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她也只不过是撒娇求抱抱,哄了哄危险意识启动的谢先生,顺便亲了亲他的唇角罢了。
虞清雨还是思索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很快看向他的电脑屏幕,眼睛睁圆。
“你!你!你!”
这人不会又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和她调/情吧?
耳廓贴着他的胸膛,笑音鼓震着她的耳膜。
谢柏彦抬手就将人从被子里扯了出来,散漫地回:“放心,关了。”
在高管结束汇报的后一秒,在虞清雨唇瓣摩挲着他的无名指的前一秒。
一刹那的动情掩饰不住。
床头放着一盘草莓,已经清洗干净,连尾叶都除去。
虞清雨漫不经心地含着草莓,望着正在将所有工作收尾的谢柏彦,视线流转中不觉牢牢定在他的清健的背影,一点隐约的线条透过白色衬衫,宽肩窄腰,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电话刚收线,谢柏彦转身看到的就是虞清雨盘着腿,手里抱着一盘草莓,直直地望着他,含情水眸漾着清光。
暗色的房间,将一切色彩都覆上了一层蒙版,连鲜艳的草莓也失去了几分光泽,唯有她一双潋滟眼眸,闪着灼然微光。
磁场吸引间,谢柏彦勾起唇角,缓步靠近间,已经躬腰覆上她的红唇。
突然的接吻,让她短暂的迷茫几许。
回神的时候,甜津的草莓汁液在舌尖流淌,红色的果肉在唇齿间交缠,漾起更深的甜,刺激着她的味蕾。
端着草莓盘子的手仿佛也脱了力,果盘被轻轻搁在腿上,印下一层层水渍。
微凉,吹过方才燃起的火苗。
“做什么?”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色,面颊红润,比手里的草莓颜色更鲜亮。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捻过她的红唇,蹭过一点印记,是草莓汁液留下的。
“帮你咬掉不甜的地方。”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做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虞清雨深呼一口气,咽下软烂的果肉,胡乱地说着:“我又没有那么矫情。”
而且,他这也不算咬掉不甜的地方,明明是——
面颊滚烫,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从盘里拿了一颗完整的草莓塞他嘴里:“你吃这个。”
谢柏彦由着她的动作,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草莓,只是视线锁在她殷红的面上,寸寸不离。
虞清雨被他盯得几分不自在,那眸底的情绪明晃晃的,无法忽视的。
仿佛卧室内也升了温,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背离了现在的气氛。
她低垂着眉眼,咬着唇,那之上留下的清甜还绵延着余味。
虞清雨问:“甜吗?”
咽下口中的果肉,谢柏彦声音低沉下去:“没有刚刚的甜。”
虞清雨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只有几厘米距离距离,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红唇上,平添又燃起几分热度,方才未被吹灭的小火苗燎得很高,灼烫着她的呼吸。
“谢柏彦,这么会撩,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掌,莫名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那里燃着和她同样的温度。
冷白的腕子拿起放在她腿上的草莓盘子,放回床头柜上,顺便抽了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大概是无师自通,把最好的都留给谢太太。”
虞清雨连忙撇开视线,不忍再看一眼他的动作,很是僵硬地别开话题:“还有多久到啊?”
“还有四个小时。”湿巾被扔进垃圾桶里,他攥着她的下巴转回一点弧度。
四个小时很长,还可以做些什么事情。
早上被他套上的长裙又被解了下来,虞清雨想阻拦,可是触及他幽深的黑眸,又默默放下来了手。
“你不工作了吗?”
“结束了。”
在她补觉的时间。
谢柏彦的工作态度一向严谨认真,偶有为她耽搁的时候,也会很快调整。
公私分明,不会影响工作,更不会让工作影响他们的私人生活。
一颗草莓被喂进她的嘴里,虞清雨向后缩了缩,囫囵嚼着果肉,顺便从盘子里捏起一颗草莓礼尚往来地送到他的嘴边。
“你也吃——”
话音突然顿住,只有发颤的尾音。
他没吃那颗草莓。
指尖被他握住,将手里的那颗草莓同样喂进她的嘴里。
一点薄汗打下,浸在她的手背上。
星点火苗,已然燎原。
“bb,你好能吃。”低凉的声线中染上几分哑意。
虞清雨迷蒙地睁开眼,嘴里的草莓忽然不知要不要咽下。
“专心一点,小鱼。”清润嗓音含着笑音,指腹捻过她潮红的眼尾,灼起更深的热度。
他的身影与暗色融为一体,又晃动出一点模糊的画面,眉尾扬起,他低低笑道:“你这样我还要分心去哄。”
“那你别……”清甜的声线被娇意铺满,可惜再无其他话音吐出。
下了飞机,虞清雨在酒店又睡了一下午才起床。
谢柏彦已经结束白天的商务会谈,带着刚刚睡醒的虞清雨出门吃饭。
“我们的大翻译家终于舍得下床了。”
虞清雨努了努嘴,揉了揉还酸软的后腰,嘟囔着:“翻译家我哪里配得上,我现在连个小翻译者都不算。”
正是黄昏时候,天边的云染上一层烟粉色,像是油画里被层层染上明丽色泽的落日。
她没注意看路,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只是看着徐徐落下的烟霞发呆。
“睡了一天,还不开心?”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停下车子,忽然探出一只手,牵住她的手。
虞清雨摇摇头:“没有。”
她最近确实有些烦恼。
“只是忽然想到我进展缓慢的译本,还有一个月就要交稿了,我前半部分童年篇还一筹莫展。”
关于Melina书中那段十岁的难民区生活的篇章,她好像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翻译而来的文字仿佛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触动不了她,更别谈其他人。
谢柏彦牵着她的手走在街角,十二月的巴黎,已经染上浓重的圣诞气息。
红色的圣诞帽被挂在绿意盎然的圣诞树上,再铺上一层薄雪,将化未化,一点微光闪过。
明明灭灭的链灯在树木间闪耀,仿佛只差一首《Jingle Bells》。
“你可以到作者小时候的生活地亲自看一下,或者会有些作用。”谢柏彦停下脚步,温热的大手揉了揉她微僵的耳垂。
巴黎的冬日,湿冷浸骨,连吐息也变成道道白雾。
虞清雨鼓了鼓嘴:“我哪里知道她小时候住在哪儿呢,问这种问题感觉好失礼啊。”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方案,只是人与人之间独立的岛屿,她所看到的也只是Melina愿意呈现出来的那部分岛屿风光。
再多了,就过界了。
谢柏彦的视线转向周围空旷的街道,忽然说道:“就在这里。”
“哪里?”虞清雨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秒,猛地转头环顾四周,“这里?”
这里便是Melina从小生活的难民区。
虞清雨不可置信地扭头又望向他,张了张唇又阖上,可胸腔里鼓舞的震惊还是让她开口:“谢柏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带着她走过凄清的街道,相比于刚刚的繁华街道,这里冷戚了许多。
谢柏彦淡声道:“恰巧知道。”
“真的吗?”虞清雨扬着头,想要听他说那个她心里已经知晓的答案。
谢柏彦脚步微顿,低头浅笑:“自然是假的。”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大概也不会踏足这片土地。
“去找你的灵感吧,bb。”
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然后看着她的身影在他视野中走动,自始至终让那抹倩影落在他的目光中。
让她安心,他也同样安心。
转了一会儿,虞清雨又绕了回来,挽上他的臂弯:“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来这里看看。”
“很多次,可是那股念头上来了如果不出发的话,似乎就没有冲动了。”
她也会对未知的事物有天然的恐惧,只是如果有那个令她安心的人陪同。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修建得整齐的避难所,是和巴黎街头相似的红砖白瓦。
还有相似的欢声洋溢。
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哀怨悲调。
“其实好像没有我想象的环境那么恶劣。”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其实Melina原文中似乎也没有过多描写童年回忆的不易,是我过分理解了。”
想当然地将难民区生活,带上了几分晦暗色调。
“不会就为了给我带我找灵感,才特意来的法国吧?”在一派宁静中,虞清雨忽然问。
暮光落下,浅淡的光影落在他清俊昳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柔和的暖意,莫名温柔。
“若说是特意为了太太,大概也算吧。”
“为了项目盈利赚钱,来支撑太太所有的理想。”他声线沉沉,“也为了让太太对自己的作品满意。”
眼波微凝,虞清雨视线垂下他们交握的手掌上。
那道挺拔高挑的身影一直牵着她的手,而她像是被放在天空中的一只风筝,给她自在去飞的勇气,也同样给了她回家的引导。
至少,她的确收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离开难民区的时候,夜幕已经黑了下来。
市区熙熙攘攘的喧哗热闹不绝于耳,安静的寂清被抛在身后。
“现在有灵感了吗?”他忽然问。
答案已经清晰,她的眼底尽是笑意。
热闹的街角,来往的人潮。
是她记忆里的法国。
也将她怦然的心动带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虞清雨安静地站在街角等他,身后是Carrefour,人群往来,有人抱着刚刚采买的圣诞树,枝叶繁茂,无意间蹭过她的面颊。
她触了触自己的脸,才发现那里嘴角的弧度一直是扬起的。
有淋淋细雨落下。
她伸手去接濛濛雨滴,一点湿润打在她的手心,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虞清雨没有看到身后,一个高壮黑人正透过玻璃窗牢牢锁住了她的身影。
Carrefour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正等着爱人归来的纤瘦清丽的女人,一束车灯在她面前微闪。
虞清雨视线聚过去,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推开车门。
谢柏彦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踩着润色的雨光走过马路,款款向她走来。
黑色皮鞋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
是她印在结婚证上另一侧的谢先生。
虞清雨莞尔笑起,盯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影子,眸底泛起点点柔情。
事情发生得太快,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恍然从身后跃进视线里。
在虞清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麻烦高瘦晃动的身影已经交叠在谢柏彦长长的斜影上。
映在水光中。
慌乱中错开的几步,一把尖刃,狰狞的面容,陌生的阿拉伯语。
还有被割开一道裂痕的大衣。
虞清雨怔然地扯着被尖刃划开一道长痕的大衣,清透的瞳孔中倒映着黑人男子愈加狂躁的表情,焦急高嚷地她听不懂的语言,还有他手指遥遥指在她身上的那件奢侈品背包。
心跳隆隆,虞清雨抿着唇,腰间似乎在疼,似乎也不疼,她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力,唯有手掌下压着整齐的被刀削过的痕迹似乎在发凉,将她的手掌冻僵。
苍白染上面颊,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链条背带上,一股寒意从脚底钻上,虞清雨惶然定在原地。
几分茫然间,好像忽然忘记了动作。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虞清雨。”
她偏头望过去,余光里闪现一道寒光。
像闪电般疾驰而过的速度。
还有濛濛落下的细雨,仿佛将所有画面按下了慢镜头。
虞清雨的瞳孔一寸寸缩紧,周遭喧扰的人声和噪杂的惊叫,让一切都染上了异样鲜艳的颜色。
一滴,一滴,在她视线中蔓延。
“哐当”,尖刃清脆的落地声。
同时,还有一声闷重后,缓缓倒下的黑人。
耳边是一片白噪音,嗡嗡作响听不清楚,直至那点点血色染上她的衣角,白色的毛呢大衣上蔓延的痕迹,是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鲜血。
杂乱背景音褪去,她听到自己喃喃低念:“谢柏彦……”
心慌与意乱像呼啸的巨浪将她吞噬,还有手上沾染的黏腻的血迹伺机将被波涛留下的蚕食。
泪水跟着滴落的鲜血一同垂下,在她视线中晃着身形的男人,衬衫袖口微微落着,面上是失去血色的惨白。
不远处是刚刚意图袭击她的黑人男子,被横踹在地面上,痛呼不起。
而落在地面上的尖刃上染上了血迹。
“谢柏彦……”她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湿色水光漫上眼眶,视线中是他不断放大的俊面,脚步微乱,却勉力沉稳。
他扯了扯唇角,手中执着的那把伞斜到她的头顶,遮挡了细雨绵绵。
谢柏彦望着她眼底充溢的担心焦虑,还有强忍着哭腔微红的鼻尖,明明唇色已经泛白,却依然温温笑道:“小鱼你现在好乖,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