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七挺身进去,一想到桐城的哥哥们和楚臣尊,她立马没有了惧怕之意,从容笑道:“祁大人好。”
祁施虽说以笑相迎,却只是简单行礼,不过一个毛头小子,长得跟个姑娘似的,看着被陛下封了世子,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赵容七等祁施站起来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许多,甚至比大哥他们都高出半头,赵容七心里略微惊讶,没有离祁施太近。
赵容七已经看出来祁施对自己的怠慢,她也打着官腔说道:“小侄哪敢担得起祁大人的礼,小侄来的突然,还望大人谅解。”
祁施皮笑肉不笑说道:“哪里,不知殿下来寒府何事?”
赵容七心里暗讽:脸皮挺厚的,如此奢华富丽的府邸,舔着个脸,无耻。朝廷的这么长时间没有白待,笑道:“是这样的,前些时候,小侄一直忙着都城军器库的事,这几天把关于军器库的折子呈上去了,等着陛下的回折,所以来取。”
“悖殿下说一声的事,何必劳烦多跑一趟。”祁施一笑,脸上的坑洼更加狰狞。“殿下在此稍候,我这就给殿下去拿。”
赵容七见缝插针,说道:“小侄哪敢劳烦祁大人,小侄跟着您去就成。”
还没有等祁施说话,赵容七就先走一步,走在祁施身前。
后面的祁施有些疑惑,这个人自己尚不了解,素无瓜葛,今天是吹了哪阵风,把这个人给吹来。不过看着这个世子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就没有多想,引着路走了。
赵容七跟着祁施再次弯弯绕绕来到一个阁楼面前,这座阁楼甚是普通,但赵容七心里明白,只是装饰普通,但是所用的木头、砖石皆是上等,想必这就是祁施的书房了。
祁施是通政使司通政使,管理着朝中的奏折上传下达,而他家里自然也有相应的通政书房。通政使司里面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有其他官员,所以,楚臣尊的奏折若是藏在通政使司,一定会被后党或皇党的人发现。由此可见,楚臣尊的奏折一定在祁府。
赵容七跟着走了进去,随着厚重的门打开,一股香味袭来,说道:“没有想到祁大人挺爱香的。”
祁施笑道:“这香是用来祛湿的,我这书房位置偏北,属阴性。且阳光照不进来,屋内潮湿,不利于存放书籍卷轴,所以用此香祛湿。”
赵容七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赵容七趁祁施翻找奏折的空闲,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此书房虽是阁楼,却只有一层,头顶是高高的尖顶,屋内陈设与屋外表象简直是云泥之别,屋内装点的十分华丽,跟祁府一样。想必这书房是祁施的办公之处,所以外表建得十分朴素来掩盖它的重要,可在这偌大富丽的祁府,其他亭台阁楼的华丽更让这个外表朴素书房更加显眼了。
赵容七看着桌子上累得高高一摞的奏折,在看看其他地方没有奏折,便知道楚臣尊的一定在那里面。
赵容七漫不经心的走到书桌附近,不动声色地打量这累落的奏折,她看不见奏折的全面。赵容七灵机一动,直接假装不小心碰到那一大摞奏折,随着“哗哗啦啦”的声音,赵容七如意地看见了三个来自桐城的奏折盒子。
赵容七连忙装作大惊失色,慌忙道歉:“这…这,祁大人小侄毛躁,真是对不住。”
赵容七慌忙捡起地上的奏折,嘴上不停的道歉,眼底尽是得意。
祁施明显有些生气,嘴上却只能说:“无妨,无妨。”
祁施抱起奏折看见桌子上的几个奏折露出来,慌张了一下,看着蹲在地上正在捡拾奏折的赵容七,舒缓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看见。
两人收拾完奏折,祁施找出赵容七要的奏折,递给赵容七,赵容七道了谢,走出了祁府。
回到肃王府
赵容七跟两人说了她看到的奏折,并说:“今天晚上就行动,你们两个在外面接应,我一拿到奏折,你们就收好。”
“今天晚上?这样很容易让祁施联想到殿下。”白泽不太同意,赵容七今日刚刚去过祁施府上,晚上奏折就丢了,这不是明摆着是谁拿的。
“你觉得还能拖多长时间?”赵容七看着白泽,眼神坚定。
“可就算今天晚上去,也不能让您冒险,万一除了差错,我们怎么跟殿下还有太师他们交代?”曲即揽很不放心,他知道赵容七武功高强,但是祁施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为人十分狠辣。
“好啊,你们进去怎么找那个书房?恐怕你们还没有找到就被发现了。”赵容七看着婆婆妈妈的两人,没有耐心了,直截了当的说:“好了,眼下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就这样定了,先把奏折‘偷出来’再说。”
曲即揽看了一眼赵容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殿下,咱能换个词吗?这本来就是咱家肃王给陛下的折子。”
赵容七无语地看着曲即揽,眼里很是嫌弃,楚臣尊是怎么忍受这么一个婆婆妈妈的人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入夜,赵容七找了一个借口从赵府出去,她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告诉赵渠,出了赵府,赵容七直奔肃王府,跟白泽与曲即揽约好,一起来到祁施府上。
赵容七一身夜行衣,带着黑色面纱,眼神格外明亮精明,似豹子那般凶凛,她跟白泽与曲即揽交代过后,翻身至高墙之上。
用尖利的眼神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她踮起脚尖在夜色中的高墙之上飞跃。夜行衣与夜色的黑融为一体,赵容七飞跃极快,加之黑夜的掩护,很难看清她的身影。
看中了那座阁楼,赵容七避开巡逻的侍卫,一个翻身进入阁楼,她直奔书桌,擦开火信子,她抽出被压在最下面的奏折,翻开看了看,确为那三本折子,揣在怀里,确保不会掉落,才放了心。
赵容七准备转身离开,眸子忽然放大,脖子一凉,是一把长剑的剑尖直抵自己。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听后面传来轻蔑的声音:“世子殿下。”
赵容七听这声音,是祁施。
赵容七能判断出身后只有他一个人,冷笑一声:“祁大人,别来无恙。”
“我就奇怪,世子殿下武功高强,曾是陛下秋擂的擂主,怎么不小心把那么大一摞折子全都碰到地上?没想到,真还……”没等祁施说完,赵容七忽然侧头,俯身反手精准截腕,祁施手腕吃痛,长剑掉落。
赵容七同时伸手接住掉落的长剑,执剑跃窗而逃。
只听里面祁施疯狂吼道:“来人,给我抓住刺客,抓刺客。”
赵容七跃至屋顶,瞧见下面亮起一片又一片的灯,跑来一波又一波的人,加快了速度。
祁施府上乱作一团,奔来的侍卫拉开弓,箭雨射向赵容七,赵容七一边用手里的长剑挡掉了不少的箭,一边加快脚步,终于出了祁府。
一出来,赵容七连忙很白泽他们汇合,白泽跟曲即揽早已经心急如焚,他们听见了祁府的动静,正准备去解救赵容七,没想到赵容七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容七没有多说,说了句“快走”便拉着两人跑了。
终于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赵容七摘下面纱,大口喘着气,额头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了的,但是一想到哥哥们与楚臣尊的处境,她心里平静了不少。
赵容七将怀里的奏折掏出来,递给白泽与曲即揽,白泽跟曲即揽接过三本分量轻轻的奏折,像是捧着几斤重。两人不约而同行礼:“殿下之恩,属下替我们殿下在此万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世子殿下若是遇到难处,我等必全力以赴。”曲即揽实在是佩服,算是真的体会到了“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不过也只有赵容七配得上这句话。
“我说过了,殿下现在与我哥哥命运相关,而且,你们殿下多次于我有恩,你们不必见外。”赵容七扶起两人,她是真的不图他们什么。
赵容七看了看手里的长剑,握紧了,说道:“这三本奏折今天晚上就以肃王府的名义递上去,知道吗?越快越好。”
“好。”白泽答应道,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今日祁府大乱,祁施一定会不会对您手下留情的……”
赵容七自信一笑,说道:“放心,祁施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这三本奏折是他私自压下的,他不敢。”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曲即揽看着信誓旦旦的赵容七,她真的很聪明。
“当然不能,祁施犯下如此罪行,岂不便宜他了?”赵容七眼珠一转,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自有办法,你们先回去把奏折递上去。”
赵容七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白泽与曲即揽一头雾水。
翌日
终于到了上朝这天,听说太皇太后的病情好了一点,明德皇帝召令群臣上朝。
赵容七让赵渠先走,他不敢面对赵渠,这件事她想着之后再对赵渠解释。
宣德殿
楚慎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丹凤眼中扫视了底下列位的群臣,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散发着君王气息。
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列位爱卿,昨夜朕收到肃王的折子,是半个月前就送到了,不知为何今日才到朕手里?”
楚慎没有看祁施,看着手里的三份折子,让人看不出任何神色。
“陛下,世子殿下到。”
楚慎略微惊讶,说道:“让他进来。”
“可殿下手里带着长剑,说要呈给陛下看。”
楚慎稍微迟疑,说道:“无妨,让他进来。”
“宣世子赵容七觐见。”
赵容七双手呈着长剑,长剑用布做的剑包包着,她信步走进大殿,走到殿中央,跪下行礼,“臣赵容七参加陛下。”
赵渠看着赵容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赵容七为了军器库或者其他的事,所有没有阻止。
“平身。”
赵容七起身,眼神扫了一眼祁施,说道:“陛下,臣偶然遇见肃王殿下派来的信使被人追杀,臣救下信使,得知殿下早已送过奏折。只是小人从中作怪,殿下没有得到陛下的回折,便专门派人送来加急信,未曾想到被人追杀,连信都丢了。臣危机之下,只能夜探祁大人府上,找到了殿下递上的奏折,殿下,祁大人之心昭然若揭,还请陛下定夺。”
祁施一听,连忙跑出来跪下,辩驳道:“陛下,世子殿下纯属诬陷,臣前几日得知太皇太后病情严重,特意去芳华寺给太皇太后祈福。臣顾不及,粗心略过殿下的奏折,臣是罪该万死。可世子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臣,还闯到臣府上,被臣府上侍卫发现。臣……臣现在是……有口辨不清了。”
赵容七顿住了,她没有想到祁施用这样一个借口就给搪塞过去了,他怎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推脱责任。
楚慎看着祁施,眼里尽是冷意。
赵渠见状,连忙跑出来,跪下恳切说道:“陛下,这……犬子不懂事,赵容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赵渠兴许是急了,额头上爆出青筋,双手无处安放,焦急地看着楚慎。
赵容七不甘心,上前说道:“陛下,臣已问过通政使司副通政使牛均益,最近几个月折子全数呈给陛下,唯独殿下递来的折子被悉数扣下,而且,殿下递来的折子时间是错落开的。我想问祁大人,您再怎么粗心,怎么就只略过殿下的折子呢?”
祁施反正破罐子破摔,没有慌张,说道:“陛下,这说不定是手底下人干事不利索,也或许是真的这么巧,只是臣绝无陷害肃王殿下的意思,陛下明查。”
赵容七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祁施的无赖,她看着祁施的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更气了,但她紧紧握拳,努力遏制心里的怒气。
楚慎站起身,走到台阶前,看着祁施,又看了一眼赵容七,笑着说道:“容七,朕以为你跟了朕一年,有所长进,没有想到竟是这般鲁莽毛躁,不守礼节,看来朕是看错你了。”
赵容七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慎,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会这样,楚慎不是挺维护肃王的吗?明明自己是做的是对的,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赵渠连忙叩头行礼,恳求道:“陛下,犬子无能莽撞,看在犬子是第一次犯错的份上,饶恕她吧!臣愿替犬子受罪。”
“父亲,我没有错。”赵容七看着赵渠,她不怪赵渠,因为赵渠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也这般不明事理,是因为惧怕相党么?
楚慎看着失落但更不甘的赵容七,看着大殿前方,声音威严不可动摇:“但事出有因,世子心系肃王与桐城,不顾自身安危,找回了肃王的折子,免了肃王备受误会。其勇气可嘉,所以朕准备嘉奖世子,各位爱卿觉得赏什么好呢?”
各位大臣忽然小声议论起来,方才看着震怒的陛下,怎么一下就变了主意,赵容七错愕地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高阶之上的楚慎,遂又低下头来,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楚慎看了一眼吴良,吴良会意,喊道:“肃静。”
“世子年少正直,不如赏个正四品大理寺右主事。”楚慎依旧看着大殿前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坚定。
赵渠听了,连忙推辞,他倒不是不让,而且他知道赵容七的身份,官职越大,到时候若是东窗事发,怕是脱不了身。“陛下,犬子不才,还是不要赏了罢,陛下若是真要赏点什么,那就免了她的罪责罢。”
“嗳,侯爷这话会打击世子的心气的,朝中正缺人手,大理寺正是需要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何不让世子一试?”楚慎笑着说道。
赵容七自然明白赵渠拒绝陛下的意思,她也说道:“可臣实在不通刑狱之事,臣去了只会给安大人添乱。”
“不懂你可以问安未销啊,朕瞧你们两个平日里也走得近,朕相信世子。”楚慎的话说道这份上了,赵渠跟赵容七也不好推脱,只好应了下来。
“臣领旨。”赵容七说道。
“不过,朕向来赏罚分明,容七,朕对你赏了,也该罚了。”楚慎收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
赵渠跟赵容七只能低头等着楚慎的审判。
过了一会儿,楚慎的声音响起:“既然世子喜欢翻别人家墙头,那就管住世子的脚罢,自今日起,世子禁足在赵府,无召不得外出。”
赵渠跟赵容七一听,就这样就没有了,仅仅是禁足?
赵渠连忙说道:“臣谢陛下恩典。”
赵容七也连忙说道:“臣谢陛下恕罪。”
赵渠跟赵容七说完,便退到一旁。
楚慎看着跪在下面傲慢的祁施,眼神带着些许杀气,但脸上味道:“祁施,你可知罪?”
祁施看着明德皇帝冰冷的眼神,可怕的笑,忽然之间有些怵了,带着些畏惧道:“陛下,臣没有私藏肃王殿下的折子,臣哪有胆子去藏殿下的折子……”
“朕说你此罪了么?莫非是心虚?”楚慎冷笑看着祁施。
祁施一时噎住了,不再说话,言多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