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揽过萧嫱的肩头带着她一起向将军府走去。
第八十章 争吵（上）
进了萧嫱的屋子，霍启便叫道：“柳儿！”
柳儿闻声赶来，看见二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吓了一跳。
“找一套衣裳给你主子换上，再去煮些姜汤来。”霍启吩咐道。
“是。”柳儿应下。
霍启一直等着萧嫱换完衣裳才又进了门。他从宫里出来往回走，远远地便看到萧嫱在上桥，他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谁知还没走到桥边，便出了这样的事。他在桥下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是十分气愤。他没想到林思祺居然这么大胆，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跟萧嫱说些什么。萧嫱也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姜汤熬好了，柳儿端着进了屋。他接过，又让柳儿给言书也送一些过去。
端着姜汤走到床边，他倒了一碗，用勺子亲自喂到萧嫱嘴边。
萧嫱难得没有抱怨姜的味道，一勺一勺的喝着。喂过她之后，霍启自己也喝了一碗。
“霍启，你放我走吧。”萧嫱突然开口。
“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走了的。”霍启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在这将军府里是没有安宁日子过的。”萧嫱低头咬着嘴唇又说道。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霍启说着转过身要向外走。他听到了萧嫱声音里的哽咽。自己竟真的无法保护她吗？
“交代？怎么给？休了她吗？”萧嫱问道。
“你究竟为什么不肯放我走？我自认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你偏偏喜欢我？”萧嫱问出了她一直不解的问题。
霍启却没有答，而是说道：“你好好休息。”说完便走出门去。
萧嫱坐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怨林思祺这样针对她，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霍启来到林思祺门口，没有敲门，一脚把门踹开，走了进去。
彼时林思祺已经回来换完了衣裳，杏儿正在给她梳理头发，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看见是霍启进来，林思祺不免心虚，她从没见过霍启这样无礼过。
还不等她开口，霍启先问道：“刚才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语气间是无法忽略的冰冷。
林思祺见霍启对自己和萧嫱的态度千差万别，瞬间就委屈起来，红了眼眶。
让杏儿离开后，她冲着霍启叫道：“将军……”
“我在问你话。”霍启并不打算理会她的失落。
“所以将军想听什么呢？我说是意外你信吗？”林思祺看着霍启问道。
“意外？桥上那么高的栏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意外’掉到水里的？”霍启质问。
“是，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那都是因为我爱你。你我成亲两个月你便出了门，回来时就带回了那个女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对我不管不问，甚至还要跟我和离，却对她百般照顾，为什么？我不想接受她难道不对吗？”林思祺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爱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萧嫱。我没能娶她是个意外，现在我也绝不会委屈她做妾。我也说过，你可以回家，我可以承担一切责任。你选择了不回，我看在你为将军府做了这么多的份上便也容许你留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动歪心思。”霍启说道。
“我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你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不去换衣裳倒是先来指责我。你对她这么好，那她呢？她真的爱你吗，还是只是勾引你玩玩？你浑身湿透她关心过你吗？她从来到将军府的那天开始，对你有过一个好脸色吗？为什么你宁愿每天对着一张冷脸也不愿意接受我？”林思祺一口气问出了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爱她。”霍启回答这个问题时倒是出奇地平静。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霍启又说。
“爱？”林思祺喃喃自语。听到自己爱的男人说爱别的女人，她心如刀割。
第八十一章 争吵（下）
“你走吧。”霍启说道。
“什么？”林思祺惊呆了，她没想到霍启会赶她。屈辱和愤怒一同涌上心头，她抬头看着霍启说道：“我不走。是你用八抬大轿抬我进的这将军府，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娶她，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妻子！我是不会给她让位置的。”林思祺忽然强硬起来。大概是霍启的话触及了她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了吧。
“你别太过分了。”霍启说道。
“我过分？她萧嫱是什么东西，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卑贱女人罢了。如果你纳她过门她才配叫我一声姐姐，更别说你还没纳她。我是左相的女儿，是将军夫人，她现在无名无分，给我当丫鬟都不配！”林思祺索性更强硬一点。
她从小就受尽家里人宠爱，虽说长大后越发端庄大方，但骨子里的骄傲始终不曾消失。对于霍启，她爱他，所以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就连他纳妾，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萧嫱不一样。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总想着赶走她。
霍启听到林思祺的话瞬间就黑了脸，不等林思祺反应，他一步跨上前，右手紧紧地箍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思祺只感觉到一只大手掐得她喘不过气。她开始挣扎起来，可那只手一丝一毫都不曾松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看她脸色涨红，霍启才冷冷开口：“看在过往那几分情分上我一直敬你，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有，一直都是我，是我不放她走，是我对她纠缠不休。所以，记住了，你没资格说她。”
说完，他终于收回了手。
陡然呼吸到空气，林思祺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没想到霍启竟想杀了她。为了那个女人，就真的什么都不顾吗？此刻再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失声痛哭起来。
霍启冷眼看着，只觉得心烦，抬腿便要走。林思祺突然说道：“霍启，我不能被休回家，我不能让我父亲蒙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就是死也不会回丞相府！”
“你父亲不会怪你。”霍启头也没回地说道。
“那我也不能回去！我不能让别人看我的笑话！”林思祺说道。
“你今天出去这一圈让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多吗？”霍启问道。
“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不是怕萧嫱受到伤害吗？如果我回了丞相府，你觉得我父亲知道了这些事会怎么对付她呢？你能保得了她一时，能保得了她一世吗？”林思祺反问道。
“你威胁我？”霍启皱眉。不可置否，林思祺说得对。以左相对她的爱护程度，如果知道了萧嫱的存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威胁也好，劝告也罢。反正我不走。”林思祺说道。刚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
霍启皱着眉，他竟真的拿林思祺没办法吗？想来想去，如今只能暂时忍忍了。实在不行，可以在了结北宁的事之后带萧嫱离开曲阳。打定主意，霍启出了门。
“夫人落水生了病，需要好好修养，这几天你们好好伺候着，就别让她到处乱走了。”霍启对着林思祺的丫鬟们说道。
“是。”丫鬟们应下。
霍启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下了一身的湿衣服。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尽快解决北宁的问题呢？霍启心里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来。
霍启走后，林思祺心灰意冷，死死地攥着拳，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不让我碰她吗？我偏要毁了她！霍启，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她什么样你都喜欢。
“杏儿，杏儿！”她大叫。
杏儿闻声赶来，见林思祺坐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起。“您这是怎么了夫人？”杏儿担心道。
“你可知道有什么药能让人……”俯身到杏儿耳边，林思祺说着什么。
“这……”杏儿听后犹豫道，“要找到这种药应该不难，但是夫人您可要想好了，万一将军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堪设想？他还能真的杀了我不成？现在他对我不是也没有过好脸色，我又何必做他的好妻子。”林思祺说道。
“您不爱将军了吗？”杏儿问道。
“我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会爱我。我已经决定了，你照办就好，不用劝我。”林思祺挥挥手说道。
杏儿咬咬牙说道：“是。”大不了这件事之后她去求求丞相夫人，让她接自家小姐回家就是。杏儿想着，转身出了门。
第八十二章 画像
八月的曲阳，白天热得紧，晚上却又有些凉。
已经是八月十四了，再有一天就是中秋节了。林思祺变相地被禁足了十多天，如今霍启也默许了她出门走动，她倒像是真的知道错了，不曾出过门。
萧嫱百无聊赖，躲到树下荡着秋千。偶尔有风吹过，夹杂着桂花香气，好不自在。这些天霍启不知在忙什么，倒是没怎么来看过她。之前林思祺带她去做的衣裳前几天送了过来，不过她也没有穿，送来的当天就都给扔了。
“姑娘，将军让人送了月饼来，您尝尝吧。”柳儿从院外走进来说道，手中还端着一盘月饼。
“今天是中秋节了吗？”萧嫱每日在深宅之中，已经快忘了今夕何夕了。
“不是，明天才是呢。将军传话来说，明天皇上要宴请群臣，所以不能来陪您了，就先把月饼送了来。”柳儿回答。
“知道了，你吃吧。”萧嫱点了点头。
“柳儿不敢，这可是将军给您的。”柳儿说道。
“我不喜欢吃月饼，你要是不吃就拿给别人吧。”萧嫱说道，起身向屋内走去。
从她到将军府，吃穿用度霍启每隔几天就要给她送一些来，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第一时间买下给她送来，她就像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那鸟儿漂亮是漂亮，可终究是不开心。
看到这月饼，萧嫱突然想到了去年。那时候他还在外打仗，打的应该是兀然吧。中秋节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她偏偏无法跟他一起过。她的屋子临近街道，街上欢笑声不绝于耳，她心里越发悲凉。后来，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推开窗，向下望去，却见杜少衡站在街边，提着一个食盒冲她挥手。她下楼，出门，走到杜少衡身边。他满头是汗，却将食盒递到她手中。她打开盖子，一盘月饼静静地躺在那里。烟雨楼的夜晚实在太吵闹，她便随他去了一间茶馆。阖家团圆之日，茶馆的人不多，还算安静。寻了个雅间，二人相对而坐。茶叶的清香配上月饼的甜糯，饶是萧嫱不喜欢，也多吃了两块。杜少衡笑她贪吃，她还理直气壮地回嘴。那晚回烟雨楼后，萧嫱不免难眠，心中无比感激杜少衡的陪伴，却更多地思念着霍启。如今再想起那日，却是遗憾没有跟杜少衡再多喝一盏茶。
回到屋里，萧嫱拿出画纸和毛笔。突然想画一画他。脑海中回想着杜少衡的模样，一笔一笔认真勾勒着。当初怎么就没想到给他画一幅画像呢？如今只能靠着脑海中残留的记忆来描摹。画着画着，萧嫱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看着画纸上逐渐成型的脸，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会说会笑会舞剑的杜少衡。太多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压得萧嫱喘不过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沾湿了画纸，墨水被晕开，画中人的眼睛模糊起来。萧嫱放下笔，不敢再看，走到一旁坐下。
这时柳儿刚好从外边进来说道：“姑娘，外面风大，我给您把窗户关上吧。”
萧嫱用手抹了抹眼泪，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萧嫱的神情，柳儿不明所以。但她也没有多问，向窗边走了过去。萧嫱的书桌刚好就在窗户旁边。经过书桌时，柳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画。那是谁？萧嫱是在为他哭吗？将军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心中涌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余光突然瞥到院内，霍启正向着屋子走来。柳儿悄悄拿起那副画，从窗户扔了出去。
“哎呀，姑娘，您的画！”柳儿叫道。
萧嫱回头，看见柳儿正指着窗外，她忙跑了出去。却不想一出门就看见了刚捡起画的霍启。她当即立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般。
霍启捏着画像看了好久。画中有一处墨水被晕染开了，是她的眼泪吗？
“萧嫱，你到底要用多久才能忘了他？”良久，霍启开口问道。
看她双眼微红，是刚哭过吗？霍启握紧手中的东西看着萧嫱。
萧嫱不语。
“自从找回记忆，我每天都在自责，每天都在后悔。从把你带回来到现在，我不说是做得十全十美，起码也是尽心尽力。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可你为什么始终这样冷漠？我们两个的感情从来都没有问题，不是吗？那为什么你还要这样？你明知道我根本不爱林思祺，杜少衡也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我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阻碍。”霍启吼道。
“是啊，我们俩的感情从来就没有过任何问题。可如你所说，杜少衡他死了！”萧嫱也吼道，“他不是受伤了，也不是被囚禁起来了，他死了！他死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了。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他的命，又如何能和好如初呢？”
“他是死了，可是我霍启还活着！难道你要用他的死来惩罚我一辈子吗？”霍启问道，眼中竟隐隐泛着泪光。
那双泛泪的眼睛刺得萧嫱心中一痛。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心软。
霍启见状，自嘲一笑。松开那张画像，转身离去。
萧嫱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画像，捂在胸口，蹲在原地痛哭出声。她不知道这泪是为谁而流，是杜少衡，还是霍启，亦或是她自己。
柳儿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霍启和萧嫱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画上的男子想必就是他们说的杜少衡吧。她走出门将萧嫱扶起送回了房间，之后又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节。
墨敬离一早就下令让众大臣带着家眷入宫一同赴宴赏月。左相私下也跟霍启说了自己的妻子想念女儿，所以让他务必带上林思祺。霍启只能应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林思祺从里面走了出来，收拾得倒是妥帖。二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皇宫走去。一路无话。到了宫中，林思祺就被左相夫人叫了去，母女二人挽手说着话。霍启则跟朝中众官员在一起闲聊。他厌极了这逢场作戏，一群人凑在一起相互吹捧，他只觉得无聊至极。好不容易挨到宴席开始，墨敬离带着几位妃子一同入了席。众人赶紧起身拜见，墨敬离坐上高位，摆手让众人落座。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在宫中摆宴就是想请大家一同赏月，所以大家不用拘束。我先敬大家一杯。”墨敬离端起酒杯说道。
众人也赶紧举起酒杯。
接着便是歌舞助兴。众人一边吃一边聊，倒也算是尽兴。这官场逢迎的场合，霍启也难免多喝了几杯。因着萧嫱的事，他心中郁闷，几杯下肚便染上了几分醉意。默默计算着，他心中有数，自己不能再喝了。将酒杯扣在桌子上，用手挡住，他单手扶额，闭眼假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