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几个人听到声音,即刻拔刀而起,向肖翰砍去。萧舜之刚抬了一箱货物进到工坊内,看到坊内一片混乱,肖翰身份暴露。萧舜之抬起货物砸向歹徒,箱内的铁器原料洒落一地。
坊内的工人有二十几人,皆是内力深厚之人。肖翰一人寡不敌众,没打两下,胳膊就被划伤了。他抢过歹徒手中的长剑,踩在一个歹徒的胸口,将那人踹到在地,一刀下去,鲜血迸发而出,溅在了工坊的墙壁上。
萧舜之从门口杀出一条血路,过来与肖翰会和。二人浴血奋战,与歹徒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血气从二人的指尖迸发。肖翰一把推翻墙边的架子,拦住歹徒的去路。
“快走。”
萧舜之拉着肖翰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到工坊的门口,但工坊的大门已经被人关上。肖翰一刀砍在门口一个歹徒的肩头,那人吃痛一声,倒在地上。肖翰往后看了一眼,萧舜之还在与人战在一处。他抓起地上那歹徒的尸体,扔向人群,继而砸倒了一大片,萧舜之这才得以脱身。然而就在打斗期间,萧舜之腰上的玉佩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知。
肖翰砍下工坊大门,与萧舜之一同逃了出来。春风楼的后院里,送货的马车还停在那里。萧舜之一把砍下绳索,与肖翰骑上快马逃了出去。
“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身后的歹徒奋力而追,在深夜里怒吼着。
“王爷,我拖住他们,你快走。过了前面两条街,就是齐宣王府了,那离这儿最近,去了那你就安全了。”肖翰骑在马上,对萧舜之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不然的话我们都得死。王爷,你快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齐宣王殿下,一定要让殿下知道。”肖翰说着,用力在萧舜之的马上击打了一下。马儿受力,飞快得向前跑去。
“肖翰,你给我活着。”
肖翰面色刚毅,眼底带着誓死如归的神情,他定定的望了一眼萧舜之离去的背影,继而决绝的掉头,向那群歹徒冲了过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卓信冬轻功了得,早已飞檐走壁追上了萧舜之。
就在萧舜之走到齐宣王府门前时,卓信冬趴在高处的屋檐上,对着萧舜之的心脏射出了一直长箭。马儿还未停下脚步,萧舜之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了齐宣王府的大门前。
第九十三章 三司会审
夜色浓郁,神秘而又朦胧。
齐宣王府门前站着四个身穿铠甲的守卫军。萧舜之倒下的瞬间,众人急忙上去查看。
“什么人?”
守卫军定睛一看,竟然是晋王爷,“快,速去禀报殿下。”说罢,急忙将萧舜之抬进府内,又出去查看是否还有歹徒,然而,夜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长风清凉,吹落了枝头的叶子。
萧辙半夜起身,只披了一件外袍就匆匆忙忙赶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医官。”
白子佩跟在萧辙身后,说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齐宣王府前院的台阶上,萧舜之静静的躺在那里,胸前还插着一支长箭。萧辙上前扶起萧舜之,轻声关切道:“皇叔,皇叔你醒醒,发生了什么?皇叔。”
萧舜之气息微弱,双唇发紫,睁开朦胧的双眼,说道:“快,快去救肖翰。”
萧辙眉头紧蹙,对白子佩吩咐道:“快带人去救肖将军。”
“是。”白子佩拱手一礼,带着几个守卫军跑了出去。
“皇叔,你再坚持一下,医官马上就到。”萧辙双目通红,紧紧地抱着萧舜之,哽咽着说道。
萧舜之双唇轻颤,气息微弱,强撑着说道:“春风楼,春风楼有异……”然而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皇叔!”萧辙哽咽着大吼一声,眼中的清泪簌簌而落。
此时医官刚刚赶到,上前查看了一番后说道:“晋王爷的伤口不深,但箭上有毒,已无力回天了。”
萧辙泪眼朦胧,定定的望着萧舜之胸口的长箭,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咯噔”一下。他一把将长箭拔了出来,定睛看去,黑羽梅针箭,又是此箭。然而他查验真伪之时,才发现,箭是假的,又是假的。
萧辙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一行清泪划过唇角,又苦又涩。“皇叔,终究是锦书害了你啊。”
萧辙面色沉重,在萧舜之的腰间摸索着,那里空空如也,挂着的腰牌与玉佩都已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白子佩一行人抬着肖翰的尸体走了进来。
“殿下,我们赶去的时候歹徒已经没有了踪影,肖将军他,已经没气了。”
萧辙浑身一震,眉头紧锁,眼底的清泪滚烫,一滴一滴炙烤着他的心脏。
“速去大理寺通传,命大理寺卿章昌远速来办案。”
“是”
暮春的雨又紧又急,如泣如诉。天地之间浑然一片,烟雨朦胧,带着湿漉漉地泥土的气息。天还未亮,大理寺内已然灯火通明。大殿内,坐着大理寺卿章昌远,刑部侍郎李贤章以及御史大夫宋轶。殿内的烛火昏暗,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沉重。
“章大人,依您看这案子该怎么断?”李贤章坐在椅子上开口道。
章昌远叹了口气,右手在额头上轻抚了两下,“晋王一案,实在是不好办呐。依下官之意,还是请陛下决断为好。”
宋轶道:“晋王在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于丑时被人射杀在齐宣王府门前,案情重大,当三司会审。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真凶,还晋王公道。而章大人夜半时分叫我等前来,却说此案要请陛下决断,是为何意?”
李贤章道:“宋公新官上任有所不知。这黑羽梅针箭乃事铁骑营特有的箭,铁骑营乃是卓国公管辖。”
宋轶眉梢微挑,侧目说道:“李公所言,可与此案有关?”
章昌远道:“当然有关,你去瞧瞧晋王胸口插得那支箭。黑羽梅针箭,若此案乃事铁骑营所为,这其中是否为陛下的意思,我们也未可知啊。”
宋轶起身,走到堂前放证物的桌案上,仔细一瞧,“这就是黑羽箭?那这长安城内,就没有其他人能用此箭吗?”
李贤章与章昌远看了宋轶一眼,皆摇了摇头。
宋轶道:“那依二位大人所言,晋王的死是陛下所为。那此案不就好办了,我们佯装查上几日,再找几个替罪羊,就说晋王死于几个劫匪,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章昌远眉头紧锁,说道:“这案子的关键不在于找真凶,在于陛下想怎么判。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清除异己谁知这次是不是此意啊。”
李贤章道:“还是探探陛下的口风为好。”
宋轶冷笑一声,“章大人此言差矣,在朝中排除异己的似乎不是陛下,好像是国公大人吧。下官此前虽远居庙堂之外,但是对朝中事也是颇为关注。”
章昌远笑道:“国公大人的意思,不就是陛下的意思吗?”
李贤章拉了拉章昌远的衣服,“诶,章大人慎言呐。”继而冲章昌远眨了眨眼,让他不要在宋轶面前乱说。
章昌远道:“此案我会回禀陛下,由陛下决断。二位请回吧。”
宋轶的唇边带着一抹苦笑。他定定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黑羽梅针箭,眼底染上了一抹苦涩,因为那支箭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举步走到大理寺的门前,正巧遇上了萧辙。
宋轶上前一礼,“殿下。”萧辙白了宋轶一眼,继而朝前走去。
“殿下可是来查晋王一案?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晋王死在齐宣王府的门前,殿下现在也是嫌疑人等,此时更应该避嫌。”宋轶道。
萧辙的脚步微微一顿,被大理寺的守卫军拦住了去路。
“给本王让开。”萧辙冷声道。
守卫军道:“殿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晋王一案您牵涉其中,章大人吩咐了,不让您参与,还是请回吧。不要为难小的们。”
宋轶道:“他们不会让你见遗体和遗物的。殿下想知道什么,何不问问下官呢?”
萧辙面色沉抑转过身来,唇角轻轻一勾,挤出一抹冷笑来,“好啊,那宋大人就给本王讲讲,晋王一案如今侦破到哪里了?可抓到凶手?可有凶手的踪迹?”
宋轶低声道:“下官劝殿下一句,不要执着于此案,有时候真相并不是那么重要。”
萧辙面色冷峻,问道:“什么意思?”
宋轶俯身一礼,“言尽于此。”继而离开了大理寺。
萧辙对白子佩吩咐道:“盯住大理寺,一有进展即刻向本王汇报。还有,给本王仔细查查宋轶的底细。”
“是,殿下。”
第九十四章 考虑
春日的雨淅淅沥沥,一下便是一个上午。国公府的书房内,卓旭仍正坐在椅子上小憩。
卓信冬站在屋内,说道:“禀义父,闯入工坊者已被我射杀在齐宣王府门前。”
卓旭仍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卓战夏进到屋内说道:“父亲,闯入工坊的人是晋王,我在工坊里捡到了他的玉佩。”
卓战夏瞥了卓信冬一眼,酸声道:“义弟可真是不小心,怎么就让外人闯进工坊了呢。若是被人发现工坊的所在,后果不堪设想。”
卓信冬面色沉静,看都不看卓战夏一眼,“义父,一同前去的还有晋王身边的侍卫,也已经被我的手下斩杀,还请父义放心。信冬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卓旭仍舒了口气,睁开眼睛说道:“确实有些不小心了,不过好在悬崖勒马,办得还不错。”他顿了顿,又道,“战夏,那玉佩就别留着了,省得留下祸端。”
“是,父亲。”
雾蒙蒙的雨似停未停,飘落在世间。宣室殿的庭院中,烟雨朦胧,落在院中的绿树上、草地上,仿佛这雨也是绿色的。那穿成串儿的珠帘顺着屋檐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晶莹剔透。
穆清面色沉闷,穿了一件碧色的暗纹缀花长袍倚坐在殿门口的回廊下。她眉眼温顺,手中拿着针线,看上去心神不宁的样子。
殷修仪坐在穆清的身前,见她精神不好心下有些疼惜。
“娘娘。”殷修仪开口唤道,“若是精神不好就进去休息吧,嫔妾改日再来同娘娘学习刺绣。”
穆清微微一笑,回过神来,“说好要教你刺绣的,我却先倦怠了。”
殷修仪拉了拉穆清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娘娘若觉得在殿中烦闷,嫔妾便日日过来陪娘娘,讲好听的故事给娘娘听。”
穆清盈盈一笑,点了点头。
刚送走了殷修仪,不过片刻,萧九辰就过来了。
窗外的雨渐停渐歇,雨声也越来越小。穆清跪在殿门口迎接萧九辰。她垂着头,不敢看萧九辰来的方向。
“周长生,让所有人退到宣室门以外。”萧九辰站在殿门口,语气生硬,带着几分怒火。
宣室门是是进入宣室殿外面院子的大门,萧九辰屏退众人,这是要做什么?穆清暗暗想着,愈发不安起来。
宣室殿中,穆清跪在萧九辰的身前。她依旧垂着头,毫无生气。
“你可想好了?”萧九辰坐在椅子上问道。
“陛下想让穆清想什么?”
萧九辰凤目微眯,冷笑一声。他嗓音深沉,浑身散发着阴森的寒气。“这样吧,朕给你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你告诉朕孩子的父亲是谁,朕帮你把他处理掉。但你必须拿掉孩子,朕可以既往不咎,你还做你的蓉贵妃。若你不肯,朕帮你把他找出来,到时候就只能让你们一起下地狱了。”
穆清哽咽着,心中好似扎了一根倒刺,让她红了眼眶。
“陛下不肯放穆清一条生路吗?”
萧九辰直勾勾地看着穆清。他眼神冷肃,就算不与他对视,也能明显感受到那股寒气。“朕给你生路了,你可以选择第一条,这是朕给你最大的宽容了。朕向你保证,若你选择第一条路,合宫上下不会有人知道你背叛了朕。”
萧九辰说着,看向了床榻边上挂着的那副《月下孤影》。他凤目微眯,越看越觉得那画上的背影陌生而又熟悉。
“从前朕以为你床前挂的那副画画的是朕,现在看来,是他吗?”
“陛下。”穆清的眼中落下一颗滚烫的热泪。那滴泪落在了萧九辰的心头,像被灼烧了一般,隐隐作痛。
“穆清前来大梁和亲,是帮助皇兄与陛下共同剿灭北齐。如今北齐已灭,穆清的任务已经完成,穆清心不在此,请陛下放穆清自由,穆清愿修书一封寄予皇兄,让南陈与大梁结百年之谊。望陛下成全。”穆清眼中坚定,含着温热的泪水,跪在地上俯首说道。
萧九辰的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不露声色地扯了扯唇角,冷声说道:“好啊,那你告诉朕,他是谁?”
穆清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眼中带着愤然与倔强。
就在这时,周长生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大理寺卿章昌远求见,已在长乐殿恭候多时了。”
萧九辰凤目微眯,起身走到殿门口,扔下一句,“朕再给你几天的时间考虑。”就离开了。
那一刻穆清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她蜷缩着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腿之间,轻轻地颤抖着双肩。
灰蒙蒙的天气,一阴就是许多天。厚重的云朵遮去了阳光,天地之间混沌一片,连带着穆清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日的无极殿上,众臣朝拜。萧九辰凤目冷傲,一袭玄色的龙袍加身,高坐在龙椅之上。
萧辙身着官服,上前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晋王一案事发突然,仍有诸多疑点,然大理寺匆忙结案实有不妥,请陛下下令,命大理寺重查此案。”
章昌远闻言,上前说道:“陛下,晋王当街遭人谋杀,微臣连夜命刑部及御史台三司会审,大理寺尽心办案,不过数日便抓获贼人。该贼人对罪行供认不讳,没有任何不妥,请陛下明鉴。”
萧辙怒斥道:“章大人也知晋王是当街遭人谋杀。晋王乃皇室宗亲,出行都有侍卫随行。章大人不觉得贼人谋财只为一块儿玉佩太过荒唐吗?”
章昌远前几日便到长乐殿探了萧九辰的口风,萧九辰因为穆清的事情烦心,只道了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章昌远自以为得到了陛下的授意,便随便找了个替罪羊。他以为晋王的死乃陛下所为,所以说话底气十足。只听他昂首说道:“殿下此言,是信不过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吗?下官一人所言确实不算,但此案的结果是三司会审所得。还请陛下明鉴。”
李贤章听到自己被点名,只好出来说道:“启禀陛下,章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卓旭仍听到此,得意的吹了下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大理寺办案得力,不过几日便抓到真凶。依齐宣王殿下所言,查案时间短便有疑点的话,我大梁今后还有谁敢尽心查案呢?”
此言一出,众臣皆为附议。“是啊,是啊。查案快还要被怀疑啊。”
萧辙冷笑一声,瞪着卓旭仍道:“卓国公,本王只说此案仍有诸多疑点,并未说是因为查案快才有疑点。卓国公莫要断章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