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走到穆清面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冉冉,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若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就给我说说嘛。”
穆清眉眼盈盈,禀退了殿中的宫人,方才开口说道:“洛瑶,我把你当朋友,所以不想瞒你。其实锦书就是齐宣王,是与我换了生辰贴的夫君。”
洛瑶心头一震,显然是被锦书的身份吓到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洛瑶的眼底惊讶,瞅了瞅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冉冉,你疯了。你皇兄下旨昭告天下,谁还认你那婚约的事情。前朝往事,你可不要再提了。不要说锦书是齐宣王了,就算他不是,你们二人也没有可能。你如今是陛下的嫔妃,你的心里怎么能有别人呢?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是要没命的。”
穆清眉心轻蹙,苦着脸道:“洛瑶,可我与锦书的婚约在前啊。婚约一旦定下,怎能说变就变。”
洛瑶眼底一惊,急忙捂住穆清的嘴巴,“不要再提婚约的事。前几日,我父亲、严相还有晋王,一起在陛下面前进言,说你们二人有婚约,陛下不能册封你为贵妃,这有违礼制。谁知陛下大发雷霆把他们骂了一顿。这两天宫里总是有风言风语在传你和齐宣王的婚约,陛下知道后,拔了好几个宫人的舌头呢,可莫要再提了。”
穆清叹了口气,又道:“你不是从小就时常出入宫廷吗?都没见过萧辙吗?”
洛瑶说道:“萧辙这个名字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是经常出入宫廷,可是男女有别,就算有宴席,也是男女分席而坐,我只和六皇子萧让熟悉一些。况且我听闻萧辙十岁便去了长白山学艺,不怎么在宫里的。”
洛瑶说罢,又轻叹了几声,“其实啊,什么婚约不婚约的,我们都是个痴人罢了。你放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说出去的。”洛瑶说着,轻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关心的笑容。她说完,便转身出了宣室殿。
穆清看着洛瑶的背影,恍然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急忙叫过雪鹭,吩咐道:“宫门已经下钥了,你快把偏殿收拾出来给洛瑶住。”
“是,公主。”
长乐殿中,萧九辰龙袍加身,凤目中威严冷肃,像是天空上的一弯冷月,直勾人心。他坐在殿内的椅子上,卓皇后站在他的身后,正在为他捏肩。
“北齐京都已破,臣妾还未恭喜陛下。”卓皇后笑眼盈盈,柔声说道。
萧九辰的眼中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强大的气场。“等国公归朝,你和朕一起为国公接风。”
卓皇后宛然而笑,说道:“是,臣妾先替父亲谢过陛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殿内打量起来,见桌案的边上放着一副梁三娘的绣品,上面绣着金凤报春,看上去色彩华丽,好看极了。
“陛下,这绣品可是出自梁三娘之手?”
萧九辰微微侧目,扫了绣品一眼,“皇后好眼力。不如再帮朕瞧瞧,这绣品上有个谜题,解开便可以见上梁三娘一面。”
卓皇后微微一笑,在萧九辰的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说道:“陛下,说笑了,臣妾哪会这些。”卓皇后刚拉着萧九辰的手摩挲了两下,便明显感觉到萧九辰的冷目,直勾勾得盯着自己。她急忙放开萧九辰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臣妾的意思是,穆清公主最擅长刺绣,陛下何不让她瞧瞧。”
萧九辰瞥了卓皇后一眼,淡淡的说道:“皇后的提议是不错,朕待会儿就给穆清送去。”
萧九辰抬头,扫了一眼卓皇后发间的白玉牡丹金凤钗,冷声说道:“朕既然许你戴这白玉牡丹金凤钗,也希望皇后能把朕的话放在心上。朕说过,最讨厌你碰朕,难道皇后忘了?”
卓皇后闻言,浑身吓了一颤,急忙在萧九辰的身前跪下,“陛下恕罪,是臣妾失礼了。”
萧九辰凤目微垂,面色冷然:“五弟十九岁了,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朕觉得中大夫陶于祉家的姑娘不错,你着手去办吧。”
卓皇后轻轻点头,说道:“是,陛下,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她顿了顿又抬头看着萧九辰说道,“陛下许久没去臣妾那了,不如今日去长春殿用晚膳吧,臣妾最近新得了个南方来的厨子,做菜很是……”
萧九辰没等卓皇后说完,便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不必了,朕还要去宣室殿,”说罢,便拿起桌边的绣品,出了长乐殿。
卓皇后跪在原地轻声叹了口气,眼底染上几分凌厉之色。她回头看了灵芝一眼,说道:“还不快扶本宫起来。”
灵芝急忙将卓皇后扶了起来,“娘娘,您就别生气了。下个月便是您的生辰了,陛下年年都为娘娘办生日宴,今年的一定更隆重。”
卓皇后撇了撇嘴,“再隆重有什么用?陛下年年都送本宫一副字,不是贤良淑德,就是厚德载物。陛下根本就没问过本宫喜欢什么。”
卓皇后说着,眼底带着几分浅浅的哀伤。她轻声叹了口气,扶着灵芝出了长乐殿。
第七十章 往事
夜色茫茫,星河璀璨。早春的夜里还十分清凉,清风吹落了枝头的杏花,一片一片落在草地上,宁静而又寂寥。月光清幽,倾泻在宣室殿的窗前,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带着一种绰约的美。
穆清坐在桌案前,正在抄写经文。
雪鹭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公主,偏殿已经收拾好了,洛姑娘已经歇下了。”
穆清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去把桌上的那副月下孤影裱一下,然后挂起来。”
雪鹭应了一声,便拿着画走了出去。
萧九辰过来的时候,穆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眉眼沉静,脱下外袍给穆清披上,又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轻轻地盖上被子。
“朕方才经过偏殿,看到有光亮,是谁住在那边?”萧九辰在桌前坐下,一边抄写经文,一边对着锦瑟问道。
“回陛下的话,洛姑娘来了,
“洛姑娘?可是洛少府家的?”
锦瑟点了点头,为萧九辰斟了一杯茶水,“是。”
“也好。穆清整日待在殿中不出门,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好。明日告诉洛姑娘一声,朕准许她在宫里多住几日,好好陪陪穆清。”
“是,陛下。”
萧九辰坐在桌前,帮穆清抄写着经文。他不经意的一撇,瞧见桌上还放着一张画,画上画着一条蓝色裙子的绣样,裙子上缀着粉嫩的海棠花,那花画的极仔细,连茎叶都十分清晰。萧九辰以为穆清是想做给自己的,便没有多想,只轻轻扯起一边嘴角,淡淡一笑。
“对了,朕今日帮穆清抄写经文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她了。”
锦瑟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是,陛下。”
次日一早,等穆清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的身上还披着萧九辰的外袍。
“昨日陛下来过了吗?”
锦瑟一边帮穆清梳洗,一边说道:“是,陛下来的时候公主已经睡了。”
穆清眉眼沉沉,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打了个哈欠,朝桌子上一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锦瑟,你大早上起来帮我抄写经文了吗?”
锦瑟闻言,和雪鹭对视了一眼,方笑了笑,说道:“是,奴婢起的早。”
锦瑟说完,便急匆匆的拉过雪鹭,端着脸盆出了宣室殿。
雪鹭疑惑道:“陛下为何要帮公主抄写经文,还不让我们说?”
锦瑟低声道:“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摩的。还是快些为公主准备早膳吧。”
饭桌前,穆清等了洛瑶半天她都没过来。
“雪鹭,你再去催催洛瑶,这都半天了,怎么还不来。”
雪鹭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到偏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公主,洛姑娘说了。她心情不好,这早饭就不和您一起吃了。她说想要自己静一静。”
穆清叹了口气,“那也不能不吃饭啊。雪鹭,你一会儿盛点粥拿点吃的给洛瑶送去。”
“是,公主。”
就在这时,锦瑟领着几个人,搬了个木头架子进来,架子上挂了一件绣品。穆清的心中疑惑,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锦瑟道:“是梁三娘的金凤报春,陛下知道公主喜欢,特意让人送来的。陛下还说,这绣品上有个谜题,只要公主能解开,就能见到梁三娘本人。”
穆清眼底带光,惊喜道:“这不是上个月在雪峰仙居出售的那副嘛。真能见到梁三娘啊?快让我瞅瞅。”穆清坐在软榻上,细细的端详着那副金凤报春,只是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任何谜题。
“这连字都没有,哪有题啊?”
锦瑟也站在绣品前端详着,轻声说道:“奴婢也看不出来。不过陛下金口玉言,想来不会有错吧。”
二人正说着,只见殷修仪带着玉芝进到殿中行了一礼。
“陛下册封公主为蓉贵妃,嫔妾还未给贵妃娘娘道喜呢。”殷修仪喜上眉梢,唇边带着甜意,在穆清的身边坐下。
穆清见殷修仪过来,高兴极了,急忙拉了殷修仪在软榻上坐下。“册封礼都还没有行呢,现在还不能算呢。殷姐姐就别客气了。”
“陛下的话就是圣旨,册封礼还不是早晚的事。”
穆清礼貌的笑了一下,吩咐锦瑟将桌上的蓝裙子绣样拿来。
“殷姐姐,裙子的绣样我已经画好了,姐姐快瞧瞧喜不喜欢。”
殷修仪接过绣样,嫣然而笑,“娘娘怎么知道嫔妾喜欢蓝色?还有这海棠花,也是嫔妾最喜欢的。”
穆清道:“看姐姐平日里爱穿蓝色的衣袍,便也能猜出一二了。至于这海棠花嘛,合宫上下谁不知道,长卿殿的海棠花可是一绝,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香味儿呢。若是姐姐喜欢,我今日就开始做,过不了几日姐姐就能穿上了。”
“娘娘有心了,嫔妾喜不自胜。”
穆清将绣样收起来,说道:“叫我穆清吧,别一口一个娘娘的,听着怪别扭的。”
殷修仪的唇角微微有些苦涩,只听她恹恹的说道:“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人尽皆知,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怕是要怪罪嫔妾不懂礼数了。”
穆清微微一愣,眨着眼睛说道:“不会吧,陛下虽然挺讨厌的,也不会干涉嫔妃之间姐妹相称吧。”
殷修仪眼眶微红,唇边带着一抹苦笑,“若是换做别的嫔妃也罢,只是,陛下厌恶嫔妾,自然就管的多一些。”
穆清看着殷修仪眼底强忍的委屈,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殷姐姐这么好,陛下怎么会讨厌姐姐呢?一定是姐姐误会了吧。”
殷修仪苦笑一声,说道:“我和卓皇后还有元妃都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是陛下的侧妃。你看看,同样都是妾,她们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在妃位,而我只是一个修仪。陛下说到底还是厌恶我的。”
穆清道:“位份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虽然她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元妃,也没见陛下对她们有多看重。”
殷修仪笑着摇了摇头,“娘娘,有些事情你不懂,在你来大梁之前,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陛下带兵,以清君侧之名屠了代家。娘娘可听说过代家?”
穆清疑惑道:“代家?我只知道,先帝的皇后好像姓代。”
殷修仪点了点头,“对,就是先皇后的母家。家父是礼部侍郎殷继原,先皇后是我的姨母。”
穆清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所以你家也遭受牵连?”
殷修仪轻轻点头,“我的母亲在那场惊变中离世了,父亲也不被重用。陛下念及旧情,也不过让父亲做了侍郎。代皇后是陛下的养母,陛下本不愿牵连代皇后,可是满门的冤屈,代皇后又怎能置身事外。她去寺庙拜佛,在路上遇难了。代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刺绣,她的手艺无人能比。”
殷修仪说着,礼貌的一笑,“我原是不该说这些的,娘娘可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很多呢。”穆清的眼底带着诚恳,轻轻的握着殷修仪的手。
殷修仪垂着眼,低声说道:“因为代家的缘故,陛下厌恶嫔妾,皇后和其他嫔妃也不愿跟嫔妾来往。娘娘今天知道了这些事,以后还会和嫔妾说话吗?”
穆清笑着握了握殷修仪的手,“当然会了,殷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姐姐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坐坐,我们聊聊天下下棋也是好的。”
殷修仪笑着点点头,“嗯,好。”
第七十一章 关门弟子
春风习习,吹来阵阵鸟语花香。穆清浅笑吟吟,倚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只见她拿着一件蓝色的衣裙,手中的针线如同游龙一般,几针下去,一朵粉嫩的海棠花跃然而上。
她眉眼盈盈,时而柳眉轻蹙,时而笑逐颜开。“冬日里在尚衣局,手上生了冻疮,虽然现在好了,可到底还是粗糙了些。”
雪鹭站在一边,轻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公主伤的是无名指和小拇指,只要把布剪成指头的形状,套在手上不就好了?”
穆清眼底灵光一闪,笑着说道:“雪鹭,你也太聪明了吧。快来帮我做几个。”
“是,公主。”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殿内亮起昏黄的烛光来。晚风轻盈,吹得烛火在风中摇曳。
锦瑟斟了一碗茶水放在穆清身边,低声问候道:“公主,您都做了一天了,休息会儿吧。”
穆清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我不累,早些做完,早些给殷姐姐送去。”
锦瑟忧虑道:“那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啊,天色渐暗,还是让眼睛休息会儿吧。”
穆清对着衣裙又缝了两针,说道:“没事,我再做一会儿。去给我拿些吃的吧,有些饿了。”
“是。”锦瑟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锦瑟从御膳房回来,正巧碰上了前来的萧九辰。她急忙上前行了一礼,“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萧九辰凤目低垂,瞥了锦瑟一眼,问道:“贵妃在做什么?”
锦瑟低着头说道:“陛下,您快劝劝公主吧。公主在缝制衣裙,都做了一天也不休息。奴婢实在是担心公主的身子。”
萧九辰闻言,面色阴沉,大步流星地走到殿中。他的眼底冷然,却又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刚想呵斥穆清几句,却看见她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萧九辰走到软榻前,轻轻拉起穆清的手,却看见她手上戴着白色的指套。
“贵妃的手怎么了?”
雪鹭回道:“回陛下的话,去年冬天,公主在尚衣局的时候,手上生了冻疮,因为担心弄坏了绸缎,所以带上了指套。”
萧九辰闻言,眉心轻蹙,锁成了一个“川”字,浑身凛冽的气息染到了眼底,便下意识握紧了穆清的手。他手上一紧,不经意间惊醒了穆清。
穆清直起身子,正欲起身行礼,却被萧九辰给扶住了。
“陛下!穆清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