎沸,热浪扑面的小巷,却硬生生掀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颜丹青瞬间绷紧了神经,面上却没显山露水。
“谢少,好端端的,你吓人家干嘛?”小女人嘟着嘴,佯装受惊。
“没吓你,我认真的。”谢白辰嘴角掀起性感又邪气冲天的弧度,“你若做对不起我的事,我真会要你的命。”
“呵呵。”颜丹青小指卷着发丝,巧妙带离话题:“那谢少你自己左一个,右一个,就不算不忠,不算对不起了吗?”
“嗯,不算。”谢白辰离开她些许,送她一个作死的迷人眼神,“我就算是把整座城烧光了也不许你点一盏煤油灯,懂了吗,丹青?”
颜丹青心下忐忑,微微不安。
迎着她怔忡的神情,谢白辰轻轻提唇,笑容比夜灯璀璨。
当天夜里,谢白辰接到了柳长亭的电话。
“查验清楚了吗?那软针是怎么回事?”谢白辰拧亮床前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是一种麻药,隐匿在软针针尖,那药效来得极快,不过几秒就能让人四肢无力。”柳长亭声线平稳地汇报。
呵。
谢白辰无声冷笑。
那晚他若是再进一步,搞不好就要被她当场麻痹,那女人,是个角色。
“这种药市面上也弄得到,只不过那针倒是做得精巧,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柳长亭问。
“身边的小祸水送的。”谢白辰懒懒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