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松了一口气,还要他来得及时,晚一步就要酿成大错了。
他打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齐皇后挟持云初酒和司九珩,污蔑云初酒叛国,污蔑云家人叛国。”
“朕已查清一切,特还云家人一个清白,云家人无罪。云初酒此次立了大功,帮朕抓到了叛臣,因此封其为常宁郡主。钦此。”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瞬间沸腾了。
“什么?云家人是被污蔑的?北齐皇后也太过分了!”
“我听说北齐皇后是大夏人,好像还是辅国公府的嫡女,不会辅国公府才是叛臣吧?”
云初酒扯了下嘴角,挥挥手示意云家暗卫首领带人退下,然后她冲上刑场。
司九珩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皇伯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只要云家人没事就好。
他也跟着冲上刑场。
云家人恍恍惚惚,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被关了一个多月,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
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
无罪释放?
是真的吗?
没有做梦吧。
云初酒抬手擦去自己脸上的伪装,来到云老夫人身上,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污垢,看到她唇色苍白,整个人虚弱不堪。
云初酒心如刀割,轻声说道:“祖母,我们回家了。”
她深呼吸,解开云家人的手铐脚镣,嗓音颤抖,“我们没事了,回家。”
云老夫人看到云初酒,双眼瞬间冒出泪水,颤颤巍巍伸出手,“酒酒,你平安就好。”
其他人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
太害怕了。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司九珩带着人手帮忙把云家人送回家。
云初酒给云老夫人看过病,抓了药,安抚老夫人睡下。
其他人也都回自己的院子清理身上的污垢,他们在大牢里待了一个多月,早就发臭了。
云锦来到云老夫人的院子,看到云初酒,“祖母没事吧?”
“祖母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云初酒笑着说。
只是她心里却一阵阵发凉,这一顿折腾,祖母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她会努力治好祖母。
云锦松了半口气,“五妹,你大嫂原本好好的,但是她突然昏迷了,我想请你过去看看。”
云初酒点了下脑袋,立即带着药箱过去。
她把脉,针灸,最后露出一个笑容,“大嫂没事,她有孕了,三个月了,孩子也没事。”
云锦怔住,随即狂喜,“我要当爹了?”
云初酒眼中含着喜悦的泪光,“这个孩子经历过大难,以后必有大福。”
新生命的到来,冲散了笼罩在云家上方的一些雾霾。
云家被抄家后所有钱财都被缴了,现在云家无罪,钱财又被搬了过来。
京城各家又开始热闹起来,纷纷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大家很快就打听出来,老国师二十年前没有死,而且云初酒是老国师的弟子。
那云初酒岂不就是国师的小师妹?
没想到啊,云家被抄家下狱,没有彻底落寞,反而变得更好了。
这些风风雨雨,到处在传。
云家没有心情去打探外面的消息,云家大门紧闭,不见外客。
一家人聚在前院吃晚饭。
云老夫人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云锦脸上,“阿,你在朝为官,你要谨小慎微。”
“你要记住,伴君如伴虎,很多事情你也清楚,我就不重复了。”
陛下疑心病犯了。
她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子孙平平安安。
几日过去,云家人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也听到了外面的一些风声。
云初酒听到她是老国师的弟子、老国师去年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整个人愣愣的。
她师傅是老国师?
不可能,她师傅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他不是老国师,他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外面那些人都在胡说八道。
云初酒坐在院子里,脑子里很乱。
她想起她那堆没有送出去的信,想起师傅已经很久没有送消息给她。
“丫头。”一道慈爱的声音响起。
云初酒抬头,看到了宁老伯,愣了下,她眼睛一亮,蹭地一下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宁伯,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我有祖母,有父亲母亲,有兄弟姐妹了,我还可以上学,我每天都可以吃饱饭。”
“我还可以出去玩,有好多好玩的。”云初酒往宁老伯身后瞅了瞅,“师傅是不是躲起来不敢见我了呀?”
宁老伯听着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眼泪控制不住流了出来,轻声安慰,“丫头,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老国师说,你会坚强起来的。”
云初酒闻言,眼前一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泥土,双眼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她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师傅明明跟我说,他会来看我的。”
“我每天都有好好习武,我有听他的话。我想跟他说,我被欺负了,让他来帮我狠狠教训那些人。”
“可是为什么他不等我。”云初酒声音委屈又痛苦。
她连师傅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还有那么多话想跟师傅说。
师傅怎么就那么狠心抛下她。
云初酒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晕厥过去。
其他人听到消息,一个个赶来看她,宣了太医,太医说她就是情绪波动太大,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是云老夫人等人并没有安心。
他们都知道酒酒师傅在酒酒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云老夫人知道自己都未必比得过酒酒师傅在酒酒心里的地位,她以前还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谢谢酒酒师傅。
可谁知,会听到这样一个坏消息。
云初酒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双眼望着床顶,记忆渐渐回笼,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抬起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春叶端着药进来,看到云初酒这样,手里的药差点甩出去,她快速跑到云初酒身边,放下药,去拉云初酒的手,“小姐,你冷静一下,不要伤害自己。”
春叶眼睛都红了,她从未见过这样崩溃大乱的小姐,她好心疼。
云初酒浑身虚弱无力,她的手被春叶拉开,紧紧盯着春叶,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说出三个字,声音沙哑难听,“宁,伯,呢。”
春叶费尽脑子想了许久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赶紧说道:“小姐,宁老爷被安排在客房了,奴婢这就去找他。”
宁老伯过来后,慈祥看着云初酒,“丫头,生老病死,这是谁都躲不过的定律。”
“你可以难过,但你不可以放弃活着。”
云初酒眼里布满泪水,绝望又悲痛。
春叶知道云初酒此时嗓子不好,她找来笔墨纸砚,又找来一个小案几放到云初酒面前,耐心哄道:“小姐,您先不要说话,我们可以写在纸上。”
云初酒沉默许久,缓缓拿起笔,写下一行字:【师傅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伯眼里含着泪水,“你回到云家之后,他知道你过得很好,一个月后就走了。他叮嘱我不要告诉你,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他太清楚你的性子了,他怕啊,在你还没彻底融入云家人之前,他怕你知道他的死讯会不顾一切跑回去,然后就守着他的坟墓过一辈子。他怕你的心会变得冷冰冰的,谁也无法走到你心里。”
“他说这是你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宁老伯笑了笑,“他大半生一直都在操劳,他算尽天下事,泄露太多天机,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怕他走后你会孤独,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为你找回你的亲生父母,送你回家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曾经在京城生活过,知道云家人氛围不错,也查到几位公子小姐很好,所以他没有遗憾了。”
云初酒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提起笔,又写下一行字:【如果没有发生这次事情,宁伯您是不是不会来京?不会告诉我这件事?】
“是。”宁老伯点头,“他算到定国公府会有一次大劫,但是算不出是什么时候,他让我注意京城的动静,若是发生什么就让我拿着圣旨回来救你们。”
“你今年十四岁了,明年就十五了,他给你准备了及笄礼和一笔丰厚的嫁妆,你想买多少药材就买多少药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云初酒再次崩溃大哭,整个屋子都是她悲怆的哭声。
师傅教导她一切,教她武功,教她识字,让她学医术,带她走遍天下,看遍人生冷暖。
师傅。
到死都在为她考虑。
可她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宁老伯抹了抹眼睛,知道云初酒需要一个人待会,他缓缓走出去。
云初酒哭累了,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一觉,天黑醒来时,两只眼睛都是肿的,更加说不出话了。
云家其他人轮流过来看她,安慰了她一会。
但是,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清楚,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司九珩过来看了云初酒好几次,然后又默默离开。
云初酒没胃口,吃不下,但她不敢不吃。
她的命是师傅救回来的,师傅希望她过得好,她不能不爱惜自己。
春叶拿着一张纸条走进来,递到云初酒面前,“小姐,宁伯已经离开京城了,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是老国师坟墓的地址,要是您想老国师了,可以去看看。”
云初酒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湖河省青水府桃花县铜石街姜宅。
她知道,这是师傅的老家。
云初酒收好纸条,又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这天,国师来了定国公府,与云初酒面对面坐着。
国师看着云初酒,缓声说道:“小师妹。”
他以为师傅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没想到师傅骗了他这么久,前几天知道他的消息,又是一次死讯。
他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都快记不清师傅的容貌了。
第298章 大婚【大结局】
云初酒浅浅弯眉,知道国师想知道什么,主动说了很多事情,“师傅就是个老顽固……”
她说了很多,一会笑一会哭一会鄙夷一会不屑。
国师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云初酒说了多久。
国师就认真听了多久。
师傅晚年的生活还挺精彩,只是他仍有遗憾啊。
……
皇帝满心怒火,以北齐皇后污蔑定国公府为罪名,再次发动战争。
恰逢这个时候北齐内部发生内乱,北齐皇帝被弟弟杀死,弟弟登基为帝,昭告天下。
新帝已经谋划多年,势力强大,他恨北齐皇后,他不想跟大夏打仗,为了求和,派人把北齐皇后废了,送去大夏。
北齐皇后名为陶玉,她被关在大夏地牢,看着这阴冷的地方,冷笑一声。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所畏惧。
她自己技不如人,她认了。
辅国公夫妻听到消息,去求了皇帝换来一个见陶玉的机会。
辅国公夫人红着眼看向多年未见的女儿,心痛道:“玉儿,你为何要做这些事?为何要挑起两国的战争?你忘了你是大夏人吗?”
陶玉冷笑,“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不是大夏人,你们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辅国公夫妻满眼失望、痛苦。
陶玉哈哈大笑,“你们的眼里不是从来就没有我吗?此刻又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你们同意我去和亲,知道我在北齐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她怒火冲天,冷声质问,“我两次嫁人,第二次嫁的是继子,我有多恶心你们知道吗?”
辅国公夫妻愣了下,看到女儿疯癫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地牢,走得艰难痛苦,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没多久,云初酒和司九珩出现了。
云初酒居高临下望着陶玉,“没想到吧,你还有今日。”
陶玉抬眼,“可惜了,要不是老国师的仆从出现,你早就死了,可惜呀,没能看到阿珩的选择。”
“人生如戏,有时候日子太过平淡,就是要寻找一些刺激,不然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趣?”
“啪!”
云初酒抬手,蕴含内力的一掌朝陶玉扇过去,“这一掌,是为我自己,你污蔑我没关系,但你害得我家人被关入大牢,该打。”
她说完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是为阿珩,你欺负他年幼没有自保的能力,杀他母亲,该打。”
云初酒劈里啪啦打了一掌又一掌。
每一掌下去,陶玉的脸上就多了一个巴掌印,被打出血。
她一声不吭,仿佛被打对她来说一点也不疼。
陶玉没有武功,身边也没有保护她的人,她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只是冷眼看着云初酒。
云初酒想到年迈的祖母被关入大牢一个多月,很生气,直接把陶玉揍个半死。
离开大牢后,云初酒和司九珩被皇帝召入皇宫。
皇帝看着云初酒,叹气,“酒丫头,你还在埋怨朕呢?”
云初酒摇头,“臣女不敢。”
她怎敢埋怨一国之君呢?
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皇帝再次叹息,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云初酒找到时间去了一趟老国师的老家,把她写的那一大匣子信一封一封念给老国师听,然后全部烧掉。
司九珩陪着她一起来的,这一次,他带足了人手,避免发生上次的事情。
两人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
人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可日子还是一样过。
两年后,云初酒和云诗谩从国女监毕业。
云诗谩嫁入了兰家,日子倒也过得幸福美满。
这一年乞巧节。
云初酒被司九珩约出来见面。
夜幕降临,街道上点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熠熠生辉。
人们手托花灯,一路欢歌,沿街踏步,欣赏灯笼灯饰的美丽和夜色中的点点亮光。
云初酒望着热闹的场景,记忆回到了三年前的这一天。
她有很多遗憾的事情,她遗憾没有与小意好好过乞巧节就被刺客打断了,后来再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