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审问唐的那间。
他们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仍停留在皇陵被虐杀的那刻。
三个少年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狠。
他们手中的剑像被施了法般在空中飞来飞去,却从无虚发。
耳朵现在还是懵懵的,充斥着那些人死前的嘶吼声。
他们只有三个人,却将一百个好手杀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顾云间说留一两个,估计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三个的坟头也都长草了。
太可怕了!
追云不是沈清疏,他没有那么多审问技巧,更没那么多耐心。
他只知道师傅只给了他半个时辰,若是时间到了交不出东西,他这关门弟子的位子就要换人了。
“老大,开始吧!”
疾风与山雨将刑具利落地准备好了,一边一个站着,门神一般!
本来冷园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刑具的,自从出了唐行刺沈清霜的事,就有了。
不仅有了,还很全!
好在当时没扔,不然审讯起来可就太单调了。
“陈玖,谁让你刺杀王爷的?”追云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起伏。
陈玖却没有反应,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是他不惧,而是没反应过来。
疾风的脑子里也都是吴伯的半个时辰,见他不回答,直接一鞭子抽了上去,顿时小黑屋传来陈玖凄惨的喊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直接将旁边的两个吓哭了。
痛了,就回过神了。
回过神了,就看清了斜坐在椅子上冷漠的追云。
此时的他极为后悔,他不该大言不惭,更不该自动请缨接了刺杀顾云间的任务。
他只听说这位王爷闲云野鹤、心性淡然,又不会武功。
刺杀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当他在皇陵看到顾云间与沈清霜的身后只跟了三个少年时,一度怀疑看错了,待确认后差点没笑出来,就这也值得他们这么多人严阵以待?
三个小毛孩子能做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三个小毛孩子直接将他训练多年的杀手都撂翻了。
还包括他自己!
尸横遍地之时,三个人似乎还有意犹未尽之意。
“还不说吗?”追云斜了一眼。
陈玖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山雨的剑刺伤了胳膊,顿时血又流了出来。
新伤覆新伤,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气,差点昏厥。
若不是被绑了起来,他能瘫倒在地。
他还没怒,疾风先怒了。
“山雨,他是我的,你打什么?”
“他不回答,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打我这两个!”
“打就打!”
一心等着招供的两个杀手还未等到问题,直接等到了两鞭子,疼得龇牙咧嘴,脸都扭曲了。
你们置气,拿我们撒什么气?
陈玖已经明白了他的归属,见疾风又举起鞭子,知道是向着自己的,顾不得疼痛,连忙喊停。
“我答,我答,可是你得把问题重新问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纵然态度很好,还是挨了一鞭子,不过没刚才那下重罢了。
“你别委屈,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不做无用功,鞭子扬起,就没有打空的道理!”
疾风收了鞭子,没好气道:“老大问你,是谁让你刺杀我们家王爷的?”
陈玖犹豫的瞬间,又来了一鞭子,他欲哭无泪,就不给点反应的时间吗?
怕再被打,忙道:“是太后,是太后将我调到皇陵。她说十五王爷这几日会去祭拜,让我到时候直接将他杀了,没想到今日就来了。”
“太后?”追云哼了声,疑道:“不是皇上吗?”
山雨的责任田已经会抢答了:“那是我们,我们是皇上派的!”
果然动刑有用!
只是如此配合,钉板夹棍那些是派不上用场了。可惜了!
追云挑了挑眉头,给了山雨一个肯定的眼神,会调教人!
疾风弱弱道:“老大,那两个是被我打了才听话的。”
“这你也争!”
“必须要争。小姐说了,坏事要赖,好事要争!”
追云:“......”
又望向那两人:“详细点。”
“我们其实也不清楚。皇上让副统领挑二十七个侍卫去皇陵听陈将军的命令,我们就被挑中了。那个......好汉,皇上让我们听陈将军的,陈将军让我们杀王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皇上让我们杀王爷?”
“嗯。”逻辑倒是不错,追云给予肯定。
只是听到这声“好汉”,他想到了沈清霜。
当初他觉得这称呼像是落草为寇了似的,但是此时他非常希望能再听她喊一声,那样至少她还好端端地活着,王爷也好端端活着。
见他冷冷的眼中多了些伤感,疾风与山雨也难过了。
也不知道王爷与沈小姐怎么样了!
山雨解开一个杀手,让他将刚才招供的写下来,另一个补充。
疾风同样将陈玖松绑,但他却只敢说不敢写。
“敬酒不吃吃罚酒!”追云骂道。
山雨那边正在忍痛奋笔疾书的那位扭过了头,满是血的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好汉,我们帮他写,你们让他按手印。”
“那不是造假吗?”追云没干过这事。
另一人道:“话是他说的,手印是他的,我们是证人,怎么算是造假?好汉,您想一想,他不识相,难道案子还不结了?这种事咱们沈老大常干,不算什么!”
疾风山雨认真思忖了会,齐声道:“老大,可以!”
“三位好汉,看在我们已经没了半条命又积极配合的份上,能不能饶了我们?我们真的是奉命行事,你们打也打了,东西也拿到了,多踩死两只蚂蚁也不会有什么快感......”
“再说吧!”
两份口供捧到了吴伯面前,老头子微微扬了眉:“不错,一柱香时间没到就办好了!”
得到老头子的夸奖,仨小子极为开心。可是一想到王爷下落不明,一个个都抽起了鼻子。
那通红的眼睛让老头子嫌弃得很:“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说不准与清霜姑娘正甜蜜着呢。”
“真的吗?”三小只将信将疑地抬起了头。
“老头子骗你们干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们,到了皇宫必须做出死了亲爹亲娘的悲恸,谁不哭我揍死谁!”
三人面面相觑,在另外两人的暗示下,追云清了清嗓子。
“师傅,我们都是孤儿,没见过爹娘,确实感受不到您说的那种悲恸。从我们记事起,就您与王爷对我们最好。要不,咱们就当您死了?”
另外两个连声附和:“嗯嗯,要是吴伯死了,我们估计都能哭得背过气去......”
老头子差点先背过气了,他这么多年到底教出些什么玩意!
手一挥,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就出来了。
仨小子眼中一凛,使出看家本领才侥幸避开。
四个人、四匹马,从冷园疾奔到宫门口,所到之处,人皆退避三舍。
守门的侍卫见他们一老三少双目通红、气势汹汹,都严阵以待。
“站住,有没有入宫令牌?”
吴伯道:“没有。”
“没有就不能进了!”
吴伯将尘封十年的剑横在面前,冷声道:“这把剑你认得吗?”
第122章 擅闯祥宁宫,你们想造反吗?
侍卫扫了一眼那把剑,剑身墨色、宽厚,没什么稀奇,看着还不如他的剑上档次。
“一把破剑我怎么认得?”
直觉这些人是来找事的,故而催促他们赶紧走,不然就不客气了。
吴伯一听他称自己的剑是破剑,直接横在了侍卫的脖子上,顿时一道鲜红的血印。
侍卫吓得大喊,听到他的惊呼,周围几个立刻围了过来,均持剑对着吴伯。
老头子觉得与他们动手有失身份,望向了追云。
追云却谨记他说的,到了皇宫必须做出死了亲爹亲娘的悲恸,谁不哭就揍死谁,故而一直低头专心挤眼泪。
吴伯望着这个没有默契的徒弟嘴角一抽,低声骂道:“哭早了!先把这些收拾了!”
沈南方正与沈清朗出宫,正巧碰上了侍卫们被揍得灰头土脸的一幕。
顿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宫门口动手,还有没有王法?小二呢,侍卫统领还做不做了?”
沈清朗虽不认识吴伯,但认识追云和疾风,让他爹稍安勿躁,自己先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追云手中的剑仍没有放下去,“少将军,他们不让我们进宫,师傅让我揍他们。”
师傅?
沈清朗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不怒自威的白须老者是他师傅,眼中多了些敬重。
转而问侍卫:“为什么阻拦?”
“少将军,他们没有令牌,只拿出一把破剑,装得像尚方宝剑似的!卑职不敢擅自放他们入宫,他们就动起手了!”
沈清朗问追云:“你们没有令牌?”
“没有!”
能把没有说得比有还理直气壮的,沈清朗着实佩服他。
刚想带他们进宫,却见他爹死死地盯着吴伯手中的剑,眼睛都直了,比小三看到银子还激动。
“老人家,可否借我细看?”
吴伯见他极有兴趣,哼了声:“一把破剑而已,想看就看吧!”
他随手一扔,沈南方立刻去接。
这一接方觉剑之重,让他想起了多年前有幸见到的那一把。
试探性问道:“请问老人家,这把可是玄铁剑?”
吴伯斜了他一眼,眼角露出一抹笑意:“居然有识货的,不容易!”
沈南方又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神情倨傲、目光矍铄的白须老者,忽然脸色一变,略一沉思,将剑双手还了回去。
随即退后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吴老将军!”
沈清朗陡然见目空一切的父亲如此恭敬,也跟着行礼。
吴伯又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夫!你谁啊?老夫没耐心,若想阻拦连你一起打!”
沈南方忙道:“老将军言重了,我哪敢阻拦?老将军不记得我了吗,我啊,小沈啊!”
“什么小沈?哪个小沈?”吴伯皱眉。
他已经多年没涉足朝堂了,谁记得小沈小张小王!
瞧着老头子满脸不屑,沈南方脸上讪讪。
追云道:“师傅,他是定安将军沈南方。”
老头子没反应,什么沈南方沈北方,他记不住!
“不过这名字倒有些熟悉。”
疾风道:“他是沈小姐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老头子眼睛亮了,刚才的高冷霎时烟消云散。
亲手扶起沈南方,原本倨傲的眼中满是笑意:“小沈啊,原来是你啊,我哪能把你忘了!真是的,都长这么大了!”
沈南方:“......”
沈清朗:“......”
说瞎话就不能走点心吗?
吴伯亲昵地搂着沈南方的肩,低声道:“小沈啊,我家王爷可喜欢清霜姑娘了,你能不能让她嫁给他?你看我,一把年纪了,天天跟着担惊受怕的,你忍心吗?”
沈南方有些没反应过来:“您说的王爷是十五王爷还是四殿下?”
“当然是俊朗潇洒、深情专一的十五王爷了!四殿下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可能是我家的?”老头子抖抖衣裳,又恢复了高冷。
“哦。老将军,不是说您失踪了吗?难道这么多年您一直待在冷园?”
老头子不开心了,骂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家老三跟你一个德性!一个怀疑我死了,一个说我失踪了,就不能盼我点好!我,这些年一直照顾我家王爷,这些日子一直醉心厨艺讨好清霜姑娘。”
沈南方懵了,女儿面子真大,敢让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吴老将军做厨子,还总抱怨饭菜难吃!
“老将军,您不会就是清霜常提的吴伯吧?”
“是我是我,好了,别问了。我就问你答不答应婚事!你若是答应了,咱们今天就算是认识了!”
沈南方一头黑线,刚刚还说哪能把他忘了,这一转眼又要重新认识了!
不过对于女儿的婚事,他不敢擅作主张,万一小丫头不合心意再跟他闹那可吃不消!
此时,是儿子给老子扛事的时候了!
沈清朗挠挠头:“要不,还是问问妹妹吧。”
追云实在看不下去了,人都没了,还商量什么婚事?心真大!
沉声道:“师傅,王爷和沈小姐至今生死未卜,现在谈这些是不是不合适?先去要说法好吗?”
听到“生死未卜”,沈清朗急了,一把抓住追云:“什么意思?我妹妹怎么了?”
“沈小姐与王爷今早前往皇陵,被陈玖组织的杀手刺杀,一起失踪了!”
沈南方差点站不住,也抓住了追云:“说,谁干的?”
“据杀手的供词,是太后和皇上。”
祥宁宫。
太后无力地歪在软榻上,虽然金凤已经给她好好妆扮了,看着仍病恹恹的。
皇帝坐在一旁,心神不宁。
张德贵给他奉了三次茶,被他撒了两次。
“你们都下去吧,朕与母后说说话。”
这个时候陈玖还没回来复命,皇帝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不时望向太后。
太后慢慢坐起身,由于晕眩又躺了下去。她已经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只觉得从内到外的虚。
这种虚,让她恐慌,总觉得会随时见到先皇一般。
盛夏的天气,旁人都觉得热,只有她,盖了层薄毯仍觉得冷。
这冷让她的声音都有些颤。
“皇帝,杀个人而已,你紧张什么?”
皇帝本来就很紧张了,听到母亲的颤声,以为她也害怕,当下更忐忑了。
“母后,您说陈玖会失手吗?”
“不会。一百个杀手还杀不了一个人?那群没用的东西可以死了!”
只听一声冷哼:“所以他们都死了!”
皇帝心内一凛,太后同样如此。
祥宁宫内怎么会有如此放肆的人!
循声望去,吴伯带着仨小子、沈南方带着俩儿子气势汹汹地来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红得怕人,带着杀气!
张德贵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恐慌。
“皇上,太后,奴才拦不住他们。”
皇帝猛地站起身,怒道:“擅闯祥宁宫,你们想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