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玉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大哥，十五王爷和沈小姐到了。”
一个身穿绛紫蟒袍的青年男子转过身，快步迎了上来：“十五王爷，久闻大名。”
顾云间点头微笑：“本王也久仰大皇子的大名，蒙大皇子相邀，荣幸之至。”
寒暄过后，秦绍原的目光落在沈清霜身上，只见她明眸皓齿、活泼灵动。
原以为秦悠玉已经是风采照人，在她跟前竟然失色不少。
顾云间不喜欢他总打量着小姑娘，先介绍了：“这是敝国定安将军之女，随本王一道来楚国游玩。”
沈清霜想着对方终归是皇子，还是行个礼吧！
毕竟她爹常嫌她不够端庄识礼，出门在外还是要稍微注重下家门形象的。
但她根本没有机会，刚要欠身，就被顾云间拦住了。
他将椅子拉出了一些：“坐吧。”
秦绍原若有所思笑笑，喊秦悠玉一同坐下，却见她失神地望着顾云间，不由得心中愠怒。
“悠玉！”
听到他的声音，秦悠玉才回过神来，在他身旁坐下了。
一人一杯茶品着，却都是商业互吹，沈清霜没什么兴趣。
或许实在吹不下去了，秦绍原终于切入了正题。
“王爷，小王今日相邀，实则为了致歉。小王对我三弟的护卫唐在大齐犯下的错事痛心疾首，现在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顾云间也举杯将茶饮了，“唐是有错，好在最后及时悔过，也算难得。只是让楚国失了两城，这损失就大了。”
秦绍原讪笑：“王爷所言极是。只不过唐敢刺杀贵国四殿下，又刺杀沈小姐，还连累王爷受伤，楚国自是要对此付出些代价。”
失了两城代价是大，但是在秦少隽手中失的，于他可不是损失，反而是裨益。
顾云间笑而不语。
秦绍原将点心往沈清霜面前推了推：“沈小姐，这是叠秀楼的名点，悠玉每次来都会要这些，你尝尝看。”
瞧着顾云间对她极为看重，他想借此拉近关系。
沈清霜倒也给面子，道了谢就专心吃了起来。
吃了好一会，也没见他们继续聊，只是慢悠悠喝着茶。
只有秦悠玉，时不时望向顾云间。
那不清白的心思她在秦悠兰望向她三哥的眼神里见到过。
心情不美丽了，糕点也不香了。
她刚与顾云间确认关系还不到三天，这就被惦记上了？
这楚国的公主都是花痴吗？
看到俊俏公子就巴巴地瞅？
“云间哥哥，你们是不是谈完了？要不咱们就别耽误大皇子的时间了。”她擦了擦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顾云间点头，他倒想看看秦绍原能憋多久。
果不其然，他刚站起身，秦绍原就急了。
“十五王爷，再坐一会吧。”
“大皇子还有事？”
秦绍原的手紧紧握着杯子，再放下时，杯中茶溅出了不少。
秦悠玉不动声色用帕子擦了。
“王爷，小王想问问唐死前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终于还是问了！
顾云间淡淡道：“并无特别的。他只见了长义侯父子和他的儿子，之后便自尽了。大皇子为何有此一问？”
第141章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他平静地注视着秦绍原，似乎只是平常一问，但这平静的眼神却在秦绍原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只是好奇。小王曾与唐有过接触，觉得他......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知恩图报之人。”
顾云间点了点头：“确是知恩图报之人。”
不仅知恩图报，还分得清什么是恩，什么是利用。
更知道该报的是谁。
想到唐死前交给他的供词，他打算继续留着。
虽然那只是秦绍原与秦少隽的明争暗斗，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对大齐产生影响。
他不得不防！
而且直觉告诉他，以后必有大用！
秦绍原见他若有所思，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若是旁人，他还可以猜猜心思。
但对顾云间，他猜不透。
一直听闻这位王爷十年来偏居冷园，早养成了淡漠的性子，常人的喜怒哀乐在他身上一减再减，直至分不清。
但他想知道的还没问出来，故而讪讪一笑。
“不是小王诋毁三弟，他恶行败露，自不会管一个为他卖命的人。本王想知道唐的遗言，是想着若是他有什么未了之事，小王还可以替他办了，好让他瞑目。”
他抓起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定定地放下。
顾云间又是一笑，只是笑容如远去的群岚般若隐若现。
“本王明白大皇子的好意，若非说有遗愿，那就是让长义侯帮他抚养幼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若是大皇子不信，可以前去大齐找长义侯求证。”
秦绍原心下一沉，他哪里敢？
他已得知唐是长义侯姜致失散多年的儿子，若被知道他为了打击秦少隽而令唐殒命，老头子还不杀了他！
“王爷言重了，小王自是相信王爷。见到王爷是件高兴的事，还是不谈这些扫兴的了。小王想邀王爷共进午膳，不知王爷可否赏光？”
顾云间先表达了谢意，随即话锋一转：“大皇子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清霜昨夜没睡好，本王还是送她回去休息吧。”
秦绍原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小姑娘闭着眼睛趴在了桌上，一时愣了。
刚才吃糕点时不还精神得很吗？就这么一会就睡着了？
秦悠玉同他一样的诧异，骑马的时候那么兴奋，说困就困了？
顾云间显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轻轻摇醒了小姑娘：“清霜，我们走吧。”
沈清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与他们道了个别就随顾云间离开了。
秦绍原立在窗边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你相信他吗？”
秦悠玉道：“他的表情极为自然，不像说谎。”
“可我总觉得唐不会什么都不说。”
秦悠玉看了看他，“若是他说了，该对那件事负责的就变成你了，而不是由你坐收渔利。想来他也怨恨秦少隽拿钰儿威胁他，所以压根不提你指使的事。”
秦绍原回过头，一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说得对。而且事情过了这么久，长义侯府并没派人找我寻仇。”
秦绍原又坐了下来，失神地望着对面的两个杯子。
忽然转向秦悠玉，语气极为严肃，还带着警示。
“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趁早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秦悠玉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手拧着帕子。
“大哥，你说到哪里去了？”
秦绍原哼了声，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清楚。你既然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就要听我的安排。我会想办法让你嫁去大齐，但不是顾云间。”
秦悠玉眼中盈泪，心中委屈。
“我站在你这一边，为什么你还要插手我的终身大事？”
秦绍原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看得她胆战心惊。
“因为你的婚事才是对我最有利的武器。你别觉得委屈，悠兰何尝不是？三弟上次出使大齐，不就是想将她嫁给长义侯嫡次子吗？只是唐之事败露不能如愿罢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别惹我生气！”
说完这句话，秦绍原转身离开。
只听秦悠玉低声道：“我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他回头漠然地望着她，随即冷笑一声，“你再说一遍！”
秦悠玉跑到他跟前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衣角：“大哥，既然要嫁到大齐，为什么不能嫁给十五王爷？你不要忘了，他当初可是大齐皇帝指定的储君。”
秦绍原将衣角轻轻抽了出来，单手拉起她。
“你说得没错。但是刚才这么久，顾云间可曾看过你一眼？别说他根本不会娶你，就算是娶了你，冷园不过多了一个弃妇罢了。”
“那我也愿意！”
听到她这话，秦绍原哈哈笑了。
可笑！
幼稚！
无知！
他将她眼角划的泪生硬地擦掉，一字一顿道：“即便当弃妇，也要当一个对我有利的弃妇。你刚才的话提醒我了，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待我谋划好了，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秦悠玉心中一凛，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害怕，嫁人而已。放心，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他的笑声越来越远，秦悠玉的恐惧却越来越深。
她知道他心狠手辣，什么都干的出来，所以当初才会弃秦少隽而选他。
却没想到终有一日他也会那么对待自己。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顾云间本以为小姑娘会回客栈休息，谁料她蹦蹦跳跳地拉着他穿梭于长街，对什么都有兴趣。
“刚才不困了吗？”他温言软语劝着：“回去休息一会吧？”
“不要！”她很干脆地拒绝了。
见他皱眉，狡黠笑笑：“我刚才是装困的。秦绍原与你玩心眼，我不喜欢，感觉他比秦少隽还可恶！”
顾云间有些无奈，但承认她聪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抽身离开。
又见她捂嘴偷笑，问道：“想说什么？”
“还有，我不喜欢秦悠玉那么盯着你，像是没见过英俊公子似的！”
顾云间的心湖开满了花，她在夸他英俊呢！
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我没看她。”
她脸一红，像极了冷园娇美的荷瓣。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能这么容易过去？”
她推开他，转身跑了。
一直到晚膳时间，他们才回到来福客栈。
听伙计说，有一家三口在房门口恭候多时了。
“这个多时是多久？”沈清霜问道。
伙计想了想：“四个时辰有了。”
一家三口，四个时辰？
顾云间一头雾水，一点头绪都没有。
房间的走廊立着三个人，动作出奇的一致，望着同一方向出神。
一个老头子，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年轻公子。
这就是一家三口？
“你们找我？”顾云间问道。
三人同时回头。
顾云间与沈清霜认识那个年轻公子，是贺连朝。
正诧异间，老头子领着二人快步迎来，在顾云间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顾云间不明所以。
只见老头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因为激动，声音都颤了：“老臣贺砺，携儿孙参见十五王爷！”
第142章 本王认为配不上
“贺砺？”
顾云间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
贺砺抬头，老泪纵横。
“王爷，那枚玉镯，是老臣当年寻来给老皇上作为寿礼的。他老人家说里面似有祥云，所以转赠于你。你还记得吗？”
顾云间身形一震，望向沈清霜的手腕，又望望贺砺。
“王爷，老皇上去世后，老臣还去冷园见过你。那时你才十岁，吴奕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让你说话，还是老臣给你讲了好些老皇上的趣事你才开口的。”
听到这儿，顾云间眸子一亮，“你......你是贺伯伯？”
贺砺连连点头，抬起袖子擦了擦混浊的眼睛。
“对，对！王爷将皇位让给了先皇，臣不愿再做那个御史大夫，就来到了楚国，开了这琼琳阁，只为有一日王爷转变了想法，再继续辅佐王爷。这也是老皇上的遗愿。他与老臣说过，若有一日王爷出现在琼琳阁，就是老臣出山之时。”
顾云间双手将他扶起：“我们进来说吧。”
“是，王爷。”
贺砺一直恭敬地立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云间，不时擦泪。
“人老多情，王爷切莫怪罪。”
顾云间微微一笑：“贺伯伯，你别站着，坐下说话。”
推辞多次，终于拗不过，贺砺只好坐下了。
眸中老父亲般的慈爱让顾云间想起了吴伯，不知道老头子将大齐搅成了什么模样。
“对了王爷，这是老臣的儿子贺长梧，孙子贺连朝。”
贺砺指着身后二人，慈爱已换成了严厉，“连朝，杵着干什么，还不奉茶？”
贺连朝一个激灵：“是，爷爷。”
“没眼力见儿！”再转过头时又切换成了亲切，“王爷，你比小时候开朗多了，以前你离小姑娘都远远的，现在......呵呵，老臣真是......真是高兴！”
顾云间看了眼沈清霜，微微一笑：“贺伯伯，本王都二十岁了。”
“是啊是啊，时间真快！王爷打算什么时候登基？”
沈清霜被这老头的骇人之语给惊呆了。
什么时候登基？
这皇帝谁做他说了算吗？
顾云间倒没多少意外，仿佛已经习惯了，想来吴伯没少提过。
“贺伯伯，这件事先不急，本王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
贺砺道：“很重要的事吗？”
顾云间的眸子变得冷了：“是。本王并非特意来楚国见你，实际是在皇陵祭拜父皇母妃时被刺杀。无奈之下触动了皇陵机关，这才到了楚国。之后见到了父皇留给本王的信，便来到了琼琳阁。”
他将遇刺之事讲了一遍，直听得贺砺怒不可遏。
他一掌拍在案上，恨恨道：“那个恶毒的女人和她的混账儿子居然敢谋害王爷，定不能轻饶！这才坐了几日皇位，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王爷，我们什么启程？”
顾云间摆手：“贺伯伯，你先别激动，从长计议。也算是意外之喜，本王竟然在楚国发现了所中之毒的来源，所以想再留几日多掌握一些证据。”
贺砺更激动了：“怎么还中毒了？”
蹭的一下站起，携了他的手：“老臣给你找楚国最好的大夫，一定将你的毒去了。”
顾云间拍拍他的手，笑道：“贺伯伯，清霜会给我解毒的，你别担心。”
“清霜？是这个小姑娘吧？”贺砺笑眯眯地望向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子。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听到他问，忙站了起来。
“贺......贺......”
叫“贺伯伯”吧，都能做她爷爷了。
叫“贺御史”吧，人家早已辞官不做了。
真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