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叹了口气,虞清雨托着腮,眸光微顿,更靠近了他几分。
“你在不高兴?”谢柏彦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谢柏彦静静端详她几息,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悄敲敲打打,似是发送了条消息。
大概是那只红酒味香薰真的不太对劲,她莫名有些头晕脑胀,视线像是加上了一道锁,牢牢的黏在了谢柏彦的身上,一错不错。
收了手机,谢柏彦侧头,对上她灼然的视线,薄唇溢出淡声:“要聊聊吗?”
虞清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红唇微张,几分恍惚:“你居然想要当知心先生?”
日理万机的谢先生居然也会这么好心地想要沉入俗世,听听他人的烦恼。
他的眼神又偏至那只香薰,几分暗色隐下,唇角缀上一点笑弧:“今晚有时间,可以陪兴致不高的谢太太解闷。”
“当然,若是太太实在过意不去,我也可以收费聆听。”
虞清雨鼓了鼓嘴,自动过滤掉他的阴阳怪气。
大概是今晚的气氛好,又或者是今天他们距离近,大概还有些更深的原因,被她刻意忽视过。
好像跟他说些烦心事也没那么难。
“谢柏彦,你说作为一个拥有国民畅销书的驰名作家,会接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翻译来为她的作品制作译本吗?”
他大概有猜到她想要做什么,对于她的事业他保有十足十的尊重,但至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你去试过才会知道。”
“可我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代表作。”
谢柏彦沉吟片刻,换了一种说辞:“所以更需要你主动去试。”
她瞥过去一眼,唇线抿得平直:“可是我试了,她还没有回我邮件。”
虞清雨不是那种犹犹豫豫止步不前的性子,她只是需要找个人抱怨一下自己的不安,并不需要他给予任何意见。
行动力,她向来是满分。
但对结果的期待或者担忧也是避不可免的。
谢柏彦眉心微微皱起:“那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
“夫妻之间不就应该说这些的吗?”虞清雨觉得他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太太的抱怨,你自然要全部接收。”
“明白了,太太只是需要我的鼓励和认可。”他的眼神瞥来,几分矜然。
“不过,太太或许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任何和鼓励。”语调淡淡,带着令人信服的魅力,“因为那已经是一眼可见的事实。”
心房重重地一跳,鼓震的跃动递进每一寸关节,是令人服帖的安然感。
“第一次觉得你的嘴里还是可以说出几句能听的话的。”她勾起嘴角,嫣然而笑,昳丽明媚的娇色映照在男人的曈底。
其实她也有其他准备方案。
“道理我都懂,如果她这几天还不回我邮件,我就准备联系朋友带我登门拜访。”
总要为自己想做的事情尽力吧。
门铃忽然响起,打扰了室内安静对视的氛围。
谢柏彦起身开门,虞清雨好奇地探头望过去,这么晚了,难道还有公事要处理?
出乎意料的,闻森推了餐车进门,不是晚餐。
而是食材。
“你要做晚餐给我?”
虞清雨是有些惊讶的,上一次她初到港岛饿着肚子让谢柏彦下厨时,他还推三阻四,换了地点,他居然主动为她下厨?
难道法国的水土有利于好好老公的培养?
面对虞清雨的质疑,谢柏彦的反应就稍显冷淡了些,只简单几个字便堵住了她的话头——
“我也没吃。”
酒店厨房厨具也算齐全,透明的玻璃门隔绝了所有烟火气,料理台前的男人,白衬衫被挽上小臂,棕色的皮带隔开黑色西裤,身材比例极其优越。
矗立在厨房的一道挺拔料峭人影,无形间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是众人焦点,即便是洗菜做饭,也同样赏心悦目。
“随便吃点?”虞清雨看着摆在面前的精致料理,弯起了红唇。
谢柏彦只是垂眸,慢条斯理地切开羊排:“我以为你看到送来的食材,也便知道不是随便吃点的。”
“是吗?”她不动刀叉,只等着谢柏彦为她切好肉排,“我以为你只会随便做点呢。”
谢柏彦那次的冷言冷语,对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至今还念念不忘。
他手中的刀叉顿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声:“和大厨请教了一点厨艺小技巧。”
虞清雨多尝了几口的那道菜,因着谢夫人的缘故,厨师倒也知无不言,将所有配料技巧全部告知。
切好肉排的盘子被换到了她的面前,虞清雨尝了一口,几乎和那日的法餐味道相差无几。
不知是做师傅的教导得好,还是做学生的天赋极高。
“谢柏彦,你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很好。”
就像闻琳说的那样。
男人轻挑眉尾:“不是说做人老公不太行吗?”
虞清雨清了清嗓子,随意地将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撩至耳后,面不改色,嗓音较平时更清甜几分:“行不行,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试过。”
厨房的窗户开着,习习暖风拂过,似乎将那未散开的红酒香薰余味再度燃起。
缱绻的一点韵香。
或者可能也不是红酒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柏彦的音调微沉。
虞清雨眼神勾起一点靡丽,眼尾处的红痣透着几分蛊惑的旖旎之色。
“当然知道啊。”笑眼盈盈,“我在言语调/戏我老公呢。”
“嗯。”谢柏彦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冷白面容上浅浅映上一点笑痕,“被你调戏到了。”
一句话噎住想作坏的虞清雨。
真没劲。
她食量小,没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眼波流转,忽然想起一件正事。
他们来法国的正事。
敲了敲桌面:“说真的,你说带我来法国约会,结果只忙着工作去了。”
“所以,我的约会呢?”
谢柏彦拿起方巾颇为优雅有礼地擦了擦嘴角,淡然抬眼瞧她:“谢太太,想要玩些什么?”
“法国我呆过很久,没什么特别想玩的,但是你问我想要什么约会,是不是太敷衍了些。”虞清雨耸了耸肩,平平淡淡的调子,似乎早有预料到他的回答。
谢柏彦微微颔首:“确实敷衍了些。”
黑眸沉淡,天生漠然冷淡的面容在昏黄灯光下似乎挂上了几分柔旖。
“很抱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生活中只有工作。”他的语调极淡,却极为认真,“在娶你之前,我没有任何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人开心。”
原本也只是插科打诨的口吻开个玩笑,虞清雨根本没想到会收到谢柏彦如此严肃公式化的回应。
指尖绕着耳侧长发,在这种气氛下,她也有些不自在。
“不是已经送花送糖送珠宝了吗?”
当然还有送钱。
“这样你就会开心是吗?”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虞清雨觉出几分微妙。
她迷蒙地回视:“如果我说一句开心,你是不是接下来又要大费周章搜寻什么稀罕玩意?”
珍稀珠宝,又或是限量高定,还是什么豪宅跑车?
双手抱胸他,她微微坐直身体,很是直白地回答:“说实话,我从小见过太多奢靡繁华,我不缺那点珠宝,也不缺那点钱。”
俊美淡凉的男人迎上她的目光:“所以,清雨,你喜欢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请告诉我。”
“为博太太一笑,我很情愿。”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拍卖会,或许是现场氛围使然,虞清雨见过太多公子哥用那些大方昂贵的拍品来示爱,所以她没当真。
这是第二次,再听她却蓦地上了心。
她确实有很多想和另一半在法国做的事情,比如在新桥看日落,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去黑胶唱片搜寻喜欢的小众歌曲,一起乘坐小火车、或者海底隧道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英伦之旅。
但那些,仅限于和她的另一半。
可另一半要如何定义似乎也很难。
“约会啊……”她轻轻念着这几个字,眼波微动,几分笑意漾起。
在他的视线中虞清雨忽然起身,脚步莹莹,几步间已经绕到了他的身侧,清甜气息扑了下来,咬着暧昧的字眼,一字一顿。
“不如你亲我一下,我们先找找感觉吧。”
光影暗淡,她的瞳光清透,夺目粲然。
没等他回答,下一秒,她的唇便贴了上去。
清劲的手掌微微抬起,似是阻隔,却被她的手指圈住,浅浅压下。
一触即离的温度,只有绵延的酒香将余烬点燃,潮热的气息萦绕,弥弥不散的温度。
浅浅错开的一点距离,睫羽乱颤似乎刮过他的面颊,流光翻涌间,她灼然的呼吸都乱得明显。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定在他面上,试图捕捉他所有微动的表情,手指圈住的那一点脉搏鼓震清晰入耳。
绯红在眼尾浮上,寸寸晕染至耳廓,赧然间她还端着骄矜的模样。
是红酒的余香吧,像是酒精带来的醺然。
可是她眼前的男人似乎依然保持冷静的漠然,八风不动,却好像也有一点端倪。
“你的脉搏变快了。”一点盎然的小得意,明眸善睐,像只小狐狸,殷红愈加靡深,她瞳底也漫上几分靡丽,“也是,我这么可爱好看的人,你怎么可能对我不动心。”
谢柏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眸间似是纵容,似是宠溺。
手掌翻起,轻易地反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嗓音渐渐低下去,磁性好听:“太太,或者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脉搏也很快。”
第19章 Chapter 19
在法国的最后一天,谢柏彦所说的约会终于应现了。
在蒙帕纳斯大厦吃晚餐,看日落是什么体验。
虞清雨或许可以给出答案。
远处便是壮观的埃菲尔铁塔,俯瞰整个巴黎璀璨夜景。
日落时分,辉光与铁塔上的灯光交映在一起,将浅浅云层也照上暖意,鸦雀排排飞过,为这副浓妆艳抹的油画中添上一点动态的生机。
露天长台,有晚风徐徐抚过耳畔,长发被带着向后飘动,像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锦缎,沁着冷光。风停,便落于颈侧,与瓷色净白的皮肤颜色分明。
虞清雨端起气泡水轻抿一口,气泡鼓胀带来的一点刺激感划过味蕾。
就像身处高台,低头向下望时,那股不由心的放空感。
一点慌乱,十点松弛。
她收回视线,弯唇笑了笑:“在巴黎人眼里,这栋大厦被称为是天际线上的一个污点,他们总说这种齐天高楼破坏了巴黎的整体风格。被骂了这么多年,蒙帕纳斯也还是巴黎必须打卡的风景。”
虞清雨也没想到第一次登上这栋高楼竟然是与谢柏彦一起的,脚下不远处就有地铁站,交通倒也方便,可是她在这里生活工作了几年,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只是远远地眺望,似乎有执念,便还会又再重回故地的机会。
“那看来是我的荣幸。”温润的声线低绕,恍若暧昧。
实际上,因工作之故,谢柏彦也曾多次来往与法国,高楼繁华看过许多,似乎这般安静与另一人这般看风情也从未有过。
淡漠的俊脸,静静地转向出神的女人。
“你妈妈昨晚跟我说,她帮我们约了摄像师,可以在巴黎补拍一组婚纱照。”虞清雨半垂着眼皮,昏黄夕阳落在她的面上,糅着霓虹璀璨,她的神色几分恍然。
他们的世纪婚礼办得隆重,却也不能考究细节。屏幕上轮放的婚纱照还是请人修图拼凑的。
在这方面谢家很大方,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后期制作,任凭当事人仔细观察,也完全看不出那是后期处理过。
谢柏彦抬眼,准确无误地噙住她的娇面细微的表情变化,淡淡应了声。
他的母亲也同样跟他交代过这事。
“她跟我说你不太想拍。”
大概是夕阳的昏暗霞光总会带来一种低沉的氛围,虞清雨的声音也不由放得很轻,眼神也温柔:“在法国拍婚纱照,我之前确实没想过。”
谢柏彦眸光微闪,平静地望向她,若有所思。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面前的玻璃杯,那里透明的气泡水正不断向上鼓着泡泡。
余辉折进他的瞳孔中,一点舒然散开的温润:“那你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
“算了吧。”虞清雨想不出来,她有段时间也很痴迷于环游世界,见过很多奇特景观,反而对留下什么纪念照片这种想法很是模糊。
她低头又喝了口气泡水,舒服地耸了耸肩:“还是简单一点吧,我的确对婚纱照没什么兴趣。”
“非要留作纪念的话,婚礼的那些照片也算吧。”
她足足换了七套婚服的婚礼照片。
几许安静,谢柏彦微微挑眉,几分猜测:“有故事吗?”
“或者说有心结吗?”
虞清雨诧异地瞥他一眼,这人想到哪里去了。
她的生活或许用一帆风顺来形容也大差不差,有试错的机会,也有可以回头的备选。虞清雨心态极好,一向看得开,随心而至。
哪有那么多需要纠结的故事?
“没有故事,也没有心结。”坦然回视,一抹淡淡笑痕爬上面颊,“我只是单纯觉得,婚纱照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