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芙也往镜中望去,红色的花钿已经将疤痕全部遮住了,还多了些妩媚之姿。
终究是主子与其他男子的欢爱之事,香芙不敢多嘴,边给她梳头发边道:“娘娘,常腾说他今日直接在密道内等候娘娘,就不过来接您了。”
“嗯?”皇后依旧抚摸着脸上的花钿,声音波澜不惊,“为何忽然如此?”
香芙道:“他说娘娘上次斥责他扮得不像,所以他回去后细细琢磨了。既然要扮沈清彦,就要将他的洒脱傲气给扮出来,毕竟沈清彦是不会来这里找娘娘的。”
皇后的眼中亮了一些,微微一笑:“他倒真的上心了。”
从台上取了一只簪花镯子戴在腕上,又将唇涂得红了一些,这才换了衣裳往外去。
进了果园旁的那间屋子,香芙按了机关,通往地下的楼梯便出现了。
香芙扶着她走进密道内的一间房中,“娘娘,衣裳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这次是一件黑色轻纱裙,薄如蝉翼,与上次红色的那件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还远胜那件。
主要体现在穿了等于没穿!
更衣后,香芙有些不敢直视她了。
皇后本就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穿上这一件后,不仅妩媚,而且妩媚。
“娘娘,奴婢这就退下了。”
皇后“嗯”了声,拂了拂长发,往老地方去了。
到近处一瞧,常腾已经到了。
此时他穿的是一件胜雪白衣,正双手负于身后打量着什么。
戴了人皮面具的侧颜英俊潇洒,临风玉树般,皇后很满意。
“你来了?”她慵懒地走了过去,将手搭上他的肩。
手臂白皙纤细,柔若无骨,常腾直接看得怔住了,下意识移开目光。
“娘娘。”
皇后将他的脸扶正,竟然发现他脸红了。
笑道:“怎么?害羞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手划过常腾的脸,又笑了。
“看来斥责一次还是有用的,若是每次都如此,本宫怎会对你不满意?记得以后都要像这次一般用心才是。你扮的沈清彦,本宫若是不知内情,还真会以为是他。”
“是,娘娘。”
常腾将她的手拿下,又将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娘娘,这里有些阴冷,小心着凉。”
皇后一愣,随即默默将衣裳裹紧了些。
喃喃道:“本宫已经许久没感受到关心了,想不到竟然是从你这里得到的。”
常腾坐在她旁边,双手搭在膝上。
微笑道:“娘娘是皇后,母仪天下,怎么会没人关心您?皇上是您的夫君,他定然是在意您的。”
一听这话,皇后的眼神瞬间转冷,起身拿起一把梳子梳起了头发。
目中恨恨:“他会关心本宫?笑话!皇上风流成性,怎会在乎本宫一个毁了容貌的女人?若他顾念夫妻情深,就不会听信淑妃那个小贱人的一面之词,坚称本宫因妒成恨伤的毅儿。本宫恨他!”
她用力一折,梳子断成了不规则的两半。
将梳子扔了,她的眼眶红了。
走到常腾身旁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慢慢平静下来。
“常腾,你是不是打心底鄙视本宫?认为本宫是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
“小人不敢。”
皇后嘴角扯起了一抹苦笑,“随你怎么想!皇上对不起本宫,本宫何必为他守身如玉?他有那么多女人,本宫也要很多个男人。本宫的男人个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比那个风流皇帝强上千百倍!”
常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是疯了!
她是与很多男子有苟且之事,但实际上不过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同一个人而已。
皇后看了看他,又笑了。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本宫与你欢好之时从来不让你戴四殿下的面具?”
常腾点头:“是的娘娘。若是娘娘不愿意说,就别说了。”
皇后摇头,手托着他的下巴,怔怔道:“看在你今日表现好的份上,本宫就告诉你。事实上,这么久的深宫生活,本宫早倦了腻了。再无人诉说,本宫怕是要疯了。”
常腾附和道:“小人知道娘娘心里苦。”
“不,你不知道。一个心死的女人若是一直过着古井无波的生活,那么生活对于她而言除了平淡,并无其他可怕之处。但偏偏,又有那么多偏偏!”
皇后眼神平静,目光悠远,诉说着回忆中的故事。
“本宫未嫁给皇上之时就倾慕谨灏,但女子的婚姻向来都不能自己做主,本宫也一样。出嫁从夫,本宫成亲时就下定决心要好好辅佐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但人无千日好,真心不见得能换来真心。皇上很快有了新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便是咱们皇上的性格。”
“出了毅儿的事,本宫自毁容颜,那时就断了对皇上的任何念想。偏偏一次遭遇意外,偏偏遇上了谨灏,偏偏他救了本宫!那一刻,少女时期的情愫再次涌出。”
皇后的眼神忽然阴沉起来,长长的指甲抠着手指。
“谨灏沉稳持重,从来不沉迷女色。即便是方明珠,他也淡淡的。偏偏他对沈清霜那个贱丫头一往情深。凭什么?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会忽然心性大变?你或许不相信,对于淑妃,本宫懒得理会。但对于沈清霜,本宫恨不得食肉寝皮!”
常腾眼底一抹狠色,随即敛住了情绪,平静道:“这些事娘娘与小人说过了。”
“是吗?许是这些事终日困着本宫吧!”皇后大声笑着,脸上落了两行泪。
“谨灏是本宫心中最完美的男子,任何人都比不了,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所以,本宫只有在非常思念他之时才让你扮做他与本宫说说话,也只是说说话。”
常腾叹了口气,定定道:“娘娘,你可以思慕四殿下,却不可以伤害清霜。”
皇后愕然,又笑了:“常腾,你是疯了吗?莫非你也喜欢那个贱丫头?”
常腾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密道尤为刺耳,直接让皇后蒙住了,梅花花钿也碎碎落了一地。
那件外衣掉到了地上,如她一国之母的尊严。
“常腾,你敢打本宫!你莫不是嫌命长了?”皇后歇斯底里怒吼,高高地举起了手。
却被常腾抓住了手腕,用力甩了出去。
常腾的目光落到一旁,冷声道:“我从未打过女人,你是第一个。”
皇后伏在地上,像看鬼一样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常腾,你是沈清彦?”
“是,我是沈清彦。”
短短一柱香时间,沈清彦已经忍无可忍了。若不是为了给妹妹报仇,他才懒得与这疯女人共处一室。
皇后立时惊慌失措,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捡起外衣披在身上。
恶狠狠道:“你怎么来了?”
沈清彦未答她。
有人答了。
“若不是小皇叔力荐朕来看这场戏,朕还不知道你这个贱人竟然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皇帝双目通红地冲了过来,对着他的妻子左右各一巴掌。这还不解气,又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第113章 小皇叔莫不是不相信朕?
冷园中,顾云间与沈清霜坐在湖边的竹椅上品茶观景。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湖中荷香被风一阵一阵带来,沁人心脾。
桌上放了好些糕点,但他们几乎没动。
因为吃不下。
并非因为担心沈清彦此举会失败,而是糕点实在太难吃了!
吴伯不再安于做传统糕点,他已经发展到时不时创新了。
只是成果让人难以恭维。
他发明了鱼肉绿豆糕,鸡肉糯米糕,甚至还有甲鱼鸡蛋糕。
老头子一番好意,顾云间不好意思打击他,但也实在下不了口。
更舍不得勉强小姑娘吃。
于是,就将糕点交给天意。
简单来说,就看追云、疾风、山雨谁先过来。
但今日,他们谁都不敢过来了。
一个人占据一棵树,都躲在上面。
既然他们不来,顾云间只好点名了。
“追云。”
追云正在树上小憩,猛然听见顾云间的声音,以为有差事要办,一个俊逸的飞身到了他面前。
“王爷。”
顾云间“嗯”了声,指着那一碟碟糕点:“拿去,与他们分了。”
追云的狗眼睁得大大的,艰难地咽了口水。
但他不敢违背顾云间的命令,喊了声:“疾风、山雨。”
俩小子听到老大召唤,都利落地到了跟前。
“好功夫!”沈清霜忍不住赞道。
俩小子笑得开心极了,王爷就从来不表扬他们。
追云观察了糕点许久,开口道:“红色疾风的,绿色山雨的,白色我的。”
疾风与山雨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如土色。
弱弱道:“为什么我们都是两盘带颜色的,你是一盘正常的?”
追云脸上讪讪,眼中不乏得意:“因为我是老大!”
俩小子对视一眼,老大了不起吗?就能少吃毒糕点吗?
追云心里一咯噔,这俩似乎想篡位!
若真是二对一,他只有被虐的份。
“你们俩不会为了一盘糕点要造反吧?”
“会的!”
追云无语,真想连白色的都塞他们嘴里。
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立刻望去,竟然是皇帝!
看脸色似乎很不悦。
像被戴了绿帽子似的!
“王爷,皇上来了。”
顾云间缓缓起身,还未行礼,皇帝忙道:“小皇叔免礼。”
一瞧沈清霜也在,心下奇怪。
又见追云三人每人手中都端着糕点,更奇了。
“这是......”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顾云间,眼中的期待委屈令人动容。
“哦,吴伯做的糕点,你们还不放下给皇上尝尝!”
三人喜不自胜,争先恐后地放下,都殷切地望着皇帝,期盼他能吃自己的那一份。
他多吃一个,自己就少吃一个!
少吃一个,胃就少受点折磨!
皇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那些碟子,不可思议道:“小皇叔说这些糕点是吴伯做的?”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头子会做糕点?
与说他的皇后与人私通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但皇后的事已经被证实了,所以糕点的事他也没理由再怀疑了。
打量了一番,首先排除了绿色那两盘。
头顶的绿色都不知什么时候能消掉,他实在不能再增加了。
追云和疾风眼见他缓缓将那两盘绿色的拨到一旁,立即同情地望向山雨。
山雨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心中更堵了。
皇帝最终拿了块白色的,他想一切干干净净的,包括吃的。
追云得意地挑了挑眉头,紧接着皇帝吐了出来。
“这什么味道?怪怪的!”
见没人说话,实在尴尬,皇帝便看向沈清霜。
小姑娘如实道:“吴伯说,是爱......爱的味道。”
皇帝愕然,“哦”了一声,“吴伯的爱,似乎有些苦。”
叹了口气:“你们都退下吧,朕有话与小皇叔说。”
仨小子如逢大赦,因为不用吃糕点了。
沈清霜也如逢大赦,因为不用面对皇帝了。按照之前的惯例,似乎见他一次,他就给自己赐婚一次。
那圣旨差不多等同于草纸了!
“清霜,去书房吧,里面有许多书,你翻翻看,应该有你喜欢的。”顾云间道。
小姑娘说了声“好”,与仨小子一同跑了。
那一抹淡绿的身影轻盈欢快,顾云间眼底满是笑意。
“小皇叔似乎对沈小姐有意?”皇帝微微笑道,也往那抹淡绿看了一眼。书房都能让她随便去,可见不一般。
顾云间给他倒了杯茶,淡淡道:“皇上想说什么?”
皇帝喝了茶,笑道:“没什么,好奇而已。谨灏也喜欢她......”
顾云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缓声道:“本王听闻,皇上曾打算给谨灏与清霜赐婚,还发生了两次。”
皇帝心中一咯噔,笑道:“朕一时兴起,不作数。”
顾云间淡淡一笑:“皇上,她的婚事,由她的心意吧。她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不要插手。”
他语气平静,眼神平静,但皇帝的心不平静了。
他并非威胁他,但却像是在威胁他。
虽然他没有证据。
“好,朕知道了。”
虽然自己比他年长,但对于这个向来温润淡漠的小皇叔,皇帝还是打心底畏惧的。
望着糕点,皇帝忽然道:“不知为什么,看到吴伯朕就会想到皇爷爷。皇爷爷生前最看重小皇叔,甚至连父皇都比不上。”
顾云间微微一笑:“世人向来重长子,疼幺儿。父皇虽是皇帝,也不能免俗。”
皇帝给他添了杯茶,又道:“马上到皇爷爷的忌日了,朕还是很想念他老人家的。只可惜,朕这里并没有皇爷爷的遗物,想睹物思人也不能够。”
皇帝的眸子红了,但落在顾云间眼中只觉得他惺惺作态。
“对了小皇叔,皇爷爷临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若是有,不如赠一件给朕,也好全了朕的想念之心。”
顾云间道:“并没有。皇上若是想念父皇,可以前往皇陵祭拜。”
皇帝:“......”
冷笑一声,又道:“小皇叔莫不是不相信朕?朕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你的侄儿。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小皇叔不利的事。”
顾云间看了他一眼,笑道:“本王不知皇上何意。你我虽年龄相仿,但终究有叔侄的名分。皇上担心的事十有八九是不会发生的。”
十有八九?
剩下的一二呢?
皇帝心下一沉,他的手中果然有筹码!
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他无暇再想,也知道若是顾云间不说,他决计猜不出来。
故而不再深究,自己不要触怒他吧。
“小皇叔,密道中的事,朕要向你道谢,否则朕还被那个贱人蒙在鼓里。”
只要想到皇后那身轻纱,还有一口一个倾慕谨灏,皇帝就恨不得杀了她。
但大局为重,他不能让这种羞耻的事公诸于众,故而杀了香芙,就当皇后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