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管家在那边等着他。
他屁股伤尚未痊愈，站立姿势很奇怪。
温禄皱眉问他：“不是让你看着杜氏那边，你跑回来做什么？”
尤管家先给了他自己一巴掌，说：“都怪奴管教不严。”
“怎么？让她跑了？”温禄语气一变。
“不是不是。”尤管家急忙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跑得了？是曹进和许三儿他们两个，喝多了酒，就在看守的门外说起了皇后被抓的事情。就……被她听到了！”
温禄皱眉：“所以呢？”
尤管家：“她以死相挟，非要让奴来请相爷，说想见您。”
温禄：“不见！”
尤管家：“可是……她说您不去，她就一头撞死！”
温禄：“你到底是屁股被打坏了，还是脑子被打坏了？她见我，无非就是让我救温凰！你就不会跟她说，我正在想办法，没有空去见她？”
尤管家恍然大悟：“是是是！奴真是太蠢了！”
温禄深呼吸：“好好安抚着她一下吧！别再拿她的事情来烦我！”
尤管家：“是！”
……
尤管家走了以后，温禄一个人坐在屋里，半天没动弹。
姚锦玉逼他休了杜氏……
说实话，要说他心里真把杜氏当陌生人，没有丝毫涟漪，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照顾自己的父母多年。
还有……那一晚。
这么多年了，那晚的有些细节他还记得。
例如，她身上自然清新的馨香。
她在他粗鲁地对待时，呼了一声痛，声音特别好听。
她的腰肢非常纤细，她很柔软，刚开始他是有怨气的，后来……却也忘我了……
这辈子唯一一次忘我的床笫之欢。
只是，这番下来，终究是要对不住父母的嘱托，把她休了。
姚锦玉不可能容下她们母女。
她容不下，他便容不下。
温禄的眼神冷下来，冰冷绝情。
第二日，朝堂之上。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皇后在召陈宫被抓的事情。
别人没提起，倒是丞相大人自己当众提起来，问玄珀调查结果如何。
第114章 得此贤相，又得此贤后
玄珀看向温禄，说：“丞相昨日进宫，主动请朕废了皇后，朕甚是感动。我尧国能得如此公正无私的贤相，实乃有幸！”
大家都不说话。
丞相和这个女儿之间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温禄的真实目的是为温羽清除障碍。
大家都以为温丞相是怕被皇帝夺权。
尧国传统，未免外戚坐大，威胁皇家，自古公主的婆家、皇后的母家，都是有爵位而无实权的。
温禄果然是贤相，回答玄珀说：“皇上谬赞！小女做出这样的事情，臣万分痛心，也万分自责！臣已经决定，休了元配杜氏！并将温凰从族谱除名！同时，自请三十杖，并罚俸一年！望皇上恩准！”
玄珀面带感动之色，说：“丞相的痛心和自责，朕看到了！不过，你却是误会皇后了！”
满朝文武都诧异地望着玄珀。
温禄也诧异：“什么？误会？”
“国师，你来说吧！”玄珀说。
国师句皓上前一步，说：“相信各位都有所耳闻吧？皇后，她是个巫女！”
温禄皱眉不语。
但其他很多大臣都点头，表示的确耳闻了。
事实上，温凰救了贞宪姑姑性命之事，早已经由当时在场的太医、宫女太监们的嘴，传遍整个尧都。
“皇后见皇上忧心于尧都的旱情，特地问神，得到的结果是，尧国天气失调，果然是因为……邪巫！”国师继续说。
这片大陆有传说，邪巫作乱，会令气候失调，灾害频发。
邪巫之说，是之前大臣们对于天气的说法之一。
然而此时他们反而难以置信了。
“邪巫？真的有邪巫？”
“邪巫在何处？”
国师：“邪巫就在召陈宫！皇后去查探，在探明邪巫的同时，还发现了出宫的密道！
岂料，却被禁卫发现，以为她无诏出宫，给抓了起来！
皇后坚持等皇上回来再说出真相，太后不明就里，就把她关进了天牢！”
“皇后为何非要等皇上回来再说出真相呢？”有人纳闷地问国师。
国师说：“因为皇后说，只有皇上的天子之气，方能镇住她！否则，贸然动手抓捕，必将有人伤亡！”
玄珀一脸感动之色，说：“皇后不愧是丞相的嫡女！不惜自己坐牢，也要避免伤亡！朕得此贤相，又得此贤后，我尧国必定会越来越强大！”
众臣中，不少都附和玄珀的说法。
但大多数都没表态，暗中看温禄的脸色。
温禄毕竟已经为官二十多年，在朝中广植党羽。
而玄珀，今年才刚登基。
皇帝如此夸他们父女，温禄的脸色却不好看，拱手说：“皇上，臣不敢欺君！温凰的外祖父和母亲，都懂医术。她从小耳濡目染，也懂医术！但要说她是巫女……臣从未听闻过！”
这意思是说……皇后治好了贞宪姑姑，只是懂医术而已，并非巫女！
当爹的亲口指证自己的女儿在欺君呢！
玄珀瞧着他微笑：“从未听过？朕可打听过，她在休宁，可是很有名气的巫女呢！看样子，丞相忙着‘国家’大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甚了解呀！”
第115章 烧不烧她，都能下雨
温禄：“……臣的确没听她们说起过。”
玄珀看向胡檀儿的父亲：“胡大人，你在休宁任上多年，你听过没？”
胡大人：“听过。皇后娘娘在休宁城的确是很出名的巫女。休宁城的百姓都可作证，这个做不得假。”
温禄：“……”
国师：“皇后娘娘找出的召陈宫邪巫，想必大家都猜到了，正是废妃楚氏！皇后说了，若将她处死，今日天黑之前，定然下三寸雨！足以缓解干旱！”
此话一出，众臣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温禄跟楚氏多有勾连，闻言一阵阵蛋疼，深呼吸说：“皇上，臣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了解！她和她娘都精通医术，只是女子不能行医，她们便借了巫女之说！”
荣国公（周婕妤的父亲）很会见缝插针：“行医？怎么？丞相大人的嫡妻嫡女，还要抛头露面去行医？”
温禄：“……”
一时着急说漏嘴了。
“那是她们母女仁心仁德，想要救人，却又碍于世俗。”还好温禄的同党脑子好使，帮他圆了一嘴。
温禄点点头：“正是！”
句皓在朝上也很有影响力，直接硬怼：“皇上，皇后娘娘自己说她是巫女！臣信皇后娘娘！”
温禄：“她――”
“要不这样吧！”这时，先帝之兄，在朝中德高望重的老王爷发话了，“召陈宫居然挖开了宫墙，本就犯了死罪！那便处死楚氏吧！处死她以后，若今日天黑之前当真下雨了，就证明皇后娘娘乃是了不得的大巫啊！
但若不下雨，那就证明皇后在撒谎！就按丞相说的办吧！废了她，休了她生母，再将她逐出温家族谱！皇上，丞相，你们意下如何？”
玄珀沉吟不语。
温禄也不语。
老王爷：“丞相？”
温禄深呼吸，说：“可以。”
楚氏……是保不住了。
那便弃了吧！
反正，玄盈母子早就是他的弃子了。
“皇上？”老王爷又问皇上。
玄珀也只得勉勉强强应了。
……
处死邪巫，跟处死普通人是不同的。
按照传统，当由巫祝主持，当众焚烧祭天。
谢巫祝还在东郊未归，这个仪式就由国师来主持了。
焚烧祭天的地点，在召陈宫外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温凰让萱草他们带了伞，过去看热闹。
不曾想，去了以后发现，人山人海的。
玄珀、太后都在。
各宫妃嫔也在，且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让人眼前一亮。
明明是来看行刑凶煞之事，一个个却如此打扮，眼神儿还老往玄珀那里飘，当真是杀人放火都阻止不了她们邀宠献媚之心……
她爹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见温凰看他，冲她使了个眼色。
好像是让她找机会跟他单独会面的意思。
温凰：“……”
“皇后怎么来了？”玄珀说，“你的手还疼着呢！别碰着了！”
“没事。”温凰说，“我听说大家都过来了，也想来看看。”
“皇后。”太后一脸疑惑之色，“烧了她，真的就能下雨吗？”
烧不烧她都能下雨。
温凰一脸温婉地说：“母后，臣妾以前的祝祷都特别灵验，这次应该也没有问题。”
第116章 多读点书好！
太后还是一脸疑惑。
大约觉得她说这样的话，等于挖坑把自己埋了。
“皇后娘娘！你莫不是被逼急了，胡编乱造的吧？”周莺儿只大气了那一回，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巫女这般灵验！你一求，就下雨？而且还指明下三寸雨？鬼才信呢！”
温凰：“你爱信不信。”
下毒的账，还没找她清算呢！
周莺儿深呼吸：“你这般劳师动众胡说八道，到时候不仅要废了你，休了你娘，必得罪加一等才是！”
温凰一愣：“什么？休了我娘？”
周莺儿笑：“怎么？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丞相说，你犯此大错，要休了你娘，再跟把你踢出族谱呢！要是今天这雨下不下来，你们母女两个可就倒大霉了！”
温凰看向温禄，他却也正往这边看，见温凰的视线看向他，他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瞟了瞟，给她使眼色。
昨晚上，温凰让萱草把通灵镜和四块灵玉放在了一起，北斗的视野又开阔了不少。
此时他跟温凰说：“神尊，命本子上出来了！送下了毒的饭菜给您的，居然不是周莺儿。”
温凰：“？”
北斗：“是赵莲叶！此女当真阴毒，先是撺掇周婕妤给你下毒，周莺儿不敢，她就自己送了！
而且，她拿住了周莺儿一个小太监的把柄，逼着他去送的饭。
如果毒死了你，到时候追查起来，也与她无关。”
温凰：“……”
她看了赵莲叶一眼，她坐在周莺儿身后，低眉顺眼，纤弱安静，存在感极低。
表面上看着娇娇弱弱的，心思这么毒呢？
温凰开口叫道：“周婕妤，赵才人。”
两人一起看向她。
温凰：“你们听没听说过，每个人，其实都有个命本，掌握在天界专司人间命数的神手里？”
“什么意思？”周莺儿皱眉。
“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那命本子，又叫轮回簿！乃天道生成，记载了一个人毕生的功过。”温凰说，“有些人，表面上看着特别善良无害，背地里却干着害人性命的勾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却不知天道昭昭，你干的每一件坏事儿都自动出现在了命本子上。将来轮回，投胎到什么样的人家，做猪还是做狗，都是你前世的因果呢！”
“你说谁做猪做狗？”周莺儿还是做贼心虚，脸胀得通红，梗着脖子说：“是！我是去牢里找过你！我也不知道你是去查什么邪巫呀……”
温凰笑了笑：“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我是说那一位。”
她指着柴火堆。
周莺儿恼道：“那你干吗叫我的名字？！”
温凰：“姐妹当中，你们离我最近，我找你们聊天儿嘛！”
周莺儿气呼呼的。
温凰笑眯眯地：“赵才人，你听说过这个传说吗？”
赵莲叶垂眸：“回皇后娘娘，臣妾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见识，没听说过呢！”
温凰啧啧了两声：“那你该多读点书才好！读书明理，读书开智。多读点儿书好！”
赵莲叶：“是！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第117章 狗东西！
“呵！有什么找我说就是！”周莺儿倒是很护着自己宫里的人，“何必跟莲叶阴阳怪气的？她读书少又怎么样？读书再少，人家爹也没把她扔到老家不闻不问！更加不会随随便便就休了她娘！”
温凰：“……”
她没再说话。
她不喜欢跟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蠢货说话。
跟蠢货相比，温凰情愿去找温丞相。
她跟玄珀说去一趟茅房，起身离去了。
温禄看她离席，也跟着过去了。
然后装作偶遇的样子，吩咐身边的人都先避避，他跟皇后有话说。
“父亲给我使了好几个眼色了。”温凰微笑，“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温禄阴沉着脸问：“杀了楚氏就能下雨，这话是你说的？”
温凰：“是啊！”
“是皇上和国师逼你这样说的吧？”温禄眼睛微眯，“他们怎么跟你说的？只要你这样说就饶了你私逃出宫之罪？”
温凰：“……”
想象力挺丰富！
温禄：“他们这是借机杀了楚氏，再废了你！看样子，经此一事，玄珀不会再留着你！到时候你不要闹，乖乖出宫就是。我会把你和你娘，送回休宁去。”
“听说，你要休了我娘，要把我逐出族谱？”温凰问他。
温禄脸色阴冷，半天说：“我跟你说过！是死是活，就看你能不能成事！没处死你们，算轻的！”
“你敢休了我娘！”温凰怒道，“我娘的清誉，不是你这狗东西能侮辱的！”
温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温凰：“狗东西！”
女儿骂爹？
简直反了！
温禄好多年没这么气过了，血直往头上冲：“你……你这个逆女！”
“我呸！我才不是你女儿！你自己说的，对你来说，我们娘俩只是陌生人！”温凰说，“温禄，你和我娘，只能和离，不能休弃！你和我，只能断绝，不能驱逐！否则，我跟你鱼死网破！”
温禄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欲跟她吵。加之和离还是休弃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便说：“行！我答应你就是，你不要再玩什么幺蛾子，乖乖出宫！”
温凰转身，拂袖而去！
温禄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深呼吸，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