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毓清此时已经有些理解谢嫦为了救他而取旁人性命的行为了,不得不说,一向悲天悯人的关毓清,此时心中竟然不太在乎那些江湖人的安危了,他只想让他的阿嫦,赶快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一口答应。
现在是在化虚门的地盘上,又是关毓清在和谢嫦谈判,旁人纵使心存不满,也不敢轻易呛声。
毕竟若是这些各宗门大佬们都不肯吱声,余留下的散乱的江湖人,还真不一定能抵得过这手段神秘莫测的谢嫦。
谢嫦转身向着化虚门的大门离去,众人无人敢拦,也无人敢靠近她,生怕再沾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蛊虫来,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谢嫦就在这样鸦雀无声中,一步一步走到了化虚门的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远远的看着关毓清,双眼对视,谢嫦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嘴唇轻轻蠕动,无声的做出一个口型来。
直到谢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关毓清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此时强行下床走了这么远的路说了这么多话,体力早已透支,一口气放下,便脑袋晕沉的向后栽倒晕厥过去。
第62章 等我回来(首订求支持!)
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关毓清还有些悲哀的想着,他从此应该是真正的失去了他的阿嫦了吧。
阿嫦应该是恨他的吧,也罢,恨总比爱好。
阿嫦,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些,那就恨我吧。
他看到了谢嫦最后留下的那一句口型,她说,等我回来。
等她回来那日,就是他的死期么。
他并不怕死,更何况这条命还是阿嫦救回来的,还给她又何妨?
只是心中始终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难过,他终于是,失去了阿嫦。
意识混沌迷茫,在一片无妄海里浮浮沉沉,他这是在哪?阿嫦呢,她安全了吗?
猛然清醒过来,关毓清额头冒着冷汗,嗓子干哑的厉害,艰难的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呼吸里都带着生疼。
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床边守着的竟然不是父亲,不是师父,也不是秋月慈,而是平日里沉默少言的二叔关山策。
关山策看到他醒了,也不等他问,就平铺直叙的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道,“你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现在是寅时三刻,谢嫦不知所踪,那些中了蛊的江湖人在谢嫦离开后全都暴毙身亡,无一幸免,掌门师兄现在正在处理此事。”
顿了顿他道,“至于明月,她在火中待了太久,吸入了不少烟气,至今仍在昏迷中。”
关毓清这才知道为了让谢嫦有机会逃出化虚门,秋月慈竟然把玉楼给烧了,也是,明月表姐不懂武功,所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自身为饵了。
只是没想到,阿嫦的蛊好生厉害,明月表姐此举,最大的用途,竟然是调走了大部分的化虚门弟子,让那些死伤的江湖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化虚门内弟子,避免了阿嫦和化虚门的直接矛盾。
关山策平静的语气略带了几分责怪,却平淡的几乎听不出来,若不是关毓清与他有些了解,只怕还听不懂这其中的意味,他道,“明月此事,不可乱来。”
关毓清有些自责的低下头,“毓清知错了。”
秋月慈自幼丧父,从小在常阳伯府长大,她不能学武,却对那些能学的人极为羡慕,只是苦于母亲的原因不能跟他们亲近,关山策也是极为怜惜这个外甥女的,只是他不善言辞,只在细微处默默照顾,不说出来。
关山策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了一下道,“掌门师兄很生气,和太阿门傅门主以及玄真观李观主联合发布了追击令,他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放过谢嫦一次,却不可能放过她第二次了。”
“毓清,你该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
关毓清沉默着点了点头,关山策见此,也不再打扰他,让他自己整理情绪。
窗外一弯暗淡的弦月静静的悬挂着,在深蓝如墨的夜空中孤独而又清冷,玉楼的火光早已熄灭,原本碧瓦重檐雕梁画栋的精致高楼,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弥漫着木头焚烧后的焦烟味。
整座城镇安详的熟睡着,高低错落的楼宇房屋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仿佛棋盘上星罗密布的棋子,陷入梦乡的常阳百姓并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都湮灭在风里,只有那弯黯淡的弦月沉默不语。
一阵寒冷的秋风吹来,吹进一位刚刚救完火的弟子衣襟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他带领着几个弟子一起抢救出玉楼中剩下的财物,清点整理。
一个弟子面色难看的将一件已经被火烧焦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他看,他用手拂去上面焦黑的灰烬,上面的纹路还未完全烧尽,他一下就辨认出,这是明月姑娘时常带在身边的七弦琴,暗道一声可惜。
这可是前朝流传至今,制琴大家所做的风吹月,如今竟然毁坏在一场大火之中,此琴相伴明月姑娘多年,想必她定要伤心好长一段时间了。
可惜的摇了摇头,看着天边将明的曙色,将各处都整理好,便吩咐各位师兄弟们去休息了。
一丝晨光悄然出现在天际,渐渐吞噬了辽阔无垠的夜色,两者渐渐混淆在一起,构成了似明非明,似灰非灰的颜色,一声鸡鸣响起,打开了整个城镇的开关,小巷内平凡朴实的男人打着哈欠打开自家的房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打水洗漱,又开始为了一家三口一天的生计忙忙碌碌。
街上的商铺三三两两的打开店门,挂上正在营业的招牌,仿佛是一副描写人文风情的水墨画,被突然注入了活力,鲜活起来,整个城镇都清醒了过来。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武幸已经养成了前半夜修炼后半夜睡觉的习惯,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感觉到体内日渐增长的内力越发欣喜。
宋宁也已经打点好行装,就等着先生一声令下就出发了,程砚秋不疾不徐的替武幸系上抹额,揉了揉她的头,惊讶的发现她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已经可以捋向两边别在耳后了。
只是武幸还有些舍不得这和先生同款的抹额,便仍是每日系着。
“你若是喜欢,回去我给你订做几条,不过是一条抹额罢了。”程砚秋笑道。
武幸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是喜欢,可不单单是因为喜欢抹额,更因为这抹额所代表的意义,就像何书客当初刚看到她的时候,看到这抹额,就觉得她和先生定然关系匪浅。
这样多好,别人一见她,就知道她是先生罩着的人。
程砚秋失笑,转头吩咐道,“出发吧。”
宋宁也低头应是,几人骑上马,向着来时的路悠悠而去,等出了城,就更是慢慢悠悠,几乎不像是赶路,而像是散步了。
“是在等阿嫦姐姐吗?她能逃出来么?”武幸问道。
“逃不逃的出来,看她的造化吧,我只等着便是。”程砚秋无所谓道。
昨夜的大火他也是知道的,若是这样都无法逃出,那也太有负于鬼师谢塘的名号了。
这样想着,前面便出现了两个灰暗的人影,在清晨的冷风中,一左一右的站着,似是两个门神。
第63章 投奔魔教(首订求支持!)
走近了才发现,两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正是何书客和谢嫦。
两人都在常阳到东阳的必经之路等待,遇到也属正常,只是谢嫦如今的模样却让几人都惊讶了一番。
红衣白裙,兜帽下白发苍苍,散乱的披在两边,容颜依旧,却两颊干瘦,不像个娇俏的少女,到像个怨气深重的女鬼才是。
这么一看,跟传说中那什么索命的白发女魔头,还真有几分味道。
何书客单手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谢嫦只低头眼睛向下垂着看着地面,两人具都是面无表情。
程砚秋的马从两人中间走过,看到曾经骗它吃东西导致它马失前足的罪魁祸首,白马不忿的打了个响鼻。
何书客双眸一亮,惊喜的叫道,“先生!”
程砚秋矜持的微一颔首,转头对那英年白发的女子道,“谢嫦?”
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是。”
程砚秋点了点头,“走吧。”
身后的黑斗篷们立马便有一人与他人共骑,让出一匹马来。
“你不问我些什么?也不怕与武林正道为敌么?”谢嫦有些惊愕,连连追问道。
“我不问,你也会说的。”程砚秋不屑一笑,“与武林正道为敌?我何时为友过?你来找我,不正是因为此么。”
谢嫦自嘲的笑笑,是啊,她来找程砚秋,不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世间能容下她谢嫦的,只有阴月教么。
只有魔教,才容得下妖女,这才叫般配。
谢嫦不再纠结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走到那匹明显是留给自己的马匹旁,抓住马鞍缰绳艰难的爬了上去。
她不会武功,也不会骑马,认识了关毓清之后,才被他带着共骑过几次,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单独骑马,没想到是这种境地下。
不过从今往后,没有什么关毓清了,所有她不会的,都要学会才是,她只能靠自己了。
咬牙克制住内心的恐慌,她学着旁人的样子夹紧马腹,抖了一下缰绳,轻声叱道,“驾!”
所幸马匹经过严格训练,乖巧听话,被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新手骑着,也能乖乖的跟着大部队心动,谢嫦松了口气。
可是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那些解了躁蛊的江湖人,会在蛊虫死去的一瞬间也跟着死去,早晚会有人会因此对她寻仇,在常阳附近多留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虽然有程砚秋在,能保她平安无事,可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几天养出来放出去的躁蛊全都用光了,还未完全成型的命蛊迷心蛊因为她强行的催动早已再次陷入沉睡之中,这次的沉睡恐怕就不是她能轻易再唤醒的了,身上再无其他的自保手段,她要加紧时间再多培育出杀伤力大的蛊虫来。
蛊虫也不是万能的,钻入人身体中,最快也要几息时间才能见效,现在能够撂倒这么多江湖人是因为他们不懂蛊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若是有人能够在蛊虫起效之前就一剑杀了她呢?
也许她该学些武功才是,有了武功,再配合蛊术,她才能做到她想要做的事情。
投奔魔教,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阴月教中那数不胜数的武功秘籍,不过她一个半路而入的外人,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得到教中的信任,她时间不多,等不及,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见着骑上了马,颤颤巍巍的跟着大部队就要离开,何书客有些着急,叫道,“先生,那我呢,我的马呢?”
程砚秋挑眉,反问道,“你的马你放哪里了不知道么?如何来问我?”
小红自然是当初离开丹阳时就没骑,想必如今还是在丹阳了,可此去到丹阳,少说也得几个时辰的路,人哪里比得上马,若是使用轻功赶路,还不得累死他?
当初他也是走走停停好几天才徒步赶来了常阳城呢!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问自己的小红马,而是想厚着脸皮让黑斗篷们也均给他一匹马来,何书客讪笑着,“若是不行,我跟宋哥哥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宋宁也当即黑了脸,冷声道,“想坐我的马,先问过我的剑再说!”
程砚秋失笑,耐着性子道,“何书客,我要回东阳了,不方便带着你,你就自己回家去吧。”
何书客傻眼了,连忙指着谢嫦问道,“那她呢?”
“自然是跟着我回东阳,谢嫦从此就是我圣教之人了。”程砚秋理所当然道。
谢嫦不过一个不会武功的山野村姑,不就是会一两手蛊术么?连骑马都费劲,怎么能入圣教?这是什么道理?
何书客心中大感不平,委屈愤懑,哼道,“她能入圣教,为何我不可以?我也要入圣教!”
武幸最不乐意看到别人对先生不满了,闻言越发对何书客不喜,童声稚嫩,却坚定异常,“先生做什么自然有先生的道理,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连武幸一个小娃娃都不愿意他一起入圣教,何书客心中委屈更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气红了,恨声道,“你不让我入,那别人也别想入!我这就杀了她!”
何书客折扇一挥,扇面展开,扇骨处迸发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向谢嫦,谢嫦一惊,没想到这怒火还能波及到自己,只是她并不会武功,就算看到了也反应不过来躲避,只好闭上眼睛祈祷不要打中自己的要害。
她身为人蛊,已经不算是常人了,就算是失去了浮生蛊,只要不是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她都能自行恢复,还能恢复的比普通人快,虽然比不上浮生蛊的恢复速度,却也称得上是奇异了。
久久感受不到疼痛,却听到叮叮几声,原来是旁边的宋宁也拔剑替她挡去了那几根银针。
一时间谢嫦心情有些复杂,她从前只见过这些人一面,连话都没讲过,没想到刚加入圣教,宋宁也就会如此自发及时的保护她。
谢嫦低声道谢,宋宁也嗯了一声表示应答,便没有多余的言语了,仿佛刚刚那一剑只是极为普通平常的行为,不值得为此道谢。
连认识了这么久的宋宁也都向着谢嫦,何书客更是怒火中烧,他虽然曾经戏弄过宋宁也几次,可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睡过觉的交情,怎么就不如一个刚认识的谢嫦?
第64章 保护谢嫦
暗器没能得逞,何书客正准备亲自上阵,却突然听得一声大喝,“妖女!”
众人皆扭头循声望去,原来是城中追出来了几位江湖人。
其中一位少年一脸愤恨,高声叫道,“你这妖女,为何要使下如此阴险的手段害我师兄?今天我就要为我师兄报仇!”
原来是昨夜她杀的那些江湖人的亲友,谢嫦早就有被他们寻仇的觉悟,闻言便笑道,“我哪有害他?你可不要乱说,不是你们求着我让我解蛊的么?”
“难道你们不知道,躁蛊无解,立解立死么?”突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作恍然大悟状道,“哎呀,好像是忘记说了。”
谢嫦语笑嫣然的吐出刻薄的话语,“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死也死了,不如你们就赶紧归家去,早日升殡服丧吧,可惜死的不是时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死人倒是无所谓,连累的活人不能食荤腥,真是可怜!”
那少年顿时被谢嫦气的七窍生烟,可惜生的是名门正派,受的是数法礼教,就是不会骂人,只能口中气愤不停的叫道,“妖女!我师兄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在化虚门前言语你几句,你就如此狠毒!”
“言语几句?”谢嫦冷笑,“若不是我有蛊虫傍身,你确定他们只是对我言语几句?恐怕我早就命丧当场了吧!”
另一个持刀大汉闻言立刻站出来指着谢嫦怒道,“如此妖女,何必废话!对付她用不着讲江湖道义,大家一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是!”
只闻一声嗤笑,程砚秋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让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