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淡雅的双眸浸润如水般纯净透亮,白皙无暇的脸颊经过泉水热气的洗礼,透出淡淡的红晕,温润的唇瓣如花般娇嫩欲滴。
若然抬眸,望见漫天纷飞的梨花雨,情不自禁回忆起夜间的梦境,只是越努力回忆,越是判断不清,梦中下的到底是梨花雨,还是真正的雪。
若然出神之际,她鬓间的发丝微动,紧接着,咕嘟的温泉氤氲之气毫无征兆地散开。
若然清亮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挥手之间,温泉石四周的水溅起一层水帘。
水帘落下时,温泉石面滴水未沾。
若然赤脚踩在柔软的梨花上,身上已经裹了一件白色的里衣,白色的里衣上沾着水汽,裹在若然水灵灵的肌肤上,将其玲珑的曲线勾勒完全。
发梢未干的泉水滴滴落下,沾染在她洁白的里衣上,晕开淡淡的水花。
若然冷冷环顾四周,眸波流转,清灵动人。
突然,远处一茬梨花树枝,稍稍低垂。
若然眸光冷凝,闪身过去,漫天的梨花飘落,打着飞旋落地。
若然出手,飘落的梨花随着手掌翻动,缠绕旋转。
往若然攻击的方向看去,那处生出梨花飞旋,正直直朝她袭来。
“砰——”
双双攻击,迸发出无尽的火花,将缠绕在两人身侧的梨花速速溅起。
透过乱飞的梨花,若然瞧见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若然只觉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
还未等她想明白,那人手掌一翻,便抓住若然的手腕,一个天旋地转,若然已经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中。
一声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又干净冷冽的声音骤然扬起:“小姐还似从前那般,不爱穿鞋袜。”
若然闻言心惊,她回眸间,一头如水的乌亮墨发,流瀑般倾泻下来,恰到好处地披散在微削的香肩上,一朵梨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眉眼之处,挡住世间万物一切的光泽。
微风轻拂,梨花落地。
若然方才清楚瞧见了那人脸上的玉质面罩,随即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她冰冷的眸光融化,绽放一抹欣喜,一声婉转清脆:“濯盥!”
濯盥眸光温柔,并不似从前那般深邃无比,玉质面罩之下,温润的唇瓣漾着甘冽亲昵的笑容,通神气质越发稳重老练,长得也越发高大魁梧。
若然啧啧赞叹:看来去人界任职的这几千年里,他收获颇多,竟历练得如此稳重成熟!
濯盥将若然抱到一处高石上,动作轻柔地为其穿好鞋袜,
若然静静看着濯盥,不发一语,好似回到了与他初相识时。
那时的她,还不太会说话,加之几经痛苦的轮回,初回天界时,身子又不爽利,对谁都不太热情,经常整日发呆,不言不语。
只有濯盥,说要报答舞神的恩情,要来梨雨轩侍候,结果被她一眼相中,从此成为她的贴身仙仆。
那时的濯盥,不太会照顾她这个小娃娃,可不管如何笨手笨脚,永远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要不是因为有濯盥的陪伴与悉心照料,她可能会在郁郁寡欢的情绪中沉浸很久。
濯盥为若然穿好鞋袜,又去不远处的高石上,拿来若然的白色衣裙,伺候她穿上。
濯盥摸着手中细腻的衣裙,边为若然穿戴,边出言问道:“小姐长大后,便喜欢白色吗?”
若然闻言,不由地好笑,唇瓣勾起:“花辞最近迷上的父神的五行推算之术,但是晦涩难懂,她只能领悟些皮毛,于是就将这些皮毛用于选择我的每日服饰颜色。”
“南陌上神的五行推算之术,确然六界晦涩难懂之术,不过传闻推算精准,修成几万年来,从未失手。”濯盥点头,缓缓开口,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出声:“花辞是谁?”
“你没见我脑袋上空空如也吗?”若然正转过身去,自顾自整理胸前的衣襟,闻言,边整理边回道:“花辞啊,就是当年母神别在我发间的山茶花。偶然之时,被我点化,她自己又肯勤修苦练,终于得道成仙......今日便是她的封仙之礼,等她回来,我介绍与你认识。”
濯盥缄默未语。
若然穿戴好之后,回眸一笑百媚生。
濯盥呼吸一紧,恍了心神,随即,唇瓣轻启:“千年未见,小姐果真出落得清雅灵秀、娇艳俏丽......”
若然摆了摆手,打断:“六界最美的,当属凝酥公主。”
凝酥公主,司雪娘娘与临渊天帝所生,是天界唯一的公主,当年临渊天帝凝酥庆生,大摆宴席,六界同喜。
几千年过去了,确实出落得亭亭玉立,六界有志青年,不断来往天界,只为一睹凝酥的芳容。
濯盥眸光幽深一瞬,随即恢复清明。
“凝酥公主或许生得极美,但小姐也生得娉婷婉约、洁若冰雪。”
若然不甚在意,转移话题,问道:“你在人间,过得可好?”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濯盥看着若然,浅笑不止:“人界的乐趣繁华,有时只是过眼云烟。人族区区几十载的寿命,在天族眼中,恍若蟪蛄,不知春秋。时间煮雨,岁月缝花,以欢喜之心,慢度日常。”
若然唇瓣一勾,歪着脑袋,拍了拍濯盥的肩头:“看来濯盥你去人界任职的千年时光中,倒是看淡了很多。”
濯盥浅笑,眸光停在若然脸上不肯离去:“小姐谬赞了。”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濯盥:“你在人间,可有娶媳妇儿呀?”
濯盥闻言,轻咳:“濯盥此去,是受了天帝恩惠,去人间任职,至于娶媳妇儿,濯盥从未想过。”
若然惊讶:“任职的几千年间,人界姑娘轮回转世,也得换了万万波,难道你就没有心仪的?”
濯盥气息有些不匀,仿佛有些不适:“没有心仪之人。濯盥此生,只对一人倾心相待,唯一人足以,若不是那人,谁也不行。”
若然懵懵懂懂,眨着眼睛:“为何?”
濯盥看着若然,一字一顿:“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若不是惜我所惜之人,浅浅遇,深深藏,终不会地久天长。”
若然不是很懂其中的奥义,还是点了点头:“有志气有志气!”
濯盥看着若然,眸光温柔,可若然却不明白。
四目相对之时,一温柔情深,一疑惑不解。
远处骤然扬起一声:“小姐小姐!”
将这莫名难懂的气氛打乱。
花辞封仙礼结束后便回来,见寝殿中并无若然的身影,想到她今晨噩梦,出了一身的汗,许是来寝殿后面的温泉中沐浴了。
一路深入,花辞脆脆喊出:“小姐你在吗?”
若然转身,迎着漫天洒落的梨花雨,温柔回应:“我在此处。”
花辞望去,洁白纯美的梨花雨纷纷扬扬,若然静静伫立在前,灵动绝尘的眸子扑朔忽闪,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绝美无极。
花辞目光向若然身后移去,惊然发现了一个墨色衣袍的男子,戴着面罩,不辨神色,但暴露在外的眸子却闪着凶光!
见他身前的若然依旧静静伫立,不觉危险悄然将至,花辞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结,急急喊出:“小姐小心!”
说话间,闪身上前,迅速出手,直直朝若然身后攻击而去。
若然心下一惊,呼出:“花辞住手!”
却还是慢了一步。
濯盥冷眸寒光乍现,出手凌厉,翻转花辞攻击而来的手掌,狠狠锁住她的脖子。
花辞重重摔倒在地,发髻上,若然今晨亲自为其点缀的珠翠落地摔碎。
对上濯盥冰冷嗜血的眸子,花辞惊恐万分。
若然大叫:“濯盥不要!”
濯盥并未放手,指尖甚至还在慢慢收紧。
花辞呼吸困难,拼命拍打濯盥掐在她颈脖间的大手,双脚在铺满梨花的土面上止不住翻腾。
若然上前抓住濯盥掐在花辞颈脖间的手,试图松开,急切叫出声:“这是花辞!”
濯盥闻言,冰冷的眸光破开一丝,立刻放手。
松手瞬间,花辞猛地咳嗽。
若然立即扶着她坐起,纤纤玉手不断在花辞的后背顺气,又转眸看向濯盥,嗔怪道:“你下手,怎的这般不知轻重?”
濯盥只冷眼瞧向地面大口喘着粗气的花辞:“她怎的乱出手打人?”
花辞咳着嗽,闻言,心中十分委屈,豆大的泪珠子不要命地夺眶而出,呜咽而语:“我怎知这是濯盥仙仆!小姐从未说过濯盥仙仆生得如此凶神恶煞......我惊见此人,还以为是企图靠近小姐的坏人!我身为小姐的贴身仙侍,虽自知打不过,但也是要出手保护小姐的......谁知我如此倒霉,碰上修为比自己高出这般许多的......被掐得半死不说,还被人认为是蛮横无理,胡乱出手伤人的......”
一番诉苦下来,若然嘴角抽搐:濯盥?凶神恶煞?
她边为花辞顺气,边悄咪咪抬头望向濯盥。
濯盥并未看向瘫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大哭的花辞,好似如今这般情景与他丝毫没有关系,眸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眸色并无异常,幽深如墨,却平淡如水。
濯盥觉知若然审视的目光,缓缓移动眸子,看向若然。
若然接收到濯盥平淡中闪着疑惑的眸光,心底叹了口气,垂首,摇了摇头。
看濯盥这模样,若然便知:濯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花辞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
但究其原因,确实是花辞首先出手。
濯盥纯属是正当防卫嘛!
若然又吞了吞口水:真算花辞倒霉,遇到濯盥的修为如此之高,出手那般重的“坏人”,花辞这纤细的花枝,就差被堪堪折断了。
若然心中胡乱想着,已将花辞扶着站起。
若然后知后觉瞧见花辞额头上画着几瓣粉色的山茶花瓣上,染着晶莹的明辉,惊讶问道:“你这封仙礼,封得真快呀!”
花辞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是小姐用完早饭,加之沐浴用时,并未察觉时间推移罢了!”
若然尴尬轻笑。
濯盥瞧着花辞,见她一身粉色的衣裙,衣裙上有些褶皱,染着尘土。但剪裁精致,裹在她身上显得她小巧玲珑。俏丽的脸上化着淡妆,双颊的妆容被泪水浸花。额前被细细画好的山茶花花瓣上,染着点点明辉,乌晶黑亮的眸子,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
濯盥轻挑眉头,问道:“你就是小姐从前很喜欢别在发髻间的山茶花?”
花辞闻言抬头,却不敢看濯盥的眸子,道:“是啊,如今小姐为我取了名字,我叫花辞!”
濯盥再次问道:“我刚刚与你交手,见你修为甚浅,难不成还是个山茶花精灵?”
若然轻笑。
花辞闻声,脸上挂不住了,硬着头皮对上濯盥幽深的眸子,道:“今日是我的封仙之礼,我如今已经是个正经的山茶花花仙子了!”
濯盥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眸光不知飘向何处。
花辞有些懊恼,她低头摸了摸脖子,那处还隐隐生疼,再次看向濯盥,白净的脸上闪过怒色:“小姐沐浴芳地,你一届男子,怎可擅闯进来!”
若然一怔:这花辞的小脑袋转得挺快呀,为了发泄不满,竟“另寻僻径”。
濯盥不语,若然倒是有些尴尬了。
抬手制止:“好了好了,濯盥离去几千年,也不知道我这处新建的沐浴之地,千年未来我寝殿,误入此地,实属正常。再说,我当时一切都已经穿戴好,濯盥才进来的......”
这番话说下来,若然自己都心虚不已。
花辞疑惑问道:“是吗?”
濯盥瞧着若然,目光灼灼。
“当然是啦!”
花辞却明显不信。
若然轻咳:“别光说我,我还得问你呢!”
花辞疑惑不已:“问我?”
若然眨着眼睛:“你瞧瞧你今日,都已经算是天界正经的山茶花花仙子了,战斗力竟然还是如此之低!”
花辞滴溜溜的眸子圆睁,抬手指着一旁静静伫立、一言不发的濯盥,急急出口辩解:“那是因为......”
那时因为对手的濯盥!
濯盥瞧着怎么也修炼了万年之久,她一个苦修千年、好不容易得道成仙的娇嫩山茶花,怎么打得过嘛!
但是这句话还未说完整,就被若然毫不留情地打断:“那是因为你平常不好好修炼,如今勉勉强强得道成仙,实际上还未够格,你得更加勤修苦练才行!”
花辞不敢苟同,要急急出言反驳,却再次被若然毫不留情打断:“本小姐转念一想,是该给你请个师傅来了!”
若然装模作样思考一瞬,花辞刚要发言,若然突然“啊!”的一声,将花辞惊得一个激灵,到口边要说什么话都忘了干净。
“那就濯盥吧!”
花辞三言两语还未说出,已经很郁闷了,闻见若然此言,更是惊恐万分。
“濯盥?!”花辞拼命摇头:“不要不要!”
“为什么不要?本小姐先前修炼,得亏了濯盥能够指点一二。”若然神色仿佛很是不解,盯着花辞,一字一顿好言相劝:“濯盥修为精纯,倘若你能得濯盥悉心教导,定能更上一层楼!”
花辞看着濯盥凶神恶煞的眸子,惊恐连连,仿佛颈脖间的伤痛更深了。
那边的若然还在引诱:“我听闻一直想要跟你争个高低的石梅仙使,最近修为见长,已经压你一头......”
石梅仙使,平日里专爱嚣张跋扈,处处都想压花辞一筹,实在讨厌得紧!
花辞一想到石梅仙使高傲的嘴脸,眼光里一片激烈愤怒,她抬头看着眸光冰冷的濯盥,只一瞬间,眸中的气焰莫名减少。
若然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惜放眼偌大的天界,你小姐我只能跟你请来濯盥这一个师父,若你不好好珍惜,石梅仙使就要将你狠狠甩在后头咯!”
花辞联想到石梅仙使将她甩在身后之时,更加气焰嚣张,联合相识的仙侍仙仆一起排挤她的画面,顿觉胸口气得生疼!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被她甩在后头!
花辞闻言,头脑一热,急急拱手向濯盥行礼:“濯盥仙仆,日后请多指教!”
此时的她,全然忘记了濯盥是否在若然沐浴之时擅自闯入,满脑子都是不能被石梅仙使比下去。
若然站在一旁,简直乐坏了。
濯盥嘴角勾起一抹弯弧:若然这招“祸水东引”,用得也是奇好。
濯盥似乎也轻松欢愉,出口的话也显得平易近人了些:“也好。既然是小姐的命令,我自会遵从。再者,你我皆是贴身伺候小姐的,我若不好生教导你,倘若有一日,被有心人将你我二人拿出去比较,也是丢了小姐的面子......”
花辞闻声,是她听错了吗?
这个濯盥仙仆,一点儿也不凶神恶煞,甚至还有些亲切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