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微挑,说不清的缱绻意味。
谢柏彦哪里敢说怪她,在一片暗昧中就着微弱的手机光线,只是检查着刚刚的摔倒是否给她留下了什么擦伤。
认真检查过后,他才稍稍放了心。从茶几下拿出一支蜡烛,昏黄的火光,照亮半寸空间。
“闻琳去找物业检修了,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虞清雨是典型的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阴冷天,在家的时候空调一直没停过,这会儿停电了,空调也断了,不由拢了拢身上棉绒的家居服,又往谢柏彦怀里缩了缩。
“一回来就质问我,谢总现在对太太的态度极差。”手指间绕着他的领带一圈圈缩紧,“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值得珍惜。”
刚一回家,就接收到谢太太赤/裸/裸的质问。
谢柏彦握住她微凉的手心,烛火闪烁,斜斜映照着一点光影落在她精雕玉琢的五官上,影影绰绰间,秋水莹润。
他眸光微暗,轻轻搓揉着她的手指,低笑间微阖眼皮:“我哪里敢,一言不合,太太就要和我小吵一架,然后开始冷暴力。”
瓷白柔腻的皮肤映着一层柔光,光晕在她精致的轮廓后散开。
虞清雨秀气得眉尖一拧,搡了搡他的肩膀,对他的措辞很是不满:“我哪里冷暴力你了?”
“你昨晚都没理我。”平静无波的音调在幽邃中扬起波澜。
跳跃的烛光撩着一点袅袅黑烟,定格在他清隽淡漠的面容上,虞清雨眨了眨眼,静听着耳畔怦然的心跳声。
虞清雨轻哼一声:“那不是为了哄珊珊,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还没开始异地恋,已经在她家哭了大半宿,还不是她那位好哥哥种下的因。
谢柏彦并不想和她对谢柏珊的事情争执,轻巧地转了话题。
“那你早上也没理我。”
眉心折起,含情眸中水光潋滟,莹润的瞳孔中倒映着变幻的光影,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虞清雨不由被扯进他营造的氛围中。
朦朦胧胧间她的声音也不由放轻:“你是不是忘了你最亲爱的谢太太有起床气了?”
歪了歪头,虞清雨忽然感觉有点怪,明明是自己占理,还在质问中,忽然好像就被谢柏彦掌控了节奏?
大势已去,除了耍赖之外,虞清雨找不到任何可以重新掌回主动权的破绽,悻悻耸了耸肩。
懒得再去计较,窝在谢柏彦怀里暖和得舒服,她忽然记起些其他事情:“你今天早上和我说什么了?”
早上他走的时候,她还未完全清醒,只听了大概,再回想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这会儿再想起来去问,可当事人并不配合,他接收到虞清雨轻柔望过来的一眼,水波流转,似是带着脉脉深情。
朦胧烛火勾勒出来的暗昧,安静之中滋养的缱绻旖旎在他落下的笑音中化为了具象。
“老公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还说不是冷暴力?”
低凉磁性的声线徐徐落下,在空荡昏暗的客厅里不断回荡放大。窗外的天压得极低,明明还未到夜晚,却已经将天光全部遮掩。
透过模糊的一点微光,明暗交织的光影下,面前男人的五官更加深邃嶙峋,虞清雨一时忘记开口,不知道是他的话噎住,还是被美色迷了神。
“你……就得寸进尺吧,再这样下去马上要演变成大吵了。”
谢柏彦适可而止地停了话头,重新回到虞清雨问的那个问题,他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清冷如水的调子漫着柔情:“我说,怡情也不一定非要吵架。”
“晚上回来带你另辟蹊径。”
哪种另辟蹊径?
虞清雨茫然地睁大眼睛,直直望着面前的男人,这样安静的氛围,单独的相处空间,一支安然燃烧的蜡烛,也给阴雨天染上了几分朦胧浪漫的氛围。
呼吸逐渐升温,牵引着逐渐怦然的悸动,在紧贴的距离中逐渐传递给另一个人。
声线低回,鼓震着她的耳膜:“谢太太,你心不静。”
阴冷潮湿的冬日,她最不喜欢的天气,而她又在暗昧之中,这般坐在他怀里,虞清雨怎么可能会心静?
明媚柔光扫过去,披着平静的假面,却仿佛在水面上洒下鱼钩,直直未弯成形状的钩子。
愿者上钩。
总有人愿意咬住她的钩子,在摇晃的烛火中,贴着她的呼吸:“这是病,得治。”
唯一治疗方案,是他不断落下的吻。
浅尝辄止的浅吻,强势肆意的深吻,迷乱的情意在明暗闪烁中蔓延。
交缠的身影落在墙面上,被一道烛火逐渐放大,光影叠加又各自散开,影子晃动间,带出几分浪漫的色彩。
虞清雨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那些爱情故事里离不开烛光晚餐,借着暗色而肆意妄为的纠缠。
还有人比她更快意识到这点,温热的手掌嵌入她的毛衣下,在纤盈的曲线上留下簌簌电流,扰乱她并不清醒的神智。
“怡情吗?”他的低声吞咽在唇间间,带着灼热的触碰。
浮光在瞳孔中流转,几分沉溺隐于其中,又在长睫抖动间沦陷。
“停电了。”蝶翼般卷翘的睫毛掀起一点涟漪,她试图去捉他的手指,声线都在颤,断断续续,字不成句,“那就说明……我们的爱情拉闸了……”
“所以,你不要……”
话音慢吞吞地含在口中,还未落下,闪耀璀璨的吊灯忽然亮了。
玻璃流苏折射着明亮的光线,将所有昏暗驱散。
虞清雨闭了闭眼,手掌挡在面前,勉强遮住刺目的光线,却被他强硬地扯开。
眼皮试探性地掀起,模糊又清晰的风雅俊面,瞳色深邃,像幽寂的深海,蓄着滔天的波涛。
薄唇轻扯,溢出一点悠然笑痕,在她的目光中,逐渐转浓。
“没关系,现在又重现光明了。”
脚上的拖鞋已然落下,虞清雨试图去捡自己的拖鞋,却被谢柏彦锢住行动。
深刻地让谢太太领略所谓另辟蹊径的怡情。
春节在忙碌中到来。
虞清雨第一次在谢家过年,难免紧张,提前许久准备了新年礼物,却还是不免担心。
除夕夜住在谢家老宅,虞清雨整理着床铺,还不忘去追问刚刚出差归来的谢柏彦:“我们真的不需要早起去拜年吗?”
往年,在虞家是需要守岁的,天光亮起的时候,便要起身去给长辈拜年。
谢柏彦揉着眉心,掩下几分疲惫,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没什么需要拜访的亲戚,只需要睡到自然醒之后,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
虞清雨听着就忍不住皱起眉:“真的可以吗?”
“我第一年嫁进你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挺好的,你陪我睡到自然醒就可以了。”
抬手将空调调到虞清雨一贯适宜的温度,她冬季总是手脚冰冷,极其惧寒,空调温度开得高,有时谢柏彦都嫌热,她才觉出一点暖意。
虞清雨心下惴惴,坐在床上就觉得无事可做,视线只追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为她点燃安神熏香。
她是有些认床的,换个陌生的环境总是睡不好。
“你不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吗?”嘟了嘟嘴,虞清雨站起身,抱住他的劲瘦,面颊贴在他的肩侧,属于他身上清淡的冷香钻入肌理,平复了许多她的焦躁。
谢柏彦转过身,拿起她的睡裙,推着她进浴室:“陪太太就不一定了。”
年底谢氏公务繁忙,谢柏彦连轴转出了快一个月的差,除夕当晚才见到最近只在视频通信时才能看到脸的谢太太,不免亲热,却被推三阻四各种拒绝。
“你别动手动脚。”虞清雨推搡着谢柏彦不让他跟进浴室,“这可是老宅。”
她可不想给他的家人留下什么轻浮的形象。
“都是我家。”散漫轻笑。
虞清雨望了望古色古香的建筑装潢,总还是担心隔音效果不佳,严词拒绝:“不可以。”
“回家再说。”瞧了眼他懒散的表情,又补充一句,“回我们的家。”
大年初一,虞清雨起了个大早,顺便叫醒一贯作息严苛的谢柏彦。
还没到他惯常起床的时间,谢柏彦躺在床上看着虞清雨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化妆。
“我们家真的不需要起这么早的。”
“那也不行,起码基本的礼节尊重要有的。”虞清雨很是坚持。
原本是不太在意的,但现在她是想要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
下楼的时候其实也不早了,谢夫人早就起了,见他们下楼要张罗着吃早饭。
虞清雨甜甜送了祝福,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才发现桌面上都是饺子。
扯了扯身旁的谢柏珊,她小声问:“你们过年也吃饺子吗?”
谢柏珊摇头,怕她尴尬,也压低声音和她解释:“嫂子,这可是我妈特意让厨房给你包的饺子。就怕你吃不习惯,特意从京城请了大厨师过来。”
虞清雨讶异地抬眸,望向还在忙碌的谢夫人,后者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不忘问她饺子好吃吗?
她弯起嘴角,温温点头,心下一片柔软。
确实如谢柏彦所说,他家的春节并没有什么特殊活动。
只是今年奶奶回国,有几个姐妹前来拜访。
奶奶紧紧握着虞清雨的手,笑容越来越慈爱:“果然是漂亮,还是我的眼光好。”
虞清雨只是温婉低笑,这种夸赞的话她也不好回,难免显得自恋。
谢奶奶的好姐妹也跟着感叹:“小姑娘简直和柏彦天作之合,两个人长得都好,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这话虞清雨最近听得也多了,只是笑笑含糊过去,也不太在意。
没想到谢奶奶却摇摇头,替她说话:“说什么呢,在小姑娘面前说这话多不好啊。”
“清雨年纪还小,脸皮薄,不像柏彦,没脸没皮的。”
为了给谢太太解围,无端被波及谢柏彦摸了摸鼻子,只将那道纤细的人影揽回怀里。
谢奶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绕过两个人,两个人举止间的亲昵不是装出来的,她放了心,望向虞清雨的视线越来越柔和:“放心,奶奶不催生,你的身体是自己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是为她撑腰。
谢柏珊“哇”一声,连连感叹:“奶奶,你可真是紧跟时代潮流啊。真羡慕我嫂子有这么深明大义的奶奶呢。”
“我难道不是你奶奶?”谢奶奶被逗得笑意叠起。
谢柏珊嘿嘿傻笑,将这个敏感的生子话题略过。
虞清雨肩背挺得笔直,坐了一天几乎脸都要笑僵了,却也有人不断作乱,干扰着她的优雅仪态。
大手轻轻揉在她僵硬的腰窝,谢柏彦问:“一直挺着背累不累?”
虞清雨确实腰酸,又不想在长辈面前失态,只眼风横过去,几分警告。
谢柏彦散漫轻笑,低声落在耳畔:“看到了吗?你现在在我家的家庭地位比我高多了。”
“那你别欺负我。”后腰被他揉得发烫,虞清雨咬着音量小声嘟囔着,“不然下次吵完架,我就回来告状呢。”
晚上回家,虞清雨才有空闲给虞逢泽打过去电话。虽然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春节这样的重要节日。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她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不断燃起的烟火,声音不觉放得很轻:“爸,新年快乐。”
虞逢泽那边背景音嘈杂,大概是还在老宅,声音舒缓又僵持,微妙的语气,带着一点尴尬。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那挂了。”虞清雨轻描淡写,却没动作,只等着他的下文。
虞逢泽果然气极,低啐了句:“死丫头。”
“呸呸呸,春节怎么能说这个字呢?”苏倪抢过他的电话,声音温柔,“清雨,别听你爸的,他这几天在家就等着你的电话呢。”
“有的人啊,就争这口气呢。”
虞清雨不禁莞尔笑起,她也熟悉她父亲的脾气,不愿多去计较,只说:“苏姨,新年快乐。”
算是略过这一篇。
苏倪寒暄了几句,忽而笑起来:“清雨,你爸说前阵子刚见过,你第一年刚嫁去谢家,初三就不要往回跑了,多陪陪你的公公婆婆,也多陪陪柏彦。”
“嗯……”虞清雨莫名眼眶发胀,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急于从那儿之中宣泄出来。
可又被强忍着,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天角不断燃起又落幕的烟火,白雾笼罩维港,酸涩情绪在她心头慢慢流淌着。
虞逢泽的声音挤过话筒,留下他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嘴甜一点……”
“知道了……”虞清雨低低应了一声。
电话挂断,她在阳台上站了许久,记忆里京城热闹喧嚷的闹市和港岛霓虹闪耀的繁华,画面缓缓交融。
一件外套轻轻拢在她的肩上。
温热的大手揉着她的发顶,将所有安全感聚拢:“怎么了?想回去了吗?”
侧目,就是他温雅端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如玉清润:“我去申请航空调度,明天陪你回去,好吗?”
虞清雨只是摇头,望着光晕绚烂的港城风光,长舒一口气,娇软的声音低低回旋,是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声。
“你要是对我不好,真的对不起我背井离乡来到港岛和你结婚。”
谢太太思家,有些委屈上了。
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你下次再欺负我,我也不去告状了,我直接回家,不和你过了。”
谢柏彦的视线遥遥望着透明玻璃上倒映出的两道影子,并肩靠近,又缓缓交叠归于一个。
偏冷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柔情:“bb,我这种家庭地位哪敢欺负你。”
抬手撩起她的黑缎般的长发,垂眼间眸光微闪。
他的手指修长,发丝缠在指间,柔顺地挽起,又被他从口袋中拿出的发簪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