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放下车帘,摇了摇头,意识到他俩看不到,这才道:“没事,还有多久到?”
宋嘉停顿了一秒,答:“大约再有两刻钟就能到了,夏姑娘不如睡会儿吧。”
夏槐实际刚刚一直将神识泡在空间,这会儿反倒不想进空间了。小腹不疼了,她开始和两人唠起磕来:“无影,你不是说你们在华亭县有认识的人吗?不去拜见一下吗?”
她可以理解,这师徒三出了深山对什么都好奇,所以不想投奔认识的人,但许久不见,也应该拜访一下吧?
无影顿了顿,他能说他才想到这茬吗?心里抱怨师徒作为长辈竟然没有提前安排这事,害得他还要临时想措辞,嘴里却淡然道:“啊,这个师父跟我们说过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
现在大伙买地、盖房,近期又打算摆摊做买卖,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们怎好脱身?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师父都没想到的行程,他可做不了主!
“也是。”
“那宋公子呢?来华亭县也是寻亲访友吗?”
宋嘉的声音略有些古怪:“我啊,其实我是来寻,咳,是来投奔前雇主的,但我只知道前雇主在华亭县,具体在哪儿我还需要找一找...”
“是吗。”夏槐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种怪异的错觉,但她也没纠结太久,因为耳边慢慢传来了热闹的吆喝声,街市到了。
此时距离晌午还差半个时辰的样子,但街上已经人影匆匆,叫卖声、还价声以及欢笑声不断传入夏槐耳中。
何不食肉糜。如果不是他们经历了逃灾,夏槐真的难以想象,原来华亭县与华亭县外竟然可以形成如此天壤的区别。
自私一点,她为自己与家人能成功逃灾成功并抵达华亭县这个安全的地方感到开心。
她只是这个朝代里最不显眼的女子,还是一个死了丈夫带着娃的苦命寡妇,她没有男子的身份,没能坐在尊贵的位置上,这天下的苦难多去了,难道她都要放在心上?
那估计她要累死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她处于穷的阶段,且让她带领家人脱贫再多!至于要不要为天下的百姓献出一份力,她想这应该是如今的天子应当考虑的。
提到天子,此时最辉煌的宫殿里最尊贵的人却已经到了行将就木之际。
奢贵荣华的宫殿,装饰精美的龙床上,半掩半遮的帘子中一抹明黄色身影影影绰绰。
“咳咳,呕...”
一旁伺候的两个宫女熟练地端着痰盂凑到明黄色身影嘴边,一个白脸身着蓝灰色服饰的男子绕到一旁给他拍背。
“皇上,皇上您别着急!”
“咳咳,我,我怎么不急!”
这便是当今天子——李煜明。现今五十八岁,在位三十八年,这三十八年,百姓和乐,万世太平。
任谁提到当今天子都会赞叹一句,可李煜明并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他子嗣弱,身下育有四子。
大皇子李贺文三十五岁,二皇子李贺房三十三,却因为先天不足,用药吊了三十来年,三皇子李贺寺二十八岁,天性爱玩,毫无责任感。
之后许多年,李煜明再没添子,直到十年前生下最小的儿子李贺宝,被李煜明视若珍宝,年纪十岁,性子却被养成五六岁孩童的骄纵感。
唯一健康魁梧的大皇子,却成为天灾后最先造反的人。
李贺文人不如名,长相魁梧有力,眼中充斥野心,恨不得李煜明早日入土,恨不得兄弟手足消失。
“李贺文!我,这臭小子是要气死我啊!”急火攻心之下,李煜明涨红着脸,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只是这回有些严重,竟咳的翻了白眼,人昏厥仰倒在龙床上!
贴身太监见此,吓得一激灵,连忙尖着嗓子大喊:“太医,宣太医!”
很快,殿门被‘哐’地打开,从门外鱼贯而入一群人,其中一个拎着药箱的老者最为显眼,他满头大汗地被拉到李煜明跟前,又满头大汗地滚到地上:“老夫无能啊,恐怕要请财神医!”
贴心太监万福当即脸色煞白:“张太医,财神医多难请你又不是不知,咱家就一句话,皇上你能不能救醒!”
张太医此时头上的汗涔涔,可他已经不敢伸手去擦,只以头抢地:“老夫只能尽力试一试,即便醒了,往后皇上再不调神,只怕...”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可殿里的人从小至大均听在耳里,心里如何作想,无人能干涉。
万福咬了咬牙道:“行,你先给皇上治,咱家去找财神医!”
待皇上悠悠转醒,万福才舒了口气,伺候李煜明睡下,他方才悄悄出了殿门。
守在殿门口的万寿连忙站直:“万福?皇上如何了?”
万福轻轻摇了摇头:“醒了,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万寿,我得出宫一趟,这段时间就由你好好照料皇上。”
万寿忙不迭点头:“是。”
万福万寿是陪伴李煜明数十年的老太监了,万福比较沉稳,遇事想法、手段多。万寿则是个会哄人的,常常逗的李煜明开怀大笑。
往常守在李煜明身旁的是万寿,自打李煜明重病卧榻后,万福便换到了李煜明身旁伺候。
待天黑之时,万福带着几个便衣暗卫悄悄离开皇宫,朝着宫外飞奔而去。
这一去,归期不定,却盼望能带回好消息,也盼望龙体圣安。
第124章 飙车
“无影,宋公子,你们先去还车吧,对了,劳烦二位顺便去找郝爷一趟,今天要去衙门盖红契。这里是白契,你们好好保存。我呢,想一个人转转这集市。”夏槐利落地跳下车,拍了拍手,朝两人说道。
无影有些担忧地说:“夏姑娘,不如你们与我们一起吧,你一个人恐怕不大方便...”他本来想说不大安全的,但一想到夏槐的身手,只怕一般的人不会伤害到夏槐,反而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没事,我现在好多了,就这样吧,待会我们还在这个地方汇合,怎么样?”
夏槐决定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于是三人分开行动。
夏槐也不着急去粮食铺子问价格,一路闲逛悠闲极了。
突然,她的余光瞥到一个摊子,脚步一顿,脚尖转了个弯儿,朝那摊位走去:“大哥,这簪子怎么卖?”
这个摊位上全是木制品,有饰品,有用具,甚至还有玩具。
木头本是笨重直板的,可在手艺高超的能工巧匠手下却变得活灵活现。
憨态可掬的兔子,轻盈的蝴蝶,结实不失精美的碗筷,小巧华美的发饰...似乎这小小一个摊位包罗了万象。
摊主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看上去有几分木楞,夏槐问话的时候,他抬起头,却没停下手里的活计。
他正在雕刻一个木盘。
“八十文。”
夏槐哽住:“这么贵?”
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不还价。”
行吧,你牛听你的!其实夏槐知道,雕刻这么精细的簪子80文也值,更何况现在物价均有所溢涨。
突然,夏槐的手碰到簪子的一个暗扣,很轻的响声,如若夏槐没有进行身体提升,在这样的闹市,她一定听不到!
簪子的末梢与整体分离,露出里头尖尖的细长铁丝,这是...夏槐猛地眼前一亮,当即摘下钱袋,压下声音道:“这样的木簪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男人淡淡抬起眼,伸出两根手指:“一个人只能买俩。”
夏槐摸钱袋的手一顿,好嘛,还搞限购这一套呢!这大哥挺前卫!
“咳,那是一样只能买俩,还是说全部只能买俩?”
大哥顿了顿:“一样只能买俩。”
夏槐松了口气,连忙低头去查看其他的木雕品。而那大哥终于不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了,他就瞅着夏槐一会儿拿着个木碗敲敲打打,一会儿拿着个兔子木偶拽人家耳朵...
终于,大哥忍不了了:“别看了,其他的都不是。”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夏槐却听懂了,她略有些失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冲着木簪盒子开始挑来挑去,最后不舍地选了两个:“就这两个吧,大哥帮我包起来。”
待说完,夏槐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古代,可不是现代,买个东西还给你来个华美包装。
但这大哥却没有迟疑,竟从身后的筐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扁木盒,顺手接过夏槐手里的簪子放了进去。
“一百六十文。”
夏槐久久才回过神,突然觉得八十文一个木簪暗器一点也不贵好嘛?!简直便宜疯了,这送的木盒上面竟然还有简单的花纹,甚至角落里有个繁体的字。
恕夏槐无能,她真看不懂那个繁体字是啥,主要是,怎么越看越觉得还用了艺术字体呢?!
“谢谢大哥!”
一出门便得了个宝物,夏槐心里很高兴。这一高兴,她也没心思逛其他,直冲粮食铺赶。
华亭县的粮食铺有好多家,夏槐选了几家规模比较大的,在旁人嘴里名声较好的询问一番。
此时华亭县的麦子二十文一斗,麦粉四十五文一斗,糙米三十文,精米四十八文,豆子最便宜八文一斗。
比起临安县的粮价自然是便宜的,但对比灾年前仍旧贵了不少。夏槐心下有了计较后,便挺着腰板离开。
那费了老鼻子劲给夏槐介绍的粮铺掌柜:“...”不买直说啊,那架势他还以为对方要进货呢,简直浪费他感情!
夏槐走出粮铺后,突然抬脚走到一家租卖的车行,在里面待了会儿,没多久便又走出来,左右张望一番,选了条人流量小的路走去。
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偏,直到走到一处狭窄且不通的巷子,夏槐才停下来。
确定周围无人,她悄悄挥了挥手,下一刻便有几袋子粮食凭空出现。
夏槐估摸着数量停手,之后又走出去,稍微等了会儿,便听到有赶车的声音,夏槐连忙给对方打招呼。
“嘿!姑娘怎么在这儿,我以为你在哪户院子呢,真是让我好找...”来人有些话痨:“东西呢?”
夏槐指了指身后:“都在里面呢,劳烦大叔帮我搬上车了,待会多给你些钱!”
那人乐得眯着眼:“小事小事!”
走到巷子里,男人忍不住惊呼:“喝!这么多呢!得花不少钱吧?”
这人是夏槐之前在车行雇的人,车和人一天只10文钱,便宜得很!她的理由是跟私人买了几袋子粮食,需要他帮忙运送。
但好像她拿出来的还是有些多了,夏槐心虚地搓了搓指尖:“害,买的多更划算...”
只是她这话刚出口,就见那人蓦然睁大双眼,带了几分兴奋压低嗓子问:“在哪儿买的?他还卖吗?”
夏槐:“...不卖了。”
男人有些遗憾:“可惜了,这粮价越来越贵了,眼瞅着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咯!”
这回男人没再多话了,像是憋足了一口气,哐哐哐地给粮食搬到车上,最后深舒一口气:“好了,姑娘上车吧!”
“行,你就沿着这条街往前走,走到最热闹的地方停下,我们还有几个人呢。”
“得嘞!”在洪亮的嗓门里,男人一抽鞭子,尘土飞扬下,夏槐感受了一番古代版飙车的酸爽。
“吁~”男人转头,冲坐在车上的夏槐灿烂一笑:“姑娘,到了!”
夏槐颤抖着扒住车厢,脸色苍白地爬下车,手脚虚软地掏出几个铜板:“大叔,这,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待会麻烦回去路上慢点...”
这另外的赏钱本来她是想等到村里再给的,可经历了这一番飙车事故,夏槐觉得,她不给不行了。不然真怕自己花钱给自己找罪受!
第125章 爆炒兔兔
男人笑嘻嘻地接过:“好嘞!”
待夏槐渐渐平复下来,宋嘉与无影也相继回来。两人均未空手,一个左手拎鸡右手拎兔,一个一手拎油纸包一手拎着两条串起来半死不活的鱼。
夏槐默了默,还是没忍住:“咱们是要摆席吗?”
无影略有些尴尬地挠头:“夏姑娘,抱歉,我们看到便宜就买了,本想问问你意见的,但你不在身边,所以...”
“算了,今晚咱们自家人就庆祝一下吧...”庆祝死里逃生,庆祝安全抵达华亭县。
两人见夏槐没生气,均松了口气,宋嘉这才用眼神询问夏槐,这骡车是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夏槐尴尬了,她摸了摸鼻子:“咳,我不是来看粮食嘛,凑巧看到一家人着急出手粮食,低价卖给我了...”
旁边的男人煞有其事地点头:“对!确实是低价买的!”
夏槐:“...”我谢谢你了大叔,死了都能被你说活了。啥时候看见她跟人交易了?简直无中生有!
虽然大叔无中生有,可宋嘉两人却不知,见有人当见证,当即信了,看向夏槐的目光立时掺杂几分复杂。
复杂中带了三分震惊四分羡慕两分喜悦以及一分好奇。
在他们眼里,夏槐无疑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无论是找水源,无论是提前戳破坏人的计谋,无论是出谋划策...不能说没有一点运气在身上。
夏槐被这两道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当即小手一挥:“走,回去。”
这回有夏槐提前塞钱的原因,赶车的大叔一路都很平稳,可谓是既稳又快,这也更让夏槐坚定那大叔先前是故意的!
真是没想到,来到古代被人上社会上的一课竟来自一位赶车大叔!
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目的地,石头最先朝他们那里看去,连忙大叫起来:“爹,大山伯伯,是夏槐姐姐他们回来了!”
夏大山连忙转头去看,忍不住惊讶道:“怎么又雇车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不是流民是富绅呢,三天两头雇车,这可太铺张浪费了!
夏槐耳朵灵敏,当即笑道:“爹说的也是,下次咱买辆骡车吧!”似乎预测到夏大山会说什么,她补充道:“等赚到第一桶金后!”
夏大山犹自不大愿意:“一辆车不少钱呢,这要是灾前还罢,这...”不知为何,他又想起被自己一拍屁股拍走的骡车以及骡子。
真怀念呐!
如果上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一定收回手,并亲切地握住骡子的蹄子,向它表达自己对骡子的喜爱与不舍,然后再将它拍走,这样或许还能祈求骡子能对他们这个前主人有那么几丝怀恋!
“爹,赚钱就是为了花嘛,不然存在手里与那些破铜烂铁有何不同?”夏槐安慰道。
夏槐惊悚的发言震惊了追忆往思的夏大山,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破铜烂铁???”
“额,爹,我不是,那什么,你听我...”听我解释啊!她只是一时口误,忘了这是古代,铜铁都是很珍贵的!
然而夏大山已经不想听了,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他一向认为自己不算朴实的农家汉,但也不至于心比天高!怎么生了个闺女这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