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道：“我还记得，我后来看新闻，看到人类城那只大?熊猫被抓回审判，我才知道那熊猫是妖王。嗯，当时?的说法是前任妖王。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大?熊猫。”
孟铁川沉默了很?久，梁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孟铁川好半天才终于开口：“你的这些记忆里?，有?些是真的。”他转头看她：“你确实?薅我的毛，还喜欢挑背上、屁|股上的毛，因为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现。我猛地转身，你嘴里?还叼着我的毛，就?一副呆鸟样。然后你就?辩解，说你想有?个软软的窝，你不贪心，只要一点点毛。后来我睡觉的时?候，把你放在我的肚子上。你很?开心，后来你困的时?候，如果旁边的环境合适，没有?别人，你会过来用头顶我的肚子，嘎嘎叫，让我躺下做你的窝。”
梁翊眨了眨眼睛，这些场景听起来好温暖呀，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我们是怎么交流的呢？”梁翊问。
“你发现我能听懂你的话，你就?整天说不停，我需要回复你的时?候，就?用爪子在地上写字。”
“那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梁翊又问。
“我帮助了你，把你的伤治好了，你说很?感谢我，想跟我做朋友。我就?答应了。”孟铁川道：“你就?在我的山林里?住了下来。白?天我需要上班，你也跟我一起去。你挑食，我给你留窝头中间最软的那一块。你叼来了花，非要戴我头上，我给你扯了竹叶做裙子。你在林子里?发现了好玩的地方，会叫我过去玩。我爬上了最高的那个树顶，你非要站我头上。饲养员喊铁仔，快来吃苹果。你就?嘎嘎叫，快去快去，我也要吃。我们俩一起跑。”
梁翊眼眶有?些发热，真美好呀，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难过。
孟铁川继续道：“你一直陪着我，后来聊得多?了我才知道，你以为我是个没能成功妖化的熊猫妖，虽有?灵智，不能化形，不会法术，被迫在人类城打?工，你打?算救我出去。所以你一直在观察环境，在想办法。你很?认真地告诉我，虽然你只是个小妖，能力?有?限，但你一定?会把我救出去，让我要相信你。我告诉你我并没有?被困住，想走就?能走，你还不相信，以为我只是怕你难过。后来我就?越狱给你看，证明我就?算是个普通熊猫的模样，我也可以跑出去。”
梁翊：“……”著名的越狱事件起因居然是这个吗？
“你还鼓励我说，我们熊猫一族是出过大?英雄的，就?是前任妖王孟铁川。你说我虽然没能完成妖化，但毕竟是孟铁川的族人，到时?让我逃出去后去投奔他，过上好日子。”孟铁川笑道：“我在地上给你写，我就?是他。你就?嘎嘎笑，还啄我两下。”
梁翊尴尬，干笑道：“我好蠢呀，是不是？”
“不是，你很?可爱。”孟铁川靠在秋千椅上，让秋千摇了起来。梁翊把腿盘了起来，让秋千带着自己晃呀晃。小猫宝宝不愿意跟他们呆一块，跳了下去。
孟铁川道：“你陪伴我的那段日子，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我很?重要。我那时?候，挺迷茫的，你帮助了我。”
“啊？”梁翊吃惊：“你迷茫什么？”
孟铁川道：“我不是被迫在人类城熊猫保护中心当熊猫的，但我是被迫当上妖王的。”
梁翊好奇地看着他。
孟铁川也看了看她，温柔笑笑：“我不适合做领袖，我也不喜欢这份工作。有?太多?需要花费心机的事情?，太多?违背我意愿的决定?，如果我不是妖王，我根本不必理?会这些。他们总说我任意妄为，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我跟万丈不一样，她是在领袖家庭出生的，她从小接受的就?是如何成为一位好领袖的教?育，她为接任妖王之位做了一辈子的准备。我跟她都很?无?奈，因为我是超级英雄，人气太高，那个时?势之下，如果我不是王，就?没人有?资格成为王。没有?王的号召，移居盘古星的计划就?不能这么顺利。所以我只能为王。”
梁翊问：“难怪大?家移居盘古之后，你就?赶紧把妖王之位让出来了。”
孟铁川点点头：“这是我跟万丈说好的。她明白?我的苦恼，我也理?解她的失落。我们俩的目标是一致的，也一起做了很?多?努力?，传位之前，我们把妖盟各个重要高层都说通了，百人签署没有?问题，我才离开的。我离开一来是休息放松，想想将来，二来是要给万丈留出施展能力?的空间。如果我留在这里?，她总被我从前的那些荣誉掩盖，不太容易展开工作。”
“你休息放松的方式就?是去人类城装熊猫呀？”梁翊问。
“因为我就?是一只熊猫呀。”孟铁川笑，“我小时?候经?常想如果我就?是一只普通熊猫会怎么样，那是怎样的生活。人类的生活我过过了，妖类的生活我过过了，凶兽的生活我也过过了，但我就?是没过过正常熊猫的生活。而且那时?候我得让别人找不到我，人类城熊猫保护中心就?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谁也想不到前任妖王会在那里?打?工。”
秋千晃呀晃，梁翊有?些累，她靠在孟铁川的肩膀，孟铁川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当熊猫挺开心的。大?家对我很?好，我也总能让大?家高兴，看到那些人类的笑容，我就?想到我母亲，她一定?也会笑的。她超级喜欢熊猫。”孟铁川道。
“谁会不喜欢熊猫呢？”梁翊轻声道。
“可是熊猫的寿命比人类还短。”孟铁川道：“我当普通熊猫只能当十多?二十年，然后我要做什么？我不知道。”
“那我怎么帮助了你？”梁翊问。
“你不是策划要帮我逃跑吗？你为了说服我鼓足勇气出去体验新的生活，帮我规划了未来。”
“是吗？我怎么规划的？”梁翊太好奇了。
“你说我可以当一个熊猫学者。”孟铁川道：“你当时?说，你看呀，你虽然不能化成人形，可是你的智商很?高，会写字，自学成才，若是有?老师教?导，你肯定?能有?大?学问。你说我应该去读书，妖之城那里?全是妖类，不会嫌弃我的，那里?有?专门针对妖类的课程，我好好读书，日后可以成为一个学者，做研究，写书立著，将知识再传播出去。”
梁翊一愣一愣地：“我就?是这么忽悠你的？你还被我说动了？”
孟铁川道：“我想像了一只大?熊猫脸上架着眼镜，书桌上摆着一堆书，对着电脑敲键盘的样子，还挺帅的。”
梁翊哈哈大?笑。
孟铁川也笑，笑完了，他认真道：“其实?当时?浮现我脑海的是我母亲的样子，她就?是一个优秀的学者啊。我也很?喜欢动物，我确实?也很?有?学识，我对人类、妖类都非常了解，我心里?也有?一些想研究的课题，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一名学者？那就?是我想做的事。”
梁翊坐直了，看着他，想象了一番他做研究的样子：“那样真好呀。”
孟铁川看着她眼里?发光的样子，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肩膀：“可不是，你当时?虽然只是乌鸦，但你也这么说。可是后来我证明我没有?被困，我是自由的，你却要走了。你说既然我不需要解救，我也不着急出去，那你先回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就?回来找我。我写给你看我不高兴，你保证说你不骗我，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你还要陪我实?现我的梦想，你说我不能妖化，会被人欺负，你肯定?得为我撑腰。”
“然后我一直没回去？”
“是的。”
梁翊沉默许久，她回想她奉命去见孟铁川那天晚上：“你吃错药那天，你要查验我的身份，结果看到了我的真身照片，你就?知道是我了，对吗？”
“我看到你人形的样子，我就?知道是你了。”孟铁川道：“所以我才要用身份扫描器扫一扫，确认一下。果然是你。”
梁翊再坐直了：“你见到我人形？”
“你离开的那天，化成人形回来，站在游客群里?。隔着玻璃看着我，你拿着一只苹果对我笑，我看到你的眼神，就?猜应该是你。你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我过去用熊掌跟你贴贴。你把苹果抛高，扔过琉璃墙丢给了我。那是你离开前我们最后见面的场景。”孟铁川道：“我当时?猜，你应该是想让我看到你全部的样子。我当时?认为你一定?会回来的。”
梁翊沉默着，她忽然把脸埋在了膝盖上，她脑子里?浮现铁仔笑着朝她飞奔过来的样子，它高兴地站起来，隔着玻璃举掌贴向她的手掌。
梁翊眼睛发热。
她一直没回去，她甚至不记得了。
第061章 61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梁翊的声音埋在膝盖里, 听着闷闷的。“你为什么没有?质问我，问我为什么没回去？”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孟铁川道：“一见面你先用扫描仪确认我的身份，好像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毕竟前?妖王在人类城冒充普通大熊猫这事情闹得挺大的, 全?妖界都知道，人类城的明星熊猫铁仔就是孟铁川。所以我也确认了你的身份，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我以为你害怕我质问你为什么不守承诺, 但后来又觉得不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些苦衷，就顺着你的意思当不认识你。”
梁翊抬起头?：“化?成人形, 拿着苹果窝头回去看你这种念头我曾经有?过, 但我一直没去做。我以为我一直没做过。你说的那些相处过程我全?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以为我想做，但是没做的事, 其实是已经做过的。”
“真的假的全?混在一起了, 对吗？”孟铁川温柔拍了拍她的脑袋。
梁翊点?点?头?：“我很难过, 大王。”
“可是我们又重逢了。”孟铁川说：“虽然重逢的方式跟预想的不一样, 而且似乎是个危险的开始。”
梁翊很想哭：“你等我这么久, 还去鹰族找过我, 我却一见面就给你下错药, 差点?害死你。”
“这件事需要多琢磨琢磨。”孟铁川道：“说到药, 妖管局十楼到底有?多少种药？”
梁翊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这些资料有?权限控制，只有?十楼高?管和妖管局高?管极少数人可以看到。但是我知道吐真剂是不会让人失忆的。我印象中?被使用过一次吐真剂是我入职的时候，局里对新入职的都要做心理评估和背景考察, 我那批共有?三个人，我们都吃了。问的问题主要就是让我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世来历, 教育背景，工作经历什么的，还有?问了一份心理检测表，看我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心理创伤事件，对社会对他人有?没有?仇恨情绪什么的。还有?讲了一个案例，让我讲讲我的看法。最后就是考核了一些知识，机械使用技能，再让我施展一项法术表现表现。”
“你施展了什么法术？”孟铁川问。
梁翊有?点?不好意思：“我会的法术不多，就表现了一下我的变身速度，我人形与真身之?间的切换速度超级快，之?前?老师们一直夸我这个。所以我就表演了这个。然后还变身了小乌鸦。在没有?符法器这些工具的帮助下，我用得最熟练的就是变小乌鸦。”
孟铁川笑了笑。
梁翊道：“但是我对各种法器和机械的操作很厉害，考核的其他内容答得也很好。”她想了想，“我觉得这段记忆应该是真的，我还记得当时另外两?个同期入职的，出?来后跟我碰了碰，他们被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有?一个考得不好，入职面试没能通过。我跟另一个同事通过了，那同事现在也还在妖管局工作，不过我跟他不熟就是了。”
孟铁川道：“肯定还有?别的药，而且是悄悄在使用的。它不止洗掉了你的记忆，还重新给你加了假的内容进去。就是说，跟吐真剂一样，用药后会有?个人跟你聊天?，通过谈话的方式把假的记忆输入你的脑子?。就像从前?人类城使用的催眠术一样。但是催眠术的效果越来越不好，所以他们加入了一些药剂，针对妖类的。”
“但是这样做挺费劲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梁翊不明白。
“更奇怪的是，如果你知道了什么秘密需要把它清除掉，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对你灭口？”孟铁川想的角度有?点?不一样。
梁翊愣了愣，也对，如果有?什么秘密一定不能留，为什么不直接灭口算了？“那肯定在他们的计划里，让我莫名死掉的风险太大了，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从而对他们进行调查。他们那个阶段可能不经查。”
“有?可能，也许当时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孟铁川道：“又也许觉得你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药物和法术对你有?效，比杀掉你相比，对你洗|脑风险小些，就先?这样。”
两?个人默默地随着秋千晃了一会，孟铁川道：“可惜白局遇袭，妖管局的管控规格提高?，不然可以让陆筠把蜘蛛姐姐带到十楼，也许她有?办法把所有?药品清单和资料偷出?来。”
“蜘蛛姐姐是什么人？”梁翊问。
“她是万丈的好朋友，就像你跟邬宛宛似的。她比我们年纪都大些，所以我跟万丈都称呼她蜘蛛姐姐。她本名叫连丝丝，她很不喜欢她的名字，说从小都被起外号，她还嫌这名字刻板印象，柔弱无脑，她喜欢万丈的名字，她说她要改名叫光芒，跟万丈凑个姐妹名。被她父母反对而作罢。”
梁翊听笑了。
孟铁川继续道：“她就要求我们叫她姐姐。蜘蛛妖类有?她这样成就的不多，所以叫蜘蛛姐姐也就特指她，不会跟别的蜘蛛妖类弄混。”
梁翊道：“我以前?没听说过她。”
孟铁川笑笑：“他们节肢动物妖类太不起眼了，跟昆虫妖类一样常被忽略，其中?有?大成就的也不多。妖管局招募人马都没给他们发过通知。但蜘蛛姐姐是很厉害的人物，她就是你说的那种妖类学者。我不是跟你说过万丈之?前?想跟法术学院取取经，以后在妖盟也办一所学校，她跟蜘蛛姐姐聊过，希望蜘蛛姐姐到她的学校任职，教授通讯管理和计算机技术之?类的。蜘蛛姐姐很高?兴，她觉得万丈的计划挺靠谱的，而且万丈也做了很多准备。所以万丈杀人潜逃的消息出?来，蜘蛛姐姐完全?不信。万丈失踪后，蜘蛛姐姐自己做过调查，她潜入过交通管理局系统，万丈以前?用过一些假身份，但都没有?这些身份的出?入境记录，没有?使用公共交通系统，也没有?进行过消费。蜘蛛姐姐认为万丈遇害了。”
“所以她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跟你一起去凶兽管理中?心做调查。”
“是的。”孟铁川道：“蜘蛛姐姐非常仗义，她是信得过的人。”
梁翊咬咬唇：“除了进入十楼，还有?什么办法能窃出?资料吗？”
孟铁川摇头?：“陆筠不是说了嘛，现在白局的指纹和权限都被取消了，以防有?人在他养伤期间盗用他的权限作案。就算蜘蛛姐姐能混进十楼，也没有?可用的权限了。”
梁翊叹口气。
孟铁川道：“今天?陆筠在系统里搜索松鼠老师，查繁星学校过去的事，对方应该会知道的。”
梁翊一惊：“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孟铁川说：“不要这么想，这是在帮对方的恶行找借口。他们干坏事或是伤害了别人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们坏。受害者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记住，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