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起身,就见姜皓白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小絮,你退下!”
来势汹汹,小絮怕顾灵嫣吃亏,不愿意走。
顾灵嫣早料到他会来,并不惧他。
“事无不可对人言,世子有话直说就是。”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让她先出去!”
姜皓白攥着拳,被顾灵嫣淡淡一扫,手无力地松开了。
待小絮出去,姜皓白将门关上了。
“这个院子没别人,你不用如此紧张。”
姜皓白走近她,边走边死死地盯着她,她傲然立着,如一朵不惧风霜的梅。
他忽然揽住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把姑母的耳环给钰儿?你从哪儿得来的?”
顾灵嫣嫌弃地推开他,用帕子掸了掸衣裳。
“本宫不认得那是谁的耳环,不过是在冷园偶然见到了,小皇叔就送了本宫。钰儿有兴趣,本宫又转赠他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姜皓白逼近她,“顾灵嫣,你敢说你不知道那是姑母的耳环?你是不是故意给钰儿?你有什么目的?”
顾灵嫣听笑话般嗤笑一声:“姜皓白,你姑母的耳环本宫怎么会认得?她是本宫什么人?”
“她......”姜皓白一时不知如何答。
“她将本宫送到了地狱,她毁了本宫的一生,她是本宫的仇人!”
她淡然的眼中有了愤怒,有了恨意,看得姜皓白心惊。
沉默许久,他忽然冷笑一声,眼角迸出了泪,这是顾灵嫣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这里是你的地狱,又何尝不是我的地狱?我心心念念的姑娘,我第一次心动的姑娘,我的妻子,喜欢的却是别人。顾灵嫣,我是男人,我会嫉妒。你病中喊沈清彦名字那次,你亲手打破了我的幸福。你只知道我折磨你,可你也在折磨我。但凡成婚以来你肯给我一点点在乎,你肯稍微哄我一次,我不会再与你计较任何事,我会做一个好夫君,真的会......”
他抱着头低声诉说着,可她只是漠然地立着。
如果他没有对她动过手,她会内疚,会努力补偿他。
但他打了她,他再深情,再委屈,再有天大的理由,她也绝对不会回头。
“你要问的我已经答了,你回去吧。”
“你.......就绝情至此?”姜皓白的心沉到了谷底,想去拉她的手,被她避开了。
“夫妻一场,本宫不妨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行差踏错。那对耳环,是太后给金凤的,然后落到了小皇叔手里。本宫累了,你走吧。”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顾灵嫣重重松了一口气。
姜皓白无暇再深究她的态度、她的心思,他要赶紧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姜致握着那对耳环沉思良久,始终不发一言。
“爹,姑母将这么重要的物件给金凤,一定是让她对外求救。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姜皓白受不了这窒息的沉默,“我们要不去找找方相?”
姜别离拉了拉他:“大哥,你让爹好好想想,这件事涉及太广,不能冲动行事。”
姜皓白甩开他的手,怒道:“姑母和皇上都被顾云间软禁了,整个皇宫也都被控制了,再不行事大齐就变天了!”
他走到姜致面前:“爹,如果江山易主,长义侯府也会被牵连,您要赶紧下决定啊!”
姜致示意他稍安勿躁。
“皓白,儿的事我们欠十五王爷一个人情,不宜与他正面冲突......”
“现在还谈什么人情?姑母与皇上派杀手刺杀他,这是不争的事实,早已势同水火了。先保住皇上的皇位再说,大不了事成之后留他一条命就当还他的情了。”
姜别离越听越离谱,向姜致道:“爹,大哥太想当然了。朝中大臣大多明哲保身,谁做皇帝与他们没什么关系。而且现在定安将军府一定是十五王爷这边的,还有四殿下、五殿下,他们早就对皇上不满,我们贸然行事只会以卵击石。”
姜皓白怒骂:“依你这么说,我们坐以待毙?只要许以利益,很多朝臣都会动心。姑母待你不薄,你居然弃她不顾,简直就是混账!”
“什么混账?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还不如想想怎么找个替罪羊推了,再请嫂嫂向十五王爷求情,这样还能保住姑母与皇上的命,不至于无法收拾。”
二人争执不下,最终姜致做了决定。
姜别离被关在府中不得外出,姜致穿了件斗篷,上了轿子。
早就等候在府外的追云紧跟而上。
第192章 只要稍稍谋划一下
姜致的轿子在方府门前停了很久,随着一声叹息,轿帘掀开了。
上一次二人单独见面还是在长义侯府,方严平亲去拜会,因为他的女儿想嫁给皇帝,请他帮忙找太后举荐。
时移世易,该他低头了。
方严平自顾冰河理政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也曾私下与较近的同僚议论过,除了增添不确定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乱麻还是乱麻,没有解开的迹象。
此时忽听家中小厮禀报长义侯爷来了,他深沉的眸子有了光亮。
“快请!”
姜致理了理衣裳,跟着小厮去了正厅,方严平已立在那里等他。
一见他就迎了上去:“侯爷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姜致笑不出来,与他一同落座。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请方相帮忙。”
帮忙?
方严平大致猜到了一些,但故作不知:“侯爷有事尽管开口,但凡本相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姜致闻言有些惊讶,如此痛快实在不像他。
但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
“太后与皇上被吴奕软禁的事方相应该知道吧?”
“五殿下都在议政殿理政多日了,这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致无奈点头,从袖中掏出太后的那对东珠耳环:“方相可认得这个?”
方严平接过来瞧了瞧,摇头:“侯爷真会说笑,本相哪里会认得女子的饰物。”
就连他夫人的首饰他都不清楚,更不要说旁人了。
姜致道:“这是太后给金凤的,后来到了冷园,最后被长公主带回了长义侯府。”
方严平很是吃惊,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对耳环。
“侯爷是想......”
姜致叹了口气:“方相应该了解本侯的想法。太后和皇上若不是境况堪忧,是不会将这耳环给金凤的。本侯想方相......勤王,救皇上与太后于水火。”
方严平直接站了起来,目露惊讶。
他倒真敢说!
见他犹疑,姜致又道:“如今朝臣都以方相马首是瞻,只要你振臂一呼,定然都会响应,方相,你当仁不让!”
方严平忙摆手,高帽倒是真高!
他拿什么勤王?就这一张嘴吗?
“侯爷,你太过抬举本相了。本相一介文官,何德何能?吴奕什么人,老皇上身旁的重臣,朝中多少武将买他的账?就沈南方这个定安将军在他面前都自称‘小沈’!还有陈戈,简直拿他当神,与他为敌,风险太大!”
顿了顿,又低声道:“皇上与太后刺杀十五王爷的事早已传开了,即便本相真的出头,也师出无名啊!”
姜致想过他会推搪,并不动怒。
方严平什么人?
做丞相多年,一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实实在在的大甜头,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好,他就赌一把!
“方相,你过谦了,吴奕再是重臣,也是前朝的事了。至于说皇上太后谋害十五王爷,那是子虚乌有,是被诬陷的。再者,十五王爷如今好端端地回来了,只要稍稍谋划一下......”
方严平精明的眼神泛着笑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皇后被废,后位空悬,若是方相肯出手相助,事成之后,本侯保证,方小姐母仪天下,方相你可就是国丈了!”
方严平即便再想镇静,握着杯子的手还是颤了颤。
国丈啊!
当初只是想让女儿入宫为妃,现在居然有为后的可能!
清了清嗓子:“侯爷莫不要玩笑了,小女当初就不曾入太后的眼,而且京中又有风言风语......”
想到女儿的守宫砂没了,方严平就气短。
虽然她赌咒发誓没有与谁做过逾矩之事,但没了就是没了,纵然他信,又有什么用?京城都在传她失贞之事,哪个男子会娶她?
姜致自然听过那个传言,不以为意。
“可相爷不止大小姐一个嫡女。二小姐,也可以啊!”
望着人精似的姜致,方严平心中一动。
“容本相考虑一下。侯爷若是真的想谋划,还是再多联络些同僚吧。人之常情,喜稳不喜动。”
接下来相谈甚欢,喝了三杯茶后,姜致离开了。
冷园。
一个俊逸的身影落在院中,少年抱着剑,目光清冷。
后脑勺却忽然挨了一下。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回家还装高冷,装给谁看?”
追云一秒变狗腿:“师傅,这不习惯了吗?”
吴伯摸摸下巴,没好气道:“没落下吧?”
追云一脸N瑟:“瞧您说的师傅,哪能落下?徒儿从姜致出门就跟着,一直跟到他回长义侯府。”
吴伯扬着半边眉毛:“走吧,王爷在等你。”
书房。
顾云间正在写着什么,贺砺在旁坐着。
敲门声。
“王爷,追云回来了。”
顾云间“嗯”了声,“进来。”
追云刚想汇报跟踪结果,一见贺砺在,不言语了。
“说话啊死小子!”吴伯拍了拍他的头。
他有些为难:“师傅,这不有外人在吗?”
贺砺看了一圈,这外人,是他?
顾云间放下笔,微微笑了。
“直说吧,贺御史与吴伯一样,没什么要瞒着的。”
追云这才敢说。
“王爷,姜致见了四个人,丞相方严平、礼部尚书赵锐、兵部侍郎杨凡和十一王爷顾融乔。每个人都许了一些好处,他们答应好好考虑再做答复。”
顾云间点头,在纸上划掉一个名字:“本王还高估他了。”
将纸递给贺砺:“贺伯伯,这不难吧?”
贺砺笑道:“王爷放心,老臣一定不辱使命。”
出门后,追云跟上了吴伯。
“师傅,那个老头子有什么能耐?”
吴伯摸着胡须想了想:“大能耐没有,正好够完成王爷交待的事而已。就你刚才报的四个名字,最迟明晚,他就能将他们的把柄全部拿到。”
“真......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做师傅我的老伙计?对了,皇上的兵符你给王爷了吗?”
“给了。”
吴伯捶了捶腰,要有一场仗打了。
“师傅,要不要与沈将军谈一下?”追云问。
大齐的兵权分别掌握在皇帝、顾谨灏、沈南方和陈戈手中。
涉及皇位,顾谨灏的立场不定,若是能把沈南方给拉拢过来就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吴伯摇头。
王爷不同意牵扯沈家,只能从别处下功夫了。
长义侯府。
姜别离在房中喝着闷酒,门忽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姜致。
本想起身行礼,想想算了。
姜致双手负于身后,目中一丝愧色。
“给你订了门亲事。”
姜别离的酒瓶直接碎了。
“谁?”
“方明珠。”
第193章 你能得意多久?
姜别离觉得父亲是疯了,他与方明珠只不过几面之缘,就那刁钻跋扈又惺惺作态的模样,他连话都不愿意说,更何况娶她!
开什么玩笑?
即便她是温柔大方、端庄识礼的,他也不会答应。
他凭什么娶一个不贞的女子?
“我不娶。”
他不与他吵,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姜致并不恼,也知道对不起儿子,但他唯有这般才能将方严平死死地拉拢。
“这门婚事已经订下了,由不得你不同意。婚期在半月后。”
半月?
姜别离从未发现父亲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这效率竟然是用在坑儿子上。
他定定地望着姜致,忽然笑了,那笑声无奈又憋屈。
“爹,我娘是继室,但也是正室,我也是嫡子,为什么你对我与大哥区别如此明显?他喜欢嫂嫂,你亲去求姑母赐婚,甚至不惜与她针锋相对。我呢,随便将一个不洁的女子塞给我,这就是你的一视同仁?”
姜致老脸通红,将手背于身后。
“别离,事情从急,没有别的办法。爹总不能看着你姑母与皇上受困宫中不作为吧?”
姜别离又拿起一瓶酒,猛灌一大口。袖子擦了擦嘴角,哼了声。
“作为的方式就是让我娶方明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但你非要选这么一条没有希望的路。说到底,大哥是你的儿子,我则可有可无。随你,反正我不会娶,如果你一意孤行,这长义侯府不过多一个怨妇。”
姜致走后,姜皓白过来劝,苦口婆心说了半晌,只得了冷脸。
“别离,你不小了,能不能懂点事?”
姜别离将酒瓶往门上一摔,双目通红指着他。
“姜皓白,你有什么脸说我?既然是你与爹的主意,就不要牵扯我。你为什么不娶?”
姜皓白觉得他无理取闹,一甩袖:“我已娶妻,方明珠不可能做妾。”
“你为什么不停妻再娶?嫂嫂嫁给你这么久,我都没看她真心笑过,你为什么不放了她?你道貌岸然,方明珠阴险心机,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皓白恼羞成怒,抬手就去打他,却被他直接推倒了。
“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忍让你。你好自为之!”
方府中同样不平静,方明珠一听要嫁给姜别离而妹妹要嫁给皇帝,直接崩溃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歇斯底里吼着,这不公平!
一直以来她才是众星捧月的那个,而不是那个事事被她打压的方宁儿!
方严平由着她发疯,待她吼累了,才冷着脸说一句:“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冰清玉洁,你......是吗?”
“我是!是沈清霜害我......”
一抹厉色斜来。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已无人信你。你别以为嫁给姜别离委屈了,若不是姜致有求于我,还轮不到你嫁给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