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有一次,他才明白原因。并非她变了,只是他不是她喜欢的。
那晚她病中昏迷,他细心地给她喂药,她怔怔地看着他,还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眼中漾着欢喜。
她第一次对他那么温柔,发自内心的温柔。他很激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却喊了声“清彦哥哥”。
他当场愣在了那里,屈辱不甘愤怒交加。
他默默恨上了沈清彦。
也恨上了她。
自那以后,人前他一如既往与她温情满满,人后却经常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动手。
第一次动手后,顾灵嫣连笑都懒得笑了,淡淡变成了淡漠。
他曾担心她会忍不了提出和离,后来他发现担心是多余的。
她是长公主,代表着皇家的颜面,若是被人知道她已为人妇却惦念别的男子,大齐容不下她。不仅她蒙羞,整个大齐王室都会视为耻辱。
而且,他手中还有她无聊孤寂时的练笔。
满满沈清彦的名字。
嫉妒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他毫无顾忌地折磨她,发泄着他的愤怒。
每次大醉后,他都让她服侍他就寝,只要有一点不如意,他的巴掌就会落在她的脸上。
他还会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子欢好,若她没有任何触动,他还是会打她。
姜皓白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这种貌合神离的婚姻他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坚持一日是一日吧。
他只知道,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她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长义侯府!
姜别离见他眼神愈发阴郁,古井一般幽深,也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道:“大哥,你怎么了?”
姜皓白回过神来,恢复了笑容:“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赶紧换身衣服去驿馆吧,让公主久等不好。”
姜别离点头。
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姜皓白笑道。
对这个异母嫡出弟弟,他从来都是爱护幼弟的兄长。
至少表现出来是。
姜别离吞吞吐吐道:“大哥,你若是空了关心关心嫂嫂吧。我昨晚无意间看到她似乎在哭。”
哭?
“好,我知道了。”姜皓白微笑着,“灵嫣性子软,可能因为刚养的一只小兔子死了才伤心。”
姜别离一下子放心了,笑道:“还是大哥了解嫂嫂。反正我今日也是出去玩,回来时给她带一只就是了。大哥,我不陪你了,先去洗漱更衣了。”
姜皓白点头,转身间眸子暗了下去。
驿馆内,秦少隽盯着睡眼迷离的秦悠兰,已经快不耐烦了。
“我给你一柱香时间,赶紧梳妆打扮!”
秦悠兰歪着头,托着腮:“急什么?姜别离到了吗?”
秦少隽道:“已经在前厅喝茶了。悠兰,他总归是侯府公子,又是太后的侄子,你如此怠慢成何体统?”
秦悠兰哼了声,换了个姿势坐着:“骗我来齐国,实际是要联姻吧?”
秦少隽被说中了心事,顾左右而言他:“你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既然要嫁,为什么不能嫁在齐国?”
“是嫁在齐国还是嫁给一个对你有助益的家族?贤太妃寿宴当晚,你就与太后勾结好了是吗?”秦悠兰直直地盯着他,眼带不屑。
秦少隽怒道:“什么勾结?那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不会辱没了你!”
“说什么兄妹情深,都是假的。你不让我痛快,你也别想如意!”
秦悠兰蹭的一下走到妆镜台前坐下,“小蒲,给本宫梳妆!”
秦少隽听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又怕惹毛了她更难收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姜别离听着秦少隽的道歉之语,笑道:“三皇子言重了,女孩子梳妆是需要时间的。反正我也没事,等等就是了。”
秦少隽见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本就有好感。又听他言辞温和有度,更是欣赏。
二人喝了两杯茶后,秦悠兰姗姗来迟。
“你就是姜别离?”
姜别离起身,颔首道:“是。”
他前几日宫宴上见过秦悠兰,记得当时她刁蛮活泼,怎么现在如此懒散,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这正好,反正他也没兴趣,顿时心情大好。
秦悠兰指了指身后的绿衣青年,简单介绍了下:“三哥的护卫,唐。”
唐恭敬行了礼:“姜公子。”
姜别离回了礼,向秦悠兰道:“公主,马车在外面,现在走吗?”
“当然,难不成留在这儿用午膳?”
秦少隽的脸直接黑了,刚压下怒火,只听他妹妹又道:“对着我哥这黑面神,你吃得下?”
姜别离努力憋住笑,快走几步,在前面引路了。
唐与车夫坐在前面,姜别离与秦悠兰坐在车内。
瞧着小姑娘一脸不情愿,他嘴角一勾,真好!
秦悠兰斜了他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姜别离敛住笑,一本正经道:“没有,公主看错了。我只是没睡好罢了。”
秦悠兰打了个哈欠:“我也没睡好,都怪你来得太早了!你们大齐又不是没有女人,你至于来这么早吗?”
姜别离:“......”
这真的不是他本意!
“那个姜别离啊,我们去音晖园吧?”
音晖园?
姜别离奇道:“公主喜欢看戏?”
秦悠兰又打了个哈欠:“看什么戏?自小到大那么多宫斗还没看够吗?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互相不熟,所以约了好朋友一起。你不介意的吧?我想你也不会介意,毕竟是为了你考虑,怕你尴尬。”
姜别离:“......”
他有介意的机会吗?
第67章 若是要人就去冷园
到了音晖园二楼,姜别离才看到她说的好朋友。
直接傻掉了!
这温和俊雅、芝兰玉树般的年轻公子不是......
当下膝盖一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姜别离见过十五王爷!”
顾云间淡淡抬手:“起吧。”
姜别离是顾灵嫣的小叔子,他听她提过几次,小伙子人挺不错,对她很和善。
起是起了,但姜别离静静地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这位王爷虽然年轻,却是当今皇上的小皇叔。按嫂嫂这边的辈分,他还要矮上一辈。
他知道顾云间一向深居简出,除了非出席不可的宫宴,其余情况下都待在冷园。
今日是吹什么风了,竟然出席他的相亲会?
这也算非出席不可?
可看他与秦悠兰并不熟,明显不是冲她来的。
不对,他旁边还有一个姑娘。
姜别离的余光暗搓搓瞄了一眼,这才看清了姑娘的容貌。
贤太妃寿宴上见到过,似乎是定安将军家的小姐。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不是说沈小姐与四殿下两情相悦吗?
难道传言有误?
秦悠兰跑到沈清霜旁边坐下,笑嘻嘻道:“真守约!”
沈清霜扬眉道:“你都说了我漂亮可爱只缺同情心,我也想做个十全十美的姑娘呀!”
秦悠兰呵呵笑着,果然只要是女子没有不喜欢赞美的。
“云间哥哥,要不你稍微笑笑?姜公子一直站着也不是事啊!”沈清霜看少年眼中迷茫,低声提醒。
顾云间被她说得尴尬,伸手示意:“坐吧。”
姜别离这才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
只是这种座位安排,有些像顾云间与沈清霜相亲,他与秦悠兰一边一个则像陪客。
沈清霜低声向秦悠兰道:“这位姜公子人还挺俊俏,与你挺配的。”
秦悠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更低:“你要不要?让给你了!”
“开什么玩笑?”
“你先开玩笑的。”
考虑到现场有些沉默,姜别离指了指台上:“今天演的什么戏?好像挺有意思。”
沈清霜“哦”了声,“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秦悠兰一听,连连拍手叫好:“应景,应景!”
姜别离也激动得鼓起掌来:“确实,确实!”
拍手的姑娘停了,眉头一皱:“姜别离,你什么意思?看你这态度,似乎对本公主很不满意啊?”
姜别离反问道:“我不信公主对我满意。”
虽然秦悠兰对他没意思,但听他那么说,总归有些丢面子。
她往他旁边挪了挪:“我说,要不这样,你与太后说你不喜欢我,让她死了这条心如何?”
姜别离摇头,也商量着:“公主,你与你哥说不喜欢我,让他断了这个念想如何?”
秦悠兰切了一声:“我就算与他断了兄妹关系,他也不可能断了这个念想!”
姜别离也叹了口气:“那不就得了?我姑母就是弄死我,也不会死了这条心!”
大哥的婚姻对侯府是没什么助力了,现在每个人都盯着他。真特么可悲!
气氛趋于沉默。
沈清霜觉得尴尬急了,低头端起一杯茶,刚放到嘴边,被顾云间截了下来,重新倒了一杯给她。
她有些奇怪:“那杯为什么不能喝?”
顾云间笑道:“你大哥说你这几日身体不舒服,那杯茶凉了,喝这杯热的。”
沈清霜这才想到昨晚沈清朗交待他的话,难为他记得。
道了声谢,端起茶慢慢喝着。
相对于他们的和风细雨,秦悠兰与姜别离则斗鸡似的对视,谁都不愿意先妥协。
所幸小二上了些水果点心这才打破了僵局。
吃着糕点,喝着茶,秦悠兰的心情仍不美丽。
瞥到沈清霜腕上的玉镯,眼中一亮:“清霜,这镯子真好看,给我瞧瞧!”
沈清霜闻言将手递到她面前。
秦悠兰嘴角一抽:“不能取下来吗?”
“不能。”
顾云间眼中满是欢喜,小姑娘这么宝贝他送的镯子,是对他的在意吗?
“为什么?”秦悠兰撇着嘴,很不开心。
“因为很贵,万一摔了碰了怎么办?找你赔影响感情,不找你赔我心里难受。”
顾云间:“......”
终究又是自作多情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沈清彦的话,“她只明白那玉镯很值钱,所以日日戴着,免得什么时候丢了就亏大发了。何况,你当初说的是见面礼,所以她还了个平安扣给你。”
秦悠兰闷闷“哦”了一声,银票都在秦少隽身上,她与他闹掰了,自然拉不下脸去要银子。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过一个镯子,沈小姐竟然这么小气。”
听到这个声音沈清霜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那个绿衣青年更是窝火。
穿那么绿,好好做个背景板不好吗?哪哪都有他!
“这位唐侍卫是吧?站着说话不腰疼!来,你将十万两银子拍在这里,本小姐立刻取下给你家公主看。若是没有就别说话,招人烦!”
十万两银子......
唐脸色变了:“齐人狂妄,一个镯子也敢漫天要价!”
沈清霜哼道:“楚人无知,一个侍卫也装见多识广!”
秦悠兰激动得拍手:“清霜说得好!”
唐:“......”
公主是不是立场反了?
恼羞成怒之际,眼神一凛,竟然出剑刺向沈清霜。
小姑娘吓坏了,斗嘴就斗嘴,怎么一言不合还动起手来了?
秦悠兰大惊失色,赶紧呵斥唐让他住手。
唐却根本不听,剑反而更快了,而且眼神明显阴毒起来。
顾云间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拉到怀中,边低声安抚“别怕”,边伸手拦那把剑。
“不自量力!”
唐刚说出这句话,一支箭就稳稳地射中他的胸口。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紧接着第二支箭中在不远的位置,他终于撑不住跪了下去。
剑也落在了地上。
随即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燕子般飞身到了跟前,向顾云间跪下:“属下护驾不力,令王爷受伤,请王爷降罪!”
顾云间扫了一眼手掌的伤,淡淡道:“追云,许久不办差,懈怠了是吗?”
追云诚惶诚恐:“属下知罪!”
“回去领五十个板子。将唐押到冷园,再通知谨灏与沈清疏过去。”
“是,王爷!”
追云手一挥,又过来两个同样身形灵敏的少年,拖起半昏迷的唐离开了音晖园。
就像他们从没来过一般。
秦悠兰心惊胆战,好一会才缓过来。
“王爷,唐太过冲动,能不能......”
顾云间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这已经不是冲动了。公主,这件事还请如实向令兄说明,若是要人就去冷园。”
去冷园?还要得到人吗?
也怪唐作死,一而再再而三惹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匆匆拜别,直奔驿馆去找秦少隽了。姜别离见她走了,自然也没有留的必要,赶紧抽身离去。
沈清霜看着顾云间流血的手,内疚难过交加,找小二要了些金疮药,拿出手帕给他小心包扎着。
“你又不会武功,以后别这么傻。”
若是那支箭晚一些,他的手掌怕是要被削掉了。
顾云间安慰道:“追云他们都在,不会有事的。”
“那你为什么还去挡剑?”
她抬起头,眼眶红了。明知不会武功还去挡,傻不傻!
“你在身边,我淡定不了。我怕那把剑会碰到你。”他微笑着看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令他惊喜的是,小姑娘在担心他。借着喝茶掩饰激动,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才发现拿错了杯子。
丢人了!
他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别处,最后落在受伤的手上。
她的帕子带着淡淡的荷香,让他想到了她为他戴平安扣的那一幕。
他也想护她平安啊!
瞧她闷闷不乐,笑道:“别不开心了。你不觉得这件事正好是个引子吗?”
“什么意思?”沈清霜没听懂。
顾云间解释道:“唐从昨晚到今日一直在挑衅,像是生怕不出乱子。我估摸着,可能与谨灏被刺杀一事有关。甚至,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68章 这厮在不要脸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姜别离回府后先去找了姜皓白,小厮说世子在他出门后也走了,尚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