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那些血淋淋的鳞片便占据了上风，如野草一般肆意生长壮大，最终竟然将他身上的半袖撑破、撕裂。
男人下巴上的毛孔竟突然从内向外胀开，流出粘稠绛红的血液，胀大的小孔随之便被一群刚冒出的鳞片占据。似是在吸食着他的血液，以供自身的生存。
空气里隐隐有一股股刺鼻犯恶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竟然逐渐浓烈起来。
猩红一团的眼眸看向自己的身体。下一秒。男人震惊又恍惚的神情仿佛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愣了几秒，唇角终是扯出嘲弄的笑意，低声笑道，“怪不得......我如此不值得别人喜欢。”
随着时间的推移，鳞片撑破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他的胸口，颈项，甚至下巴都布满了腥臭污秽的血迹。
再下一秒，那些丑陋血腥的鳞片逐渐占据他的唇角。
男人眼角的泪痣突然模糊片刻。他忍着剧痛，拼尽全力，微张双唇。他似乎是想身体利行的去确认：空气里那些那些令人不悦的味道......到底......是不是他血液的味道？
张子铄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似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舌尖轻抵唇角。轻轻舔了一下上面的血渍。
霎时间，男人唇角的嘲弄更甚。
张子铄无声苦笑，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的血......确实腥臭恶心。
他哑然笑出眼泪，“呵，原来......我的血......味道竟是如此恶臭，甚至......让人窒息。怪不得......就连亲生母亲，都......”
男人痛苦无助，不顾身体上撕裂般的疼痛，无助躬身低吼。
可令人无比绝望的是，无论他如何用力嘶吼，喉间竟仍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身上的鳞片越聚越密，张子铄的血液似是鳞片最好的滋养，不多会儿，竟隐隐呈现出跃跃欲试的力道？！似乎正试图束缚控制他的身体？！
值得庆幸的是，这股束缚住他的力道还并未成熟。
张子铄猩红的双眼似乎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男人突然绷紧全身的肌肉，尽全力与之抗衡。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鳞片对他的控制。
可他.....却发现他的挣扎毫无用处，甚至......还加重了鳞片对他的禁锢？！
突然，男人身上的力道骤然收紧，瞬间将他与外界阻隔。顷刻间，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他的呼吸。
这逃不开，躲不掉的力量死死的将张子铄困住。
下一秒，他的膝盖不受控制般重重跌落在角落里。身体逐渐蜷缩收紧。
罢了。
从小到大，为了逃离那个所谓“懂事”的力量，张子铄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尝试了多少方法，可最后......
想到这，张子铄哑然苦笑。
他缓缓卸了全身的力气。顺从的跪倒在地，不再挣扎着起身。他认命般丧气的垂着头。
此时，男人心里只想：算了......就这样吧。
也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卑微妥协、丑陋可怖、与他毫不相似的怪物，就是他张子铄的命。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为别人而活。那......他活着，又能怎么样呢？
他......放弃抵抗了。
也许......他的喜怒忧思被禁锢，对他，是一种解脱。
就在张子铄打算放弃内心那个脆弱真实的自己时。
突然！他的耳边隐约传来他的小姑娘焦急的哽咽。
第94章 她的声音
一开始，张子铄听的并不真切。耳边她的声音就像浸在水里一般。
混沌不清，似有回音。
慢慢的，李木子的呜咽声渐渐在他耳边清晰起来。
她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冰冷刺骨的手背上。似是一束温暖明媚的阳光，消散了他眼里的阴郁自厌。
小姑娘的声音穿透里极强，直达他的心底。温柔小心的声线将他身上的鳞片逐一击碎，而后轻轻安抚......
熟睡中的张子铄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薄唇微启。他微哑着嗓音，一声接着一声，不断的呢喃着李木子的名字。声音轻颤，似有哭腔。让李木子听的直心疼。
语音若有若无，张子铄似是无力发声，又挣扎着开口。他一遍遍的低声叫着“李木子。宝贝。”
他语气里似乎满藏着不舍与决绝，试图靠近又挣扎远离。
躺在他身旁的李木子总感觉：他似乎，是在告诫她说：「李木子。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我不值得......我......脏。」
第二天中午。
别墅三楼卧室里。
男人猛然从噩梦中逃离出来，他瞬间睁开眼睛，紧紧的将睡在他身边的李木子搂进怀里。
睁眼就看见自己心里的小姑娘，只是一瞬间，张子铄便劫后余生般的舒了口气。
他似是刚从什么可怕的地带逃出来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贪婪的嗅着专属于他宝贝的味道。
没一会儿，男人心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痛楚，仿佛在刹那之间，消散而去。
纵使一夜梦魇的张子铄此时疲乏不已，手臂也有些麻木，可他依旧不舍得将小姑娘从自己怀里推出去。
他紧了紧手臂，再一次将李木子往怀里塞了塞。
鼻尖嗅着她那熟悉又熨贴的清香，终于让张子铄从那股窒息中解脱了出来。
对于张子铄来说，昨晚......是他几个月以来唯一一次睡的及不安稳的一夜。
准确点说，几乎从来都是睁眼从天黑看到天亮的男人，自从那晚他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贪念，将醉酒的小兔子抱回家以后，从此以后整夜都能抱着她睡得都极其熨贴安稳。
昨晚，仅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张子铄似乎做了个无数的梦，在梦里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无奈妥协的幼年时光。
他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些他最不愿回忆的冷眼嘲笑、劝诫教导、甚至是一些意味不明的......夸奖。
想到这，刚睡醒的男人有些头疼。他整个人昏沉疲惫，难受的不行。忍不住伸手锤了锤脑袋。
张子铄似乎是怕吵醒怀里的小姑娘，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只是稍稍抬了下胳膊，轻锤了两下额头。自家那个只要睡着了、打雷都听不见的小姑娘竟猛然从熟睡中惊醒？！
她眼皮还黏在一起，没来得及睁开呢，就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来，准确的抓住他的大手放在怀里。粘粘乎乎的说着，“我在这呀，李木子最喜欢铄铄了。”
小姑娘说着便将小脑袋靠在床头，跟条件反射似的搂过他的后颈，将他的脑袋牢牢的按回到她的怀里。而后熟练又小心的握住他的大手。
被吵醒的李木子，声音竟不似以往一样软糯。像是昨夜说了很多的话，嗓子虽轻柔依旧，但却沙哑至极，似乎是累到了一般？
显然，他昨天的状态是吓到他的小姑娘了。可她......却没一丝嫌弃。
张子铄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胳膊，竟意外的没看到熟悉的血痕。看样子.....小姑娘定是为了照顾了他，一夜没睡。
男人心里是有熨贴又心疼。他暗叹了口气，顺势轻亲了下小姑娘的锁骨，暗自发誓道：以后，他再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如此担心。
小姑娘双眼无神，但极其认真的侧头看了张子铄一眼，确认他有没有伤害自己？
见他安静的靠着自己，李木子这才放心下来。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一双迷蒙的小鹿眼就又有点睁不开了。
小姑娘双眼微阖，脑门抵在他的头顶上，一边轻拍他的肩膀安抚，一边柔声安慰他道，“我在我在。不怕不怕哦。铄铄。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哦。”
她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娇气的打了个哈欠。
昨晚，张子铄紧闭着双眼，喊也喊不醒，叫也叫不动的，仿佛入了魔一般。他无声的嘶吼着，双手还不停抠挖自己的手臂。似乎竟有一种不见血不停手的架势？
李木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吓的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但好在只要小姑娘一出声安抚，张子铄便能安静下来。
为了能让他安稳的睡上一觉，李木子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甚至连卫生间都不敢去。就陪在他身边。
即使视睡眠如生命一般的李木子此时困得不行，可她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一边接连不断的打着哈欠，一边轻拍他的脊背。
小姑娘眼眸微阖，小手紧紧的将张子铄抱在怀里。声音温吞，不断的重复着，
“铄铄不怕。”
“我就是李木子啊，我就在这儿啊。”
“铄铄放心。我哪也不去。只陪着你。”
“李木子最喜欢铄铄了。”
“很喜欢。很喜欢铄铄。”
听着她一声声的安慰，一句句的保证陪在他身边。张子铄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欣快。笑着吻了吻小姑娘的胸/口。
半晌，张子铄见小姑娘似是又睡熟了，这才一脸满足的从她的怀里抬起头来。
他起身坐直，微颤着手搂住她的肩膀，静静看着她，扯开了嘴角。
还没看一会儿，小姑娘便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蹭了又蹭，纤长的睫毛无规律的眨动，仿佛是在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般。
她伸出小手，似是在摸索着他。
张子铄见状赶忙伸手抓住她的指尖，大手搂紧怀里的小姑娘，哑着嗓音，出声轻哄，“宝贝乖，别担心了。铄铄.....”男人突然顿了一下，耳根瞬间就红了。
他轻咳一声，假意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道，“我没事了，乖乖睡吧。”
说完，他微微低头，像往常一样温柔的亲了一口她的小脑门。搂着怀里的小姑娘，陪她一起在床/上/躺/好。
第95章 他的世界
张子铄嘴角微弯的看了她好久好久。布满伤痕的指腹轻轻捏揉额头。他突然将头埋在小姑娘的颈侧，轻笑出声。
男人忍不住轻声喟叹道：他家的宝贝啊。就是有本事。总能让他瞬间痊愈。
睡梦中的小姑娘似是能轻易察觉他的情绪。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他一眼，便努了努小鼻子，随意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背对着他，继续睡。
在张子铄的世界里，那个叫李木子的小姑娘总是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注意力拉到她的身上。
就像方才，几乎是在男人睁眼见到她的瞬间，就竟能很快的从那些卑劣的自怨自艾中逃离出来。
张子铄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忍不住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小姑娘滑腻的皮肤，轻笑出声。
他如此轻柔的动作竟能让好不容易捞到睡觉机会的小姑娘醒过来？
男人见状是心疼又满足。
只见李木子皱了皱眉，强撑着精神清醒过来，半睁着眼睛，转身面对着他。
她伸出小手，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安抚他，“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铄铄，李木子最喜欢你了。你有家的，我好喜欢你啊。好喜欢......”
张子铄闻言怔愣了好几秒。
他笑的一脸满足，拿过小姑娘的手亲了又亲，大手轻拍她的后腰，在她耳边轻声哄到，“嗯。没事儿了。乖宝贝，铄.....我也爱你。乖。好好睡吧。”
男人孩子气的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将微红的眼角藏了起来。
他就这么紧紧的抱了小姑娘好长时间。
过一会儿张子铄大口吸气，鼻腔充满是她的香气，这才感到满足。
张子铄的温润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小姑娘感觉有点痒。再次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啪唧一下趴在他的肚子上，抬起小手，顺势拍了两下他的大腿，像是在哄他接着睡。
张子铄简直哭笑不得，他小心翼翼的轻抬上身，凑上去前去，轻亲了一口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
见时间差不多，怕小姑娘一会起来会饿，也怕自己的某些身强力壮的生理功能......刺激时间长了会不听指挥......男人这才打算起身下楼。
轻手轻脚的将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挪下去，看着她熬黑的眼圈，张子铄心疼的简直都要去挂急诊了。
略带愧疚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便坐直了身体。
张子铄刚一有动作，正睡的昏天黑地补觉的小姑娘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她“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小手飞快的拽住张子铄的衣角，眨着一双小鹿眼，似是在仔细辨认他心情是否恢复了？是否不像昨晚那样自厌自弃？
见他的状态似乎跟平常别无二致之后，李木子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小手习惯性的环上他的腰间，小脸在他的衣角上蹭了又蹭。
察觉到覆在她头顶的大手与往常一样轻柔宠溺，不似昨晚一样，死死的抱着她不撒手，仿佛她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小姑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哼哼唧唧的嘟囔了两句，便下意识向床上倒去。
可能只是一秒的时间，李木子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子铄无奈的轻声浅笑，细致的给小姑娘盖好被子，这才转身下了楼。
二楼厨房。
张子铄下楼之后，就直接去了厨房。
他刚拧开水龙头，正准备洗手，突然听见他昨晚落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男人一时有些发愣。带着些许迟疑与恐惧往客厅走去。
说句实在的，对张子铄来说，手机的阴影实在是有点大了。
以至于，手机孤零零的响了半天，都快自动挂电话了，手机的主人才缓慢的挪到了客厅。
茶几上，屏幕微闪，上面赫然出现李海洋的名字。
张子铄握了握拳，试图缓解一下因紧张而微微有些僵硬的的手指。几个深长的呼吸后，他才抖着手，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接通了李海洋的电话，哑着嗓子，不安道，“哥......”
电话那头传来这样心虚怯懦的声音，李海洋顿时一愣。
这语气......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吧？
李海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备注，忍不住心里嘀咕：这老李家姑奶奶挺有本事啊。
这样一个让书画界众人称赞、不食人间烟火、爱谁谁的清冷神仙......怎么就让这小姑奶奶给调教成这样了？
这几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是还挺好的？
虽然对他这个唯一的大舅哥有礼有节中带着一点冷淡，在他面前一副“李木子其实姓张”的死样子，让李海洋“微微”有些不满。
但也不至于......这小子今天怎么一副上门女婿的受气样了？
早就把张子铄当作自家人的男人心里瞬间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了。他轻咳一声，缓了缓语气，“那个......你怎么样？还好吗？”
张子铄听到这话，怔愣在原地，想开口，竟然说不出话来。那些一肚子的保证誓言被他噎在嘴边。
他本以为.......李海洋打来这通电话，就是为了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