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昆平常事务忙碌，搬到妖之城后，整个族群的生活安顿，生计着落，就业安排，学业前程等等，以?及与其他族群的合作?、冲突，各项事务，他都得操心。但听得陆筠说妖王这边有大计划，他得回族里商量，听听长辈的意见，陆正昆便排出?了专门的时间等着。
因陆筠说事情重大，需要保密，陆正昆便没与其他人透露，只跟陆筠的父亲陆有成，在茶室与陆筠相见。
陆筠来?时，带来?了一只鸩鸟。
“你好，梁翊。”陆正昆和陆有成虽是?长辈，但也客气?与这鸩鸟打声招呼。梁翊赶紧点头示意，叽叽咕回个礼。
陆有成见得这鸟灵巧可爱，便笑了：“来?，让叔叔仔细看看。我听说你的名字很久了，还没真正认识过。”
梁翊这次来?蹭见面，礼数肯定得到位，赶紧飞到桌上?，大方展了翅膀让陆有成和陆正昆看，还转了个圈。
陆有成笑了笑：“颜色确实与众不同?，难怪当初大家讨论这么热烈。”
梁翊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陆正昆解释道：“你小时候很有名。”
梁翊懂了，她?点点头。
陆有成道：“现在也有名了。”当初妖界热议的鸩鸟，后来?被证明平平无奇，于?是?慢慢大家不再讨论，谁料到又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呢。
陆正昆问陆筠：“梁翊的伤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还不能化人形吗？”
陆筠摇摇头：“鹤先生也说不出?什么时候能好，但孟叔找的食材很有效，确实恢复得非常快了。”
“好吧。”陆正昆摆了个手势：“那来?说说，你孟叔什么计划让你这么紧张。”
鸩鸟赶紧跳回陆筠这边，认真看着两位长辈，等着陆筠说。
陆筠先把长辈的茶杯倒满，然后把孟铁川的计划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说得对的，鸩鸟在一旁点头，有漏的，或者鸩鸟觉得他表达不到位，就叽叽咕咕帮着补充。虽然没人能听懂，但是?情绪是?带到了。
两位长辈很耐心地听完了，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陆有成道：“妖王之前跟我们聊过这个。”
陆筠惊了：“什么时候？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陆正昆道：“他那时没说得这么仔细，只提了他要去凶兽管理中心，要去的理由和他想做的事说了一嘴，但计划没有定，再者他后头又见了许多人，我们不知他是?否想法有改变，且这事确实重大，不宜张扬，我们也就没有跟你提。他确定计划后，自然会再说的。”
陆筠与梁翊相视一眼?，问道：“那你们怎么想的？”
陆正昆道：“熊族太过跋扈，也确实需要教训了。”
他们居然是?同?意的。陆筠张大了嘴：“可是?，可是?要混进?去，得捉一头凶兽呀，而且还得是?活的，完整的。”打杀还好说，大家拼命就是?了。可是?活捉，也太难了。
两位长辈没有太激动的情绪。陆筠一想也是?，也不需要两位长辈动手，但是?行动计划里不是?有他吗？有他这个亲生的小狼呀。陆筠忽地想到：“啊，要不，可以?找一个体形大的妖类，施符布咒，伪装成凶兽，先混进?去……”
他话未说完，陆有成便摇头：“熊族与凶兽打交道数百年，伪装的根本混不进?去。”
陆筠嚅嗫着道：“那，还有什么办法……”
陆正昆道：“你且等等妖王的安排，看他最后怎么定。他应该不会让你们到禁区里头去抓凶兽，那太危险了，我猜他会让你们在外围接应。”
陆筠问：“那谁去？他还能找谁？爸，叔，你们不担心吗？如果计划不可行，一出?手就失败。凶兽没抓着，死伤一些妖族伙伴，给?熊族看了笑话不说，事情闹大了，到时白局那头定会怪罪我们狼族知情不报，还是?帮凶。那我们不就麻烦大了？你们确定，这种情况真的要帮孟叔吗？”
陆有成与陆正昆互视了一眼?，陆有成道：“阿筠，你年纪小，我们也没有跟你说过孟铁川是?怎么当上?妖王的。”
鸩鸟的小爪踏前一步，认真听。
陆筠看鸩鸟那样，戳它脑袋一下：“我有听别人提过，说孟叔为人仗义?，法术高强，深得前妖王胡光宁的喜爱。当时比较乱，胡光宁也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没让她?直接做妖王，而是?授位给?了孟叔。后来?搬到妖之城了，安宁了，孟叔就如约把妖王之位再让回去。”
陆正昆笑了笑：“有一部分是?对的，但也不全对。”
陆有成道：“孟铁川是?法术有成的大妖里，唯一一个被人类养大的妖。”
“人类？”这个陆筠倒是?没想到。妖界讲族群团结，论辈份地位，比法术成就，整体对人类是?比较排斥，确是?没听说过哪位大妖是?由人类养大的。“哦，对，它是?唯一一个成妖的熊猫吧。”人类太喜欢熊猫了，肯定对它有偏爱。但是?熊猫长那样，太作?弊了，他们妖族也喜欢呀，在人类城时，他们也买门票去看过。
陆有成点点头：“是?的，熊猫成妖，它是?唯一一个。它的生母是?只野生熊猫，基因情况不太清楚，有推测是?人类从蓝星迁移到女娲星时的熊猫后代。当时在女娲星没有这么多的养护动物的条件，能够尽可能多的把物种迁移过去已经非常不容易。总之到了女娲星之后，一些动物跑掉了，也有一些动物是?有安排的放逐山野，让它们自然繁衍，或者淘汰。有个人类动物学家，叫孟明天，她?带领团队负责研究那些野外的动物情况，救助一些无力自保的动物，她?花了许多精力，试图在女娲星上?打造第一个动物保护基地。孟明天发?现了那只熊猫，怀着身孕，在环境恶劣的山林觅食。孟明天带着她?的团队跟踪许久，试图帮助这个熊猫。但那熊猫野性很强，无法近身，他们只能远远观察。孟教授用自己的名字给?那熊猫命名，叫明天。熊猫明天后来?生下了一只熊猫幼崽，孟教授用那座山的名字给?它命名，叫铁川。”
鸩鸟听得眼?睛发?光，再踏前一步靠近些。
陆有成继续道：“熊猫铁川非常小就妖化了，那时孟教授的团队去救助别的动物，孟教授心里放不下这只熊猫幼崽，自己又回来?观察。起初隔得远看不清楚，只看到熊猫明天突然攻击它的孩子。孟教授不顾危险，想办法转移熊猫明天的注意，去救下那只熊猫幼崽。她?被攻击，受了伤，抱着熊猫幼崽滚下山崖。当时天气?非常恶劣，他们被困山里九死一生，但孟教授最后带着孟铁川成功脱险，她?出?山的时候，抱着的是?一个婴儿?。”
“那个熊猫妈妈是?看到自己孩子妖化了，害怕了才攻击的吧。”陆筠叹道：“哇，这个人类教授，居然不怕妖怪。”
“见惯不怪了。”陆有成道：“当时人类与我们妖族也共处了一段时间，但互相不喜欢，时常有纷争倒是?真的。所以?孟教授的行为在当时是?有很大风险的。她?一开始隐瞒了真相，对外宣称孟铁川是?自己领养的人类孩子。那时这熊猫小妖还不能自己控制形态，时而是?熊猫，时而是?人类。而且妖族的成长特?别慢，孟教授慢慢老去，熊猫小妖还没有长成成年人的样子。所以?孟教授放弃了工作?，经常搬家，隐瞒身份，把孟铁川保护了起来?。因为无论人类还是?妖族，都会想研究研究这唯一一只熊猫妖类。而在那个年代，被研究的对象，通常都不太幸运。”
“不太幸运”这个词，说得很委婉了。那个年代，人类和妖族互相防范，时有杀戮，一只妖化的幼崽，居然还是?熊猫，要是?被抓到关起来?研究，各种折腾，恐怕活不到成年吧。
梁翊怔了怔，想起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小时候被研究过，但应该还好，她?一直是?妖族的孩子，学校的老师对她?挺好。就是?小时的事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有时她?似乎想到什么，然后又不太记得。那时确实是?太小了。
熊猫大王遇到了这样的妈妈，真好呀。
第025章 25
陆筠也听得起劲, 但他有疑问?：“这么细节的?事，你们怎么知道的呀？什么山上被?困，抱出来婴儿, 这有谁看到吗？”
“孟教授年迈时写过一本回忆录, 好像名字就叫《生命》。主要讲的是她对人类与动?物，还有整个世界生命的?关系的?研究与看?法，当然?她所说?的?生命，也包括了妖族。书里有一章写了她与她的?妖怪儿子孟铁川的故事。”陆有成道, “这本书直到?孟铁川成年后，已经融入了妖族社会才发表出来。那个时候孟铁川的身世曝光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孟教授一家, 为了保护孟铁川, 花费了许多心思?, 用尽了办法。孟教授去世之后的?事情，就都是妖盟里知情人传的?了。”
陆正昆道：“孟明天教授后来是与她的?弟弟一家同住, 她年迈后, 不好再说?儿童模样的?孟铁川是她的?儿子, 对外便说?是她的?侄孙, 户籍挂在了她弟弟孩子的名下。她弟弟一家跟她一样, 也是研究和保护动?物的?, 她侄子的?工作, 正好是熊猫保护中心的饲养员。至于是为了孟铁川才去做的?熊猫方面的?专门工作还是碰巧了, 我们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就这样一代接一代, 他们全家把孟铁川抚养和保护了起来。”
陆正昆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道：“孟明天因为工作的?关系, 也接触了一些妖族的?人，后来有了孟铁川后, 她就特意去拓展了这方面的交际，后来找到?了当时的?妖王胡光宁。她接触观察了很多年，觉得胡妖王是可以托付的?人，就慢慢把孟铁川的事情告诉了胡光宁，孟铁川后来就拜在了胡光宁的?门下，成为了她的徒弟。在这之前他通过各方面的?学习，以及自有的?天赋，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拜师后修为一日千里，精进很快。在孟明天和她的侄子这三代人的?岁月里，孟铁川一直由人类家庭养育，一边在人类学校读书，一边在妖盟学习妖族本领。孟明天侄子也去世后，到?了第?四?代，孟铁川已经是成年妖类了，他这才离开了人类家庭，进入妖盟生活。”
陆筠道：“难怪孟叔舍不得人类城，还要?跑回去住熊猫管理中心当熊猫打工。”
陆正昆道：“那是另一回事了。妖王有他的?心结，他这一生，没有族群，但有三个母亲。孟明天的?书里提过她还有精力时，带孟铁川回去找过生母，居然?还找到?了，那时那只熊猫已到?了生命尽头，但仍凶狠，领地意识非常强。孟铁川化为真身，陪伴了生母最后一段时间。孟教授与孟铁川将那熊猫安葬，回到?了人类社会。后来孟教授去世，她的?家人先后去世，每一次亲人的?死亡，孟铁川都经历了。那是我们这些妖族无法体会的?。”
陆筠忍不住问?：“那是因为他与人类的?特殊关系，加上本领高强，才当上妖王的?吗？不是胡光宁为了保护女儿让他先负担压力？”
陆正昆摇头：“女娲城的?凶兽之灾你们知道吧？熊族捅了凶兽的?老窝，把凶兽唤醒，激怒了它们，大批的?凶兽入侵城市，人类与妖族共同御敌。胡光宁的?丈夫战死，胡光宁从蓝星迁移时本就有旧伤未愈，这次大战伤上加伤，状况很不好。白四?海表现出色，得到?了人类的?信赖，后来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妖管局的?影响力慢慢扩大。”
陆筠与梁翊都点点头。
陆正昆便继续道：“凶兽之灾过去后，生活渐渐安宁，但人类和妖族的?矛盾却起来了。有限的?能源和不断扩张的?人类数量，以及一些蛮妖的?本性?难除，使得治安事件不断发生，时有命案，人类与妖族的?仇恨愈演愈烈。妖盟、妖管局与人类花了许多时间谈判协商，最终妖族搬迁到?盘古星成了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而在确认这个方案之前?，需要?有人到?盘古星先行开拓，确认自然?环境，查探凶兽数量踪迹，以防止女娲星的?凶兽之灾再度发生。当时先发射了各种勘探机器人，但机器人的?功能有限，且好几架机器人被?凶兽破坏。人类与妖族又共同派出几名勘探人员联合机器人作业，发回报告，环境宜居，但凶兽苏醒，开发难度很大。那些派去的?人员先后遇难，再没有回来。”
陆筠吃惊：“这些事，怎么没听说?过呢？”
“那时当然?不能对外说?，说?了谁还愿意搬过来。后头解决了，又有别的?顾虑。”陆有成道：“总之当时几乎要?放弃迁居计划了，大不了，就打打杀杀过日子呗。人类虽然?人数众多，但生命脆弱。他们的?所有科技文?明，我们妖族也都掌握。他们有能人异士，我们也有擅战猛将，谁胜谁负，谁最后为王，那还不一定呢。当时局面一度悲观。这时候妖盟有一位大妖站了出来，他说?他愿意前?往盘古星拓荒，灭杀凶兽，规划安全地带，让那里成为能安居的?地方。”
鸩鸟小爪在桌上一拍，激动?地叽叽咕咕。
陆筠吐槽它：“听不懂。”然?后他自己道：“是不是孟叔？”
“正是孟铁川。”陆有成道：“当时所有的?人都反对。人类那边有人觉得是缓兵之计，想骗取他们的?信任，实则是想布置夺城计划。妖族则认为他去盘古会白白送死，且没有其他妖类愿意与他一起去。结果他说?，他自己去。胡光宁那时就劝他不要?太傻，一个人又能做什么，那不是铁川山，再艰险，也有能下山的?时候，那是盘古星，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他在那里活下去，而且能展开工作，又需要?多少?时间？女娲星这边的?人类与妖族，可能没法等。”
陆正昆点头，对陆筠道：“当时我与你爸都在会议现场，人类代表与妖族代表都吵得很凶。我记得很清楚，孟铁川说?，我做我想做的?事，你们做你们的?。妖族寿命至少?千年，修为好的?，数千年不止，我花多少?时间，又有什么关系。我在盘古一日不死，便一日仍在为建城准备，你们在这里，便要?继续维系两族安宁。他对人类代表道，我是人类养大的?，人类花了几代人的?时间和精力保护我，让我健康成长，我小时没有受过什么苦。我也是妖族养育大的?，我师父教导我妖族的?本领，带我融入妖族生活，我成年后也未曾受过什么苦。现在我不愿也不能看?到?我两边的?亲人自相残杀，你们必须等我。就算花上几代人的?时间，你们也要?坚持住，等我。”
陆有成接口道：“他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就同意了他的?计划。并且两族承诺，如果孟铁川在盘古星上的?拓荒有进展，他们将派人过去支援。一个月后，我记得是一个月吧，准备了。”
“对。”陆正昆道：“一个月后，孟铁川就带了一队机器人，必要?的?装备，驾着飞船，独自去了盘古星。去了之后就杳无音讯，连机器人都没有信号发回来。大家等了两个月，以为他死了。但因为他走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人类和妖族仍在试图寻找和平共处的?办法，大家协商制定一些法规和执行办法，策划备选方案。后来发生了一些大案，两边都死了不少?人，差点又谈崩了。这时候，离孟铁川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年，他忽然?从盘古星发回了消息，他活着。”
鸩鸟眼睛发亮，听得入神。陆筠叫道：“他活着，他成功了？”
“离他去盘古星打算完成的?目标还很远，他只是成功活下来而已。他说?飞船偏离预定路线，半途有些损坏，然?后一落地机器人就故障了，发出巨大噪声?，引来了大批凶兽，他不得不放弃飞船寻找安全地带，飞船被?凶兽包围，所有的?设备都被?破坏，他没有物资，就先在盘古星上的?山野里想办法生存，也没办法给人类城发回消息。这一年，他与凶兽周旋，在山中驻营，后来他灭杀了部分凶兽，抢回一些设备和机器人，想办法将它们修复、重新组装，也是经过了许多尝试才终于成功与人类城联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