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嫽顺势倚着。
之后,醒时,温嫽身边靠的却不是软枕。手心摸了摸,温嫽摸到的是一条腿。
正待再摸摸,这只手却很快被包了。而温嫽的头顶之上,响起谢屹支低沉的声音,“醒了?”
温嫽轻轻又摸摸,所以,果然是谢屹支。
只有他上乘舆时,见她睡着会抱了她。温嫽无意识偎一偎,似没骨头似的靠着谢屹支。
“嗯。”温嫽打了一个哈欠。嘴巴正半张着,谢屹支倒似逗弄她一样,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温嫽瞄他一眼,挂上他脖子。
谢屹支为防她摔倒,搂住了。
温嫽亲昵蹭蹭谢屹支鼻子,勾一勾唇,笑了。谢屹支垂眸看她,不紧不慢摩挲着温嫽的腰。
温嫽的声音又柔又轻,“郎君忙完了?”
谢屹支有单独一个乘舆,他通常在里面理政。虽是北归途中,但谢屹支可一点闲不下来,每日不是忙还是忙。
“嗯。”这一声随着谢屹支喉结滚动而发出。
谢屹支有意无意,揉揉温嫽软软的腿,温嫽轻哼一声,抵了他额。
给谢屹支甩去一个眼神,温嫽眼角微挑。她才醒,怎么就动手动脚?
谢屹支笑笑,不以为意,又揉一下。温嫽咬他一口,正合谢屹支的意,抱着她啄了两下。温嫽一乐,笑倒在他肩上。
忽推推他,觉得这样越坐越懒,温嫽想自己坐着。可谢屹支未松,且,他的手动了动。
莫名的,温嫽觉得谢屹支眼里有了点正色意味。
他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说。
温嫽正想问,预感却已经一点没错,只见谢屹支单手揽着她,这时对她轻声说:“有一事,欲告知你。”
温嫽便颔首,“何事?”
谢屹支:“离开上楔城时,告诉过你已经找到第三人。”
“今日,捉拿的人马将男人送到了,男人正困在一囚车中。”谢屹支慢条斯理说,不过,谢屹支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只是无比黑的看着温嫽,“可想现在去见?”
谢屹支知道这一直是她一桩心事。
温嫽一愣。
坐直了,再不似刚刚的懒散。
轻声问:“已经送到了?”
“是。”谢屹支顿了一下。
似怕她反应过大一样,谢屹支轻轻搂紧了她,“半个时辰前抵达,那时你正闭目。”
真的到了。
温嫽的反应的确有点大。
若非谢屹支正揽着她,她怕是立马起身,已经奔跑着非要去见人了。
血液有点逐渐变冷的感觉,温嫽的头脑无比清醒。
她动了动脚,似已想下地。
不过由于被谢屹支抱坐着,温嫽脚上也还没穿鞋,倒是无处落脚。
愣愣看了看,于是朝谢屹支一偎,低声,“郎君带我去看看。”
温嫽说:“你知道的,每一个人我都必要他们死。”
谢屹支自然是知道的。
低头吻吻温嫽的发,万分包容,“所以,想现在就去?”
“是。”温嫽点头。
“嗯。”
谢屹支嗯了一声。
忽而,温嫽的脚便被拿了拿。
被谢屹支轻轻抬起脚,亲自抓着穿鞋。温嫽不由得勾了指尖,头一垂,倾来,又朝谢屹支怀中抵。
谢屹支笑了笑。
深深看她一眼。
倒看的温嫽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了眸。
谢屹支沉笑,抬抬她的下巴,轻轻捏一捏。温嫽勾一下唇,眼睛这里,不自觉也勾了勾。
谢屹支又笑了一声,这一声后,温嫽两只脚正好也被他穿好了,勾住男人手臂,温嫽忙与他一前一后,分别弯腰下马车。
下马车后,谢屹支朝一边的虎贲说了什么,便见虎贲作了个揖,往前领路。
谢屹支边走,边对温嫽说:“在路上,守卫之人半死不活的吊着他,如今他还剩半条命。”
剩半条命就够了,温嫽轻点下巴。
手中则将一副弹弓收紧了。
这副弹弓经过改良,已经不是仅仅用石子当利器的寻常弹弓,温嫽可用它射银针,让敌人真正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温嫽面无表情。
“主公,温夫人,便是这驾囚车。”虎贲到了地方,站定。
温嫽看到了。
盯着牢中形容不嘉蓬头垢面的男人,温嫽没有一点波澜的看着。
的确是半死不活,疲惫的像随时会死去。
温嫽举起弹弓。
一言不发,第一根草根一般粗的银针便射了出去。
针尖似麦芒一般尖锐,温嫽都不需要用什么技巧,便看针已戳中,直接插中男子一只眼睛。
“啊!”
男人疼得打滚,眼睛里顿时留下一行血。
温嫽没马上下第二针,平静看着男子的反应。
而男人,疼够了,这时才勉强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
温嫽正处他视线正前方,所以一睁眼他就看到了。
呆了。
他怎么会认不得温嫽呢?
当初杀了温家三人时,唯独她,被夫妇两人藏得极好,无影无踪。他想过赶尽杀绝,只是当时的时间不允许。他其实还杀了一家赌坊的公子哥,会冒险不得不杀了温家人,也是因为他需要筹集路资跑路,这才不得不杀了帮过他的温嫽父亲。
没想到,当初因为怕再逗留会被赌坊找到,没有太多时间继续进行的赶尽杀绝,最终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男人大骇的往后退了退。
温嫽再一次举起手。
这回没再射对方第二只眼睛。
温嫽要他清清楚楚看到,是谁杀了他,是昔日的哪家人,回来报了这个仇。
一针射去,啊一声,只听男子又一声惨叫。
温嫽射到的是他的胸膛,银针轻而易举破开男人衣裳,扎入肉中。
温嫽的手改而又往上抬,瞄准男人的耳朵。
手一松,男人的叫声更惨。
不一会儿,见男人耳朵里流出一滩鲜红的血,血源源不断往耳根处流。
温嫽不嫌麻烦,特地走了几步,又走向男人的另一边耳朵,故技重施,第四根针扎进男人耳中。
男人顿时便三窍流血。
七窍只剩余下四窍。
其余四窍,温嫽却不是扎他的鼻子和嘴巴,而是瞄准了他的手筋脚筋,狠狠将针扎进去。
男人几乎瘫痪,只能凭本能痛苦喊叫。
温嫽又朝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射最后一针。
刹那,眼前光亮全失,男人成了一个苦苦挣扎,耳盲眼瞎之人。
他的脸上四窍在流血,身上的四肢,这时也在流血,状态几乎就是只剩最后几口气。
温嫽却极度漠然。
忽然,她别了别发。
像是万物有灵,因报了这最后一仇,温嫽的阿父阿母化作风,回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温嫽闭了闭眼。
再睁眼,拔了袖中匕首,温嫽打算了却这记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
不过,谢屹支拉了拉她。温嫽一愣,看过来。
谢屹支轻轻拿了她手中匕首。
温嫽继续看,他为何要拿走?
谢屹支给她换了一柄大刀。
“匕首太短,要杀他需你近身。”谢屹支皱眉。
虽然男子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甚至手筋脚筋全部被扎中……可以防万一,谢屹支还是觉得,别近对方的身为好。
要他死,什么办法不成?
“用这个便是。”谢屹支说。
温嫽低头看一看。
想想,也是。
便接了大刀。
大刀伸进囚车,面无表情斩去。
第一刀,砍中男人大腿。
正中腿上筋脉,血液喷涌而出。
温嫽没有白费力气又砍第二刀,她已经完全可以等着他血尽而亡。
旁边的虎贲瞄了一眼,已知,男人肯定是活不了的。
以当下流血的速度,能再撑一刻钟都算他命硬。
便面向温嫽,“您不如先回乘舆,待男子死了,属下马上来向您禀报。”
温嫽笑笑,轻轻摇了头。
“我等着便是。”
怎么可能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呢?这几年,温嫽都耐心等过来了。
虎贲下意识看主公。
谢屹支只看温嫽,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虎贲知道了,这就是按照温夫人说得办。虎贲不再说话,只在一旁守候。
时间静悄悄流逝,一刻钟至,谢屹支瞥向尸体。
其实在这之前男人就死了。
身中数针,还针针都在重要关窍,温嫽就算最后不砍那一刀,男人也只有一个死字。
谢屹支对虎贲说:“摸摸他的呼吸,看可还有气。”
“是。”
虎贲前前后后摸了几次。
完全确定男人是真没呼吸了,虎贲道:“禀主公,已成尸体。”
“嗯。”
谢屹支看温嫽,“回了?”
男人已死,她的心结应该已经了结。
温嫽不必继续再站在这。
温嫽深呼一口气,点点头。谢屹支便握紧了她的手,往回走。
……
夜里,温嫽发现今日谢屹支过来的格外早。才入夜,谢屹支就不紧不慢坐在了她身边。
温嫽有点愣,“不忙了?”
谢屹支:“嗯,今日事少。”
可随后,温嫽却看主父刻来找了他好几回。他为了处理迅速,也干脆就让主父刻上来了。反正几人都是熟人,也没有什么事是温嫽听不得的。
温嫽呢,见此也就默默听着。
这期间,不知不觉,见主父刻来来回回总共有六趟。
开始温嫽还因为主父刻突然被谢屹支叫上来,有意维持点人前的形象。到了后来,见主父刻来的频繁,温嫽便也放松,自顾靠在一个地方。
甚至,最后她还倚着谢屹支的肩睡了过去。这些,温嫽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而谢屹支,也是自然而然分了一只手抱她。
谢屹支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主父刻也不觉不对。
主父刻一向知道,主公与温夫人的感情很好。
当下,低低又说了一句什么。说完,乘舆之内,预示着今日的事终于到了尾声,主父刻开始整理东西。
谢屹支扫一扫主父刻身边一堆的东西,同样是刻意低了的声音,“完了?”
主父刻:“是,主公,已经事罢。”
谢屹支:“你去歇罢。”
主父刻点头。
不过,扫到温嫽时,忽有停顿。
声音压得很轻,主父刻说:“您宁愿叫我上来打扰了您和温夫人,也不愿去前面的那辆乘舆,是否……是怕温夫人又如上回一样,做了噩梦?”
主父刻一直记得,上回温嫽杀了第二个人时,那一整夜都不安生。
主公是也仍然记着,才一入夜,就守在温夫人身边?
被主父刻问了的谢屹支未看主父刻,他轻轻紧了温嫽,看着熟睡的她。
的确是如此。
谢屹支怕温嫽又如那夜一样惊悸睡不好。
这才一入夜,谢屹支就来陪她。
也破天荒,肯主父刻也上了这辆独属温嫽的乘舆。不然,其实这里谢屹支是不允许任何男人上来的。
轻轻一沉声,“嗯。”
主父刻笑了,心想他猜的果然不错。
“那属下退下了。”
抱了东西往后退,主父刻轻手轻脚下乘舆。可不能动静大了又将温夫人吵醒,不然主公怕不是要心疼。
谢屹支摸摸温嫽。
待车门关了,谢屹支抱着她换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肩上。
谢屹支随后也闭起了眼。
温嫽醒了一回。
醒来发现乘舆外还点着火把,火把正好将乘舆内照亮。
就着这不亮又不暗的光线,慢慢的,温嫽扭头看了一圈。
后知后觉,原来主父刻已经走了。
目光又落到谢屹支脸上,他正微微仰着下巴后靠着。
温嫽发觉身体有点麻。那谢屹支由她枕着,肯定也是麻的。便轻手轻脚起身,温嫽往旁边挪去。
挪的很小心翼翼,未将谢屹支吵醒。
温嫽蜷了一下,正欲靠着车壁入睡。可温嫽腰上很快又一紧,同时,背上贴了个胸膛过来,谢屹支直接抵着她的肩,问她,“怎么醒了?”
温嫽微愣,扭头,谢屹支淡淡吻她一下。同时懒懒睁了眼,掀开一层视线看她。
“嗯?”
她没能马上答。谁能知道,谢屹支这样懒散又颇具气势的模样,温嫽的心里有种心弦被勾了的感觉。
不自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