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要扎营，李玉和李睿兄妹俩帮着把营地扎好，马匹喂了，带去河边洗洗刷刷，先把马伺候好了。
“哥，你们谈的怎么样？”
第48章 劝
“姓杜的很上道，契约已经拿到手里了，约好了进城后第一时间就去过户，据说还有一截山脉是银矿。”
李睿朝妹妹挤挤眼。
李玉张大了嘴，脸上全是惊喜，眼里直冒金光，那是银子在闪动。
“我的天，这运气……哪说理去。”
李玉开心的笑了。
“你就瞧好吧，这回有的是生铁让你尽情发挥。”
李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妹妹，满脸都是疼爱和宠溺。
“谢谢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我不疼你疼谁呀，傻丫头。”
“那这条山脉除了和顾家还和谁和合作，外祖家么，不然我怕门阀会为难我们，还有夜王那头会不会不愿意呀。”
李玉也想到了关键处。
“夜王那头要祖父和爹去周旋，王家么，回去再商量就是了。”
“哥，要是和外祖家合作，我心里有点想换的东西。”
“你说。”
李睿宠妹妹，要啥给啥，家学渊源。
“一，要王家学堂读书的名额给族中子弟，分顾家几个名额以示我们精诚合作的诚意；”
李睿听了微微点头，妹妹考虑周到。
“二，我要王家一部分手抄书，书籍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其他东西都可以抛弃，人和书是最珍贵的。”
“有道理，我可以应你。”
李睿认可的点头，妹妹考虑的这两点非常重要，比钱财重要太多了。
“还有关于读书名额，这次不要限制嫡庶了，十五岁左右的要选，年纪小的不论嫡庶只论品行和忠心，才学脑子，我们李家遭受重创，现在关键问题是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对家族一定要忠心，嫡庶不重要。”
李玉眼光一向出色，两世为人肚里是有真才实学的。
“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会和祖父认真商议这个问题。”
“还有一点，事关你的婚事，你可能要和门阀联姻才能让门阀接受支持我们，壮大我们李家的势力，不是王家，是其他家。”
李玉叹口气，世家子女，从一出生就做好了为家族牺牲一生幸福的准备，这是共识。
“我知道，爹娘和我说了，我心里愿意，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一个大男人要为李家未来长远考虑，难道像林月一样整日只想着情爱么。”
李睿伸手弹了弹妹妹的脑门，看她心疼自己，窝心又好笑。
“我就是……替你委屈。”
“哪的话，换做以前我还未必能娶到门阀的嫡长女呢，我心里很愿意，娶个像娘一样优秀大气的女人，未来对儿女教养对家族的提携帮助很大。我又不是缺心眼，娶妻看的是女儿的教养和家世品行，不是看脸的。”
李睿是儿郎，从小老子管的就严，早就知道自己必须联姻，更不会私下搞情爱那一套。
“道理都懂，就是夹杂了利益，我……心里……难受。”
李玉心疼哥哥为家族付出太多。
“傻丫头，我也没少捞好处，娶到门阀之女是我的幸运，我本来也不喜欢林月那样只顾情爱的姑娘，啥都不会，啥都要我操心，累死我算了。”
“家里的女眷夫人都是像祖母像娘顾三婶这样坚强爽利的女子，我欣赏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不用替我委屈。”
李睿朝妹妹和煦的笑了。
“不说这个，反正我得磨着让祖父给你挑个好的，必须是嫡长女。”
“成，听你的。”
李睿笑了。
“哥，我怕保不住机关制造。”
“你是说夜王？”
“嗯。”
“别担心，天塌了还有爹和我呢，我不会拿你的幸福去换利益，你只要开心的过你想过的日子就足够了。”
李睿望着妹妹很认真的表态。
“哥，实在不行就和夜王合作吧，我愿意出力，机关制造方面没有我他们拿了图纸也玩不转，只要爹定下了，我做什么都行。”
“你呀就是想太多，李家有李家的价值和威名，不靠机关制造也能让夜王另眼相看。”
李睿拍拍妹妹的头牵着马回去。
顾三婶见他俩回来了，笑着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吃啥都行，我不挑，别忘了把明儿饭菜做出来，白天我们赶路不做饭了。”
李玉赶紧跟厨师说一声。
“姑娘放心，我知道，我把馒头饼子都做好，明儿路上吃，我给你和将军留了白面馒头，还有一点油炸果子。”
“哎呦！还有油炸货呀，太奢靡了。”
“东西多，吃得起，这一路没少让你们费心。”
厨师见李家和顾家人很懂礼数，做事操心顾全大局，不用人说就把辛苦活都分担了，很像样，大家也愿意照顾他们家老弱。
“太感谢您了，我给爷爷和女眷留些吃。”
李玉拿着炸货眉开眼笑，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不能要，我乐意孝敬老爷子的。”
“您留着，年景困难，给家里多赚几个钱，当我给孩子买糖吃的。”
厨师双手接了连连道谢。
李玉高兴地拿着炸货先去给祖父留一份，再来给母亲和婶子们送些。
“娘，婶子您尝尝，厨师做了一点炸货。”
“呦，这会可是稀罕东西了，老爷子那给送了么，先紧着他们。”
王氏笑着问了。
“给了，你们明儿白日里吃也行。”
“好，留几个你明儿吃。”
顾林氏得了李玉的好，这阵子脑子清明了，也看到了孩子的辛苦。
不由分说就取了几个炸货出来装在食盒里，给孩子留着明儿吃。
“你们吃你们的，婶子你身体还需要调养，我特意给你拿的。”
“我有的吃，晚上还有肉粥吃，我爱吃那个，好克化。”
顾林氏朝她笑了笑，人也温和了许多。
“谢谢婶子疼我，我给林月拿几个去。”
李玉就吃了一个，东西少人多，哪能由着肚皮敞开吃呀。
这要不是杜家是绝不会做炸货的，费油。
跑去林月的马车敲了敲门，林月打开车窗朝外看。
“给你吃几个炸货甜甜嘴吧，还有馒头留着明儿吃。”
林月接过东西，面色微红，“谢谢。”
“别老躲在车里，下来走走，你坐马车晃一天不难受么，去帮厨师干点活，拿个东西递个碗，再要不然给老爷子倒个茶。”
李玉顺嘴提了一句，她这样老躲着人哪成。
“我……怕别人讨厌我，我之前还那样对你娘了，我怕……”
林月也很后悔自己怎么猪油蒙了心敢打长辈了。
第49章 想通
林月面色愧疚，要不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嘴贱说什么死你李家门口，李夫人也不能急眼。
现在想想自己也挺可笑，往日里看不上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不是淑女所为，结果自己一样没少干，让人嘲笑林家教养不好。
“你不是都认错了么，以后改不就得了，我也犯过错挨过打，谁还一辈子不犯错了，怕啥，脸皮厚点。”
李玉朝她挤挤眼，还拿出荷包把自己珍藏没舍得吃完的点心递给她。
“给你吃点心，还有腌梅子，吃了甜的心里就不苦了，人要向前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林月嘴里吃着酸甜的梅子，眼泪缓缓滑落，无声无息的哭泣。
李玉望着她，这回没嘲笑，也没反感，失去亲人孤苦无依，她心里的苦别人也替代不了。
相比之下自己还有父母族人兄弟，可林月真的啥也没有了，除了依靠姑姑没别的路可走，想要嫁顾磊有个家，这个想法并不算错。
“人生没有捷径可走。”
“我不像你那么优秀……”
“那是逼出来的，我八岁那年进宫见到先帝爷，嘴快说了一句我也喝过葡萄酒，引起了先帝爷的疑心，宫女打翻了一个夜光杯，却说是我打翻的。”
“啊。”
林月被她的故事吸引了，眨眨朦胧的泪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李玉依靠在车窗边，平静的叙述，“贵妃当场翻脸，我二叔被拉出去打板子，我娘头都磕破了，我挨了宫人俩嘴巴子……”
她低下头，眼里藏着深深的痛。
“这……怎地这样不讲理，这是陷害！”
林月也惊呆了，有些义愤填庸。
“是不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帝王说你错你就是错。”
李玉仰起头擦掉眼角的泪花，“我回家后当夜就发了高烧，从那以后我就理解了，帝王心术，明白了嫡长女要承担的责任。”
林月沉默了，八岁的姑娘，换作自己可能就吓死了。
“我娘嫁到李家做宗妇，远离父母亲长，无亲无故，全靠自己一展所长，获得李家上下支持肯定，其中的艰辛除了我父亲和亲人，外人又怎能明白她的辛酸。”
“我娘这些年远离父母，过年寻机会才能回去看看，你说她会不会想念父母，想念家乡呢，这就是嫡长的责任。我们世家儿女，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要承担身上的责任，为家族做好牺牲自己一生的准备。”
“每年宫宴，我娘和我祖母都最辛苦，夏天热的汗流浃背，冬日冻的脚都木了，宫宴的菜肴端上来就冷了，一层白花花的油，都没法下嘴。”
林月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进宫要穿戴整齐大方，衣服首饰要合乎规制，不能错半点，错了会连累家里爷们倒霉，也不能吃喝太多，几乎是饿着肚子进宫的，怕出恭引起麻烦。”
“哭灵的时候就更惨，我祖母就是哭灵不久后走的，冬日里给先贵妃哭灵，受了风寒，引发旧疾来势汹汹，没救回来。”
李玉仰起头叹了口气，“你知道么，冬天哭灵是真的很冷，那冷风顺着膝盖往里钻，一天要哭好几回，帕子是用姜汁浸泡过的，沾了眼睛辣的眼泪哗哗流，哭一天眼睛都要瞎了，哭灵一定要见眼泪，心不诚会被人抓住把柄，必死无疑。”
林月越发沉默了，低下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命妇要承担这么多委屈和辛酸。
“林月，这些你姑姑可有告诉你？这些你承担的了么？”
“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二叔和顾家嫡出都死了么，他们是嫡出，必须要留在最后收尾，做好了为族人牺牲生命的打算，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李玉哽咽，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
“嫡出享受了权利和荣耀，还有最好的资源，到了该牺牲的时候，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退缩，庶出和旁支的可以先一步离开，嫡出不能，必须要坚守到最后为族人争取逃命的时间。”
“就连你姑姑也只能留守到最后走，顾家嫡出爷们都死了，这是富贵荣华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你明白么？”
李玉望着她言辞铿锵有力，目光坚毅沉着。
林月眼泪一颗一颗大滴的落下。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是白眼狼……”
“你姑姑是真心为你好，别让她为难。我们要去临祁，那是门阀聚集之地，连我家都未必能被门阀看在眼里，说话做事千万小心，否则顾家就要被踩到尘埃里了，借题发挥这种事任何时候都不缺利用它的人。”
“谢谢，你为什么……帮我。”
林月抬头看她一眼，擦掉眼泪，眼里多了一份感激。
“好歹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我不喜欢你的脾气性格，但也犯不着害你，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李玉朝她笑了笑就走了。
说到底林月是个可怜的小姑娘，有错，但罪不至死，孤苦无依，心中惶惶，敏感多思，其实可以理解。
“李玉，谢谢！”
输给你我……服了。
林月捂着嘴红着眼圈哭了。
李玉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林月坐在马车里，吃着炸货和点心，狠狠地擦掉眼泪。
吃饱了才下了马车，去周围捡了点柴火给厨师送去，又拿了自己和大家的脏衣服去河边洗。
“你跟她说了什么，倒像是懂事了。”
顾磊颇为惊奇。
李玉白他一眼，“她骤然失去至亲成了孤儿，从官家千金变成难民，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有人很快就接受现实振作起来，有人心里脆弱反应慢半拍，她只是不能接受现实，想紧紧抓住唯一的浮木。”
顾磊没说话。
“成长是有代价的，她需要独自面对人生的苦难，给她点时间，她不是坏人。”
李玉笑着说了，同在一个车队，以后她还是要在顾家生活一段时间，总不能掐死她吧，该劝还得劝，该教还得教。
难民许阳都可以收养，怎么林月就不能拉一把呢。
“还是你心善，希望她领你的情吧。”
“我不需要她领我的情，大家在一个车队和睦最重要，日日闹三场好看么。去了临祁也这么闹，传出去脸面有光彩？”
“我知道了。”
顾磊哼唧了一声算是服了软。
这公子哥也是个倔脾气，除了李玉和自家亲人，他还没跟外人服过软呢。
李玉笑了笑没再多说，过犹不及。
第50章 醒悟
第二天一大早车队就准备上路，林月竟然起的最早，把烘干的衣服都叠好装起来，把热水给大家烧了，只是她不会做饭，又捡了柴火添了火，把自己能干的活都干了。
小厮瞧见了，赶紧接过来，“哎呦！哪能让您干，我来我来。”
“我不会做饭，还有那日对不起，是我自己心里不舒坦拿你做筏子，是我的错，我给您陪个不是。”
林月郑重其事的道歉行礼。
小厮呆了一下，赶紧摆手，“不碍事，我都忘了，我是做奴才的，主子训两句不算事。”
“是我的错，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姑姑训斥过我了，我给您道歉。”
态度诚恳有礼。
小厮也笑了，“您客气了，这活您不会干，我来我来。”
“谢谢，还有我能干的活么，这几日养病多亏了大家照顾我，我好多了。”
“不用，您是千金小姐，哪吃过这样的苦，你们一路上也很辛苦吧。”
小厮见她和前几日大不一样了，是不是真心道歉，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是恰巧在姑姑家做客才逃过一劫，我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