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被打了一巴掌,小脸肿的高高的。
她眼中都是惊悸,委委屈屈的看着商应辞,分明是吓到了。
商应辞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起来,道:“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天于施意而言,是所谓的救赎。
而对于商应辞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为了弥补这个谎言,整整20年,商应辞从未向人提起过这件事。
可是如今,真相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商应辞想到了那时,十岁的自己问商俊明,施意能不能有自己的人生,能不能不要给蓝晴献血。
然而商俊明笑得前仰后合,一脸可笑的看着自己,说:“献血?商应辞,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啊?你以为就只是献血吗?”
“爸...”商应辞紧张的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权墨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这么久,你以为就是为了那几百毫升的血?”商俊明摇了摇头,说:“等施意长大了,她就要把自己的肾换给蓝晴,这才是收养施意真正的理由。”
那时的商应辞,被这个消息狠狠震撼,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头一次的觉醒,是因为施意。
如果没有施意,商应辞大概率就会像商俊明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的商人。
可是因为施意,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保护什么人的冲动,第一次想要不仅仅为了所谓的期许和盼望,只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了一个人做些什么。
是他把施意带回来的,他不能让她的人生毁了。
当时的商应辞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其实左右不了太多的东西。好在蓝晴对施意产生了真感情,在施权墨的再三请求下,依旧不愿意做出半点伤害施意的事情。
而商应辞,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一些。
他要成为商家的家主,他要让施意无忧无虑的留在自己身边,他要成为那个可以保护施意不受伤害的人。
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他开始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改变,他急功近利,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哪怕是明明知道会伤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他成了伤害施意最深的人...
病房里,药水声滴滴答答,每一声都像是一场残忍至极的凌迟。
商应辞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眼神空洞着,说不出半个字。
是夜深,青城又下了大雨,闷雷阵阵,可是这一次,施意躺在沈荡的怀中,睡得很安稳。
施意醒来时,沈荡还在熟睡,他的睫毛低垂,漂亮的没有瑕疵的一张脸,偏偏只有精致,不带半分女气。
施意认真的观察着,莫名其妙的,自己都没有忍住,笑了。
沈荡上一刻还在熟睡,此时听着施意的笑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紧,淡淡道:“笑什么?”
“没什么啊,还不能笑了啊?”施意挑了挑眉,鼓着腮帮子,笑眯眯地说:“是滴,你的睫毛好长啊,来,拔一根下来给我看看。”
沈荡唇角的笑意浅淡,梨涡深深的,他闭上眼,没说话。
施意得寸进尺,见他不搭理自己,接着道:“你怎么不说话啊,装睡是啥意思?”
“不是要拔一根下来?你拔吧。”沈荡说得太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施意顿时就怂了,咳嗽声,“算了,还是让它长在上面吧。”
沈荡想,自己对施意的滤镜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她说这种俏皮话,他也觉得非常可爱。
沈荡睁开眼,目光落在施意漂亮的眼睛上,“睡得好吗?”
“好。”施意被他看的脸红,别过脸去,“你盯着我看什么啊?”
“看你好看,多看几眼。”沈荡一半正经的说着让人害羞的话。
施意将脸埋到被子里,“别看了。”
“看自己未婚妻呢,为什么不让看,嗯?”他的指尖温度偏凉,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耳朵上的软肉,“不逗你了,起床了。”
早饭是很简单的点心,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施意爱吃的。
施意发现自己和沈荡在一起之后,爱吃的东西种类多了不少。
“今天去拍个婚纱照吧?”
冷不丁的一句话,施意吓得差点把豆浆喷了出来。
“这么...这么突然吗?”施意拿过纸巾擦擦嘴,“不是说拍婚纱照之前,要健身一两周吗?”
第156章 以为是梦
“这么...这么突然吗?”施意拿过纸巾擦擦嘴,“不是说拍婚纱照之前,要健身一两周吗?”
“健身过了。”沈荡看着施意,认真回答,“我每天都在健身。”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有趣,施意咳嗽了声,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自己也要..”
“你不用,”沈荡打断施意的话,顿了顿,看着她的脸,眸色柔和,“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
于是两个小时后,当施意穿着婚纱站在沈荡面前时,还觉得这一切快的就象是在做梦。
婚纱是很简单的一字肩的款式,偏偏用料极其的昂贵,上面的所有装饰,都是用的真正的宝石。
层层叠叠的纱裙上,嵌满了钻石,于是整块的缎面,就像是星河一般。
这裙子是私人定制,有且仅有一条,是沈荡自己设计的,在施意熟睡的夜晚,一个人在书房里勾画描摹,让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施意从店员口中知道了这条婚纱的来由,于是看见第一感觉就是――用心。
有些东西用文字很难形容出来,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得真切。
“沈先生,真的很适合您未婚妻呢。”工作人员在一旁惊叹,笑着道:“您未婚妻长得真漂亮,穿起婚纱的效果,比公司的模特还要好很多。”
这话太过恭维,施意都不好意思接。
偏偏沈荡面色平静,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她一向是最好看的。”
施意的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几个店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是啊,您未婚妻真的很漂亮!”其中一人说:“尤其是眼睛,颜色好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谢谢...”施意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沈先生,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几个店员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在,什么时候是可以离开的。
沈荡点了点头,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施意和沈荡两个人。
施意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
她捏紧了裙摆,眨眨眼,声音紧绷:“我...我的样子怎么样?”
似是轻微的低叹,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沈荡凝视着施意如同三月桃李的面容,温言道:“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沈荡其实很不擅长夸人,他这个人性子不羁,很多时候宁可憋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施意一身婚纱站在自己面前,竟是有了潸然的冲动。
该怎么形容这一幕?
沈荡想,就算是他最最思念施意的时候,哪怕是在梦中,他都不敢这么肖想她。
这些日子蓝晴的事情让两人忙得不可开交,也让婚事在冥冥中被推进。
沈荡是抽着空完成了婚纱的设计稿,当时也不觉得自己画的有多么的漂亮,只是想着小公主要穿最好的裙子,所以用料上面极尽奢侈。
“施意,”沈荡突然笑了声,像是自嘲一般,他哑声,声音模糊喑哑的不像话,他低低的说:“你说,我是不是穷怕了?所以才会在设计裙子的时候,把我能想到的最昂贵的设计都加了进去。”
施意一愣,皱了皱眉,走到他的面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沈荡,我很喜欢。就在刚才,当我知道这条裙子是你设计的时候,我更喜欢了。”
“我只是觉得...”沈荡垂眸,“觉得害怕。”
他明明刚刚还很开心,眼中的惊艳和光彩骗不了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低落。
施意皱眉,轻声道:“你怎么了?沈荡,你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和我说,好不好?无论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没什么...”沈荡双手捧住施意的脸,眸色渐深:“只是刚刚的一瞬间,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我给你的,我以为最好的东西,不是你想要的。施施,我很希望你在我身边是幸福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也就变得特别患得患失...”
施意一时间竟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喉咙微微紧缩,皱皱眉,“怎么可能?沈荡,我就喜欢你给的,一切都喜欢。”
沈荡闭了闭眼,再睁开,一言不发的抱住施意。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面容贴着她的脖颈,感受着她的脉搏,缓缓道:“施施,我想我一定是太幸福了,所以才会这样....我以前...从未想过今天。”
“你不是回来娶我的吗?”施意笑着打趣,“都不先设想一下这一幕吗?”
“哪敢啊...”沈荡也笑了,模糊不清的笑意,带着深深的眷恋,他说:“你可是小公主...”
近乡情怯,我所有的嚣张桀骜,不可一世,在你的面前,都不过是废墟,风一吹就散了。
这世间最最美好的你,配的上星辰阳光,万物繁荣,我却唯独不敢肖想,你会如此轻易的,为了我而转变方向。
没有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没有无数的辗转误会,你心软又单纯,这么轻易就停下脚步,而我至今,不敢确信这并非一场梦境...
是春日月末,沈荡和施意的婚期定于一周后,公之于众。
婚讯公布的当天,蓝晴入院。
青城市中心医院,病房门口。施权墨面色如土,一脸绝望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中都是血丝。
施意坐在他的对面,陪在身边的人是舒月揽和沈荡。
舒月揽一直在用手帕给施意擦眼泪,看着施意哭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而沈荡开口,声音平静:“医生说了,情况很不乐观,就算留在医院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应该遵循病人的心愿,带她离开医院。”
这话让施意看向了沈荡,她哭得说不出话,唯独看着沈荡的眼睛,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里面躺的,是施家最疼爱她的人。
沈荡又怎么受得了施意这样的眼神,心中一疼,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道:“施施乖,不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
第157章 想打很久
而对面,施权墨还沉浸在沈荡的话语中,此时一回过神,便断然开口:“不行!绝对不行!晴儿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离开医院之后,万一有什么事情要怎么办?”
“她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沈荡淡淡道:“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你用天价的医疗经费和补品吊着,早就已经不行了,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再这么下去,对她也是煎熬。”
’“沈荡!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施权墨气急败坏,站了起来,吼道:“如果不是晴儿吊着一口气还要给你和施意筹备婚事,你们之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你现在倒好?恩将仇报?”
施意只是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病房玻璃后面,蓝晴孱弱的模样。
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天清醒的时间几乎只有一个小时,医生的意思也很明白,现如今的状况,死亡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们如果继续苦苦纠缠,一定要让蓝晴多活一段时间,只能给蓝晴造成更多的痛苦。
施意眼中的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哑声开口,道:“爸...我们把妈妈接回家吧...妈妈肯定不想待在病房里,我们接她回家。”
“你就是想看着她死,对吗!”施权墨闻言,对着施意怒目而视,怒吼道:“施意,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要不是晴儿一心一意把你当成女儿,你能有今天吗!你不过就是个野种,野种!”
施权墨的话音落下,沈荡已经冷着脸,直接站了起来。
他挡在了施意面前,睨着施权墨气得通红的脸,缓缓道:“你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你再对施意说一个字的不是,你看我敢不敢对你动手。”
沈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施权墨知道。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烈火烹油,痛苦得无法形容。
他一声冷笑,道:“我说错了吗!她施意是我养大的,我说几句还说不得了?沈荡,你这么护着施意,要不是施意和商应辞的感情出问题了,她又可能看你一眼吗?”
施意怔怔地看着施权墨,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无论如何,施权墨都是她的父亲。施意从来没有想过,作为父亲,他能用这么恶毒的话语,来编排自己的女儿。
而沈荡面目阴蛰,终究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了施权墨的西装衣领,快步朝一边走去。
“沈荡!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敢对我动手!我是长辈!”施权墨被沈荡扯着离开,一路还不忘大放厥词,这场面,只能说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舒月揽在旁边都要看呆了,毕竟这种场面,实在是罕见。
而施意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又被舒月揽一把拉了回去。
舒月揽漫不经心地说:“你那个爸也实在是太恶心了,让他们去说清楚也好。你放心,沈荡做事有分寸的。”
施意没想到舒月揽会帮着沈荡,毕竟平日里,舒月揽对待长辈,都是非常礼貌的,她手交握,轻声道:“我也不是过去劝架的...”
“那你打算过去干什么?”舒月揽好奇的问。
施意抿唇,“我打算过去,听听沈荡会说些什么...有点好奇。”
舒月揽拍了一下施意的脑袋,“可以啊施意,和沈荡在一起待久了,人都变得机灵了。”
施意摸摸自己的头发,很乖的语气,“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更何况...我和我父亲说清楚了,他还欠沈荡一个道歉,如果一直不愿意给,我从今往后,和施家就没有关系了。”
这件事舒月揽不是第一次听说,之前在施意的工作室里,她就听说了这件事。但是此时,她又一次听着施意说出来,还是震惊的看着施意,显然不相信:“我上次以为,你是为了威胁你父亲...你认真的啊施意?”
施意点点头,“嗯...沈荡很小就没有爸爸妈妈了,我要对他好一点。”
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地看着还在沉睡的蓝晴。
而另一边,施权墨和沈荡之间,却是硝烟弥漫。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施权墨脸色复杂,“沈荡,这是施家的事情,你就算是告诉施意了,对施意也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无论如何,没有施家,就没有的施意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