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菲菲一样吗?在最好的年华把自己嫁出去,生儿育女,孝顺公婆,侍候男人,工作到退休,再含饴弄孙,最后寿终正寝。耶,这样的人生太完美了。”楚舸薇盯着电视一字一句说。
“薇薇,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老妈义正言辞地说,“菲菲所选择的是寻常之路,寻常之路才是最正确的路。你已经偏离了正道,在误入歧途之前,得赶紧走回来。不然我和你爸爸会为你担心一辈子。”
“偏离了正道才会发现新大陆,寻常之路不会有惊喜。”楚舸薇开始不耐烦。
“胡说!”老妈提高了音量,“寻常之路或许没有惊喜和刺激,但它有保障。一个女孩子若是脱离了婚姻和家庭,她将孤立无援,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孤独终老是很可怕的!”
楚舸薇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老妈的话触及到了一个本质问题,母女两人对待婚姻的不同态度。
认为一个女孩子的价值和意义在于婚姻和家庭,一个女孩子的幸福也来自于婚姻和家庭,这样的观念深深刻在老妈的骨头里,刻在堂妹的骨头里,刻在婶婶的骨头里,刻在这座小城很多人的骨头里。
楚舸薇知道与深入骨子里的东西作对是徒劳无益的,还会为自己增添烦恼。所以,她尽量避免和老妈发生冲突。这也是她两年多不回家的原因。
她只想在一个没人干涉她的地方好好生活,恋爱来了就去谈,谈不成功就拉倒,去他的婚姻和家庭。
“那我就孤独终老算了,”楚舸薇霍的一声站起,走进卧室,紧紧关上房门。
老妈气得捶沙发,“混账丫头,说的是什么鬼话,一点都不懂得父母的心,真是白养了!”
桌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 23:14 分,楚舸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照进屋,为她的时钟、泰迪熊、兔子拖鞋罩上银色的光辉,她的房间看上去像一个童话世界。然而,她的心却静不下来。她爱老妈,但有时候她又讨厌老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爸像童话里的一个人物悄悄潜进来。
他不开灯,拉了一把小椅子坐在他床前。楚舸薇觉得自己像白雪公主,老爸像小矮人。
“小宝,”老爸开口,小宝是老爸对她的昵称,“你妈说的话,别往心里去。爱之深,责之切嘛。”
“她是一个好妈妈,”楚舸薇说,“但是她不理解我,她只会越来越不理解我。”
“要是每个人都相互理解,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冲突了,”月光中老爸的脸色很柔和,他看上去年轻了很多。
楚舸薇瘪瘪嘴,“她总是把我逼得太紧,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你需要时间,小宝,很多问题你得慎重考虑,毕竟你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得从长计议。”老爸拍拍她的手,温和地说。
“嗯,我知道,”楚舸薇回答。
“明天菲菲的婚礼你还是要参加,毕竟你只有这么一个堂妹,你们姊妹一场,一起长大,我想菲菲还是特别希望你出现在她的婚礼上。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老爸的眼睛清亮如水,像有月光的精灵在里面舞蹈。
在岁月的洗礼下,老爸越活越纯粹,楚舸薇觉得老妈捡到了宝。男人比女人更需要时间的沉淀。
“早点睡吧,”老爸站起来,给她盖了盖被子。他走到门跟前,双手插裤兜里,仰头说:“芝麻芝麻,我是西瓜,请开门。”
老爸走了没多久,楚舸薇就进入了梦乡。她梦见一片绿色的田野,开满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她在田野里奔跑、欢笑,无忧无惧,心中坦然。她说了一句梦话:“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光。”
第十八章 不得不参加的婚礼
菲菲的婚礼在怡和大酒店举行,怡和大酒店是 Z 县唯一的五星级大酒店。
蛋糕、气球、香槟、结婚誓词为每一个女孩子营造了如梦如幻的气氛,这气氛让她们相信结婚就是 happy ending.
从婚礼的排场看,菲菲的确是嫁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据老妈透露,她的男人是一名官二代。
楚舸薇一家刚走进大厅,就被婶婶截住了,她笑里藏刀的面容使楚舸薇想到一个词――守株待兔。
“哟,薇薇回来了,真是稀客呀!”婶婶满面春风地走来。
两年多不见,婶婶又长胖了一圈,那腰身直接可以挡住一台 34 英寸的电视机。婶婶穿一身旗袍,腰上兜了四层肉,她走路的姿势活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她在楚舸薇面前站定,上下打量楚舸薇,啧啧称叹:“薇薇是没有吃饱饭吗?怎么越来越瘦了?瞧这下巴尖的,都兜不住财了。女孩子脸蛋要圆润,像我家菲菲一样,这样才旺夫。”
旺你个妹,旺你个光头强,楚舸薇愤愤地想。
“桂香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妈插话了,“我家薇薇不叫瘦,叫什么来着?”
“体脂率低,”老爸说。
“对,体脂率低,他们年轻人就讲个体脂率和那啥 R 值……”老妈说。
老爸咳嗽一下,纠正道:“是 B 值,即身体质量指数,R 是人民币的意思。”
老妈豪放地一挥手,“管它叫 B,还是 R,总之它是个时髦玩意儿,桂香,像你这种老古董是不明白的。”
楚舸薇感激地看了老妈一眼,老妈脸上是较真的表情,那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的女儿只有我可以损,其他人不可以损。楚舸薇觉得这样的老妈好可爱。
“哟哟哟,30 岁还叫啥年轻人,在我们 Z 县,30 岁的女子该叫老姑娘,薇薇,你的终身大事要放在首位啊,再晚两年,可就嫁不出去了。”婶婶的声音吸引了一些宾客,他们把目光锁定在楚舸薇身上。
楚舸薇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上了年纪却不生育的长臂猿,被一群人围着观看。他们的目光仿佛在说:“你咋了?是身体有问题吗?”
老妈燃起战火,她捧起楚舸薇的脸说:“谁说我的女儿是老姑娘,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你们瞧瞧,哪样不是水嫩水嫩的?哪样不是娇滴滴的?”
她把手放在楚舸薇的腰上,“瞧瞧,这是正宗的、地地道道的 A4 腰。”她拍了一下楚舸薇的屁股,“这是传说中的蜜桃臀,你们有听过吗?这样的身材,这样的长相,放在哪里都有卖相。谁说她嫁不出去了?”
“长得好、身材好没人要也是白搭,光吆喝有什么用,”婶婶看着楚舸薇说,“薇薇,眼光不能太高,找一个差不多的就可以结婚了。人呐,生来就是要结婚的,生来就是要生孩子的。”
人生来就是要结婚、生孩子的,这是什么霸权真理,难道自己现在没结婚没生小孩就犯错啦?
“楚舸薇?”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她本能地转过身,发现声音的主人是陈留斐。
此时陈留斐端一杯香槟,笑盈盈地望着她。一米八五的个子,穿一身名牌西装,是那么地英气逼人。他往那里一站,周围的景物一下变得黯淡无光。就连台上的新郎,一下都相形见绌。今天陈留斐还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这幅眼镜使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斯文败类。
“真的是你!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我们好有缘分,”陈留斐笑着说。
他笑起来好帅,像加州橘色的阳光,像海风拂过椰林,是那么健康又自然。
很明显,老妈、婶婶都被陈留斐的笑震慑住了。
陈留斐彬彬有礼地向老妈伸出手,“伯母,您好,我是陈留斐。”
老妈有一阵恍惚,她回过神来,握住陈留斐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留斐啊……你……你比照片上……还……还要高大帅气。”
“谢谢伯母夸奖,”陈留斐稳重地说,“伯母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我妈妈经常在我耳边提起您,她说您能干、做事风风火火,是 Z 县的凤辣子。当然,您的广场舞也跳得很好。”
老妈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她看看四周说:“你妈妈今天来了吗?”
“我外婆扭伤了脚,她照顾外婆去了,让我替她来参加婚礼,”陈留斐回答。
随后陈留斐又对婶婶说:“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恭喜恭喜!”
婶婶拢拢头发,扯扯衣服,用手挡住肚子上的毛毛虫,扭扭捏捏地说:“谢谢你来参加小女的婚礼,那啥……请吃好喝好。”
舌尖嘴利的婶婶竟然词穷了,她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那里,一张老脸不知道该往哪搁。
刚才婶婶与老妈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一个陈留斐的出现,她们秒变弱鸡。楚舸薇知道很多中老年妇女沉迷于狗血霸道总裁文,她们常幻想一位身高 185、有腹肌人鱼线、笑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霸道总裁爱上自己,把自己宠上天。
而今目前眼目下的陈留斐,活脱脱一枚从霸道总裁文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你让老妈和婶婶如何淡定?
尤其此时婶婶看向楚舸薇的目光里还写满了羡慕嫉妒恨,楚舸薇只感觉爽爽爽爽爽。她挽起陈留斐的胳膊说:“走,我们这就入席。”
刚入席,婚礼就正式开始了。
所有的婚礼都千篇一律,只不过小县城里的婚礼要格外浮夸。
音乐大得震天响,司仪的情绪时刻处于暴走的状态,像琼瑶剧里面的男主角。在司仪的感染下,堂妹菲菲哭成了一朵七彩玻璃花。尤其是当新郎拿着戒指跪在地上时,她嚎啕大哭,硬是把一件喜事哭成了一件丧事。
底下的人却拍案叫绝:“哭得好啊!”
不就是结个婚么,干嘛搞得这么轰轰烈烈?像在闹革命。要知道婚礼的排场再气吞山河,婚后都是需面对尿片奶粉的。
当楚舸薇和陈留斐目光相撞,她看见陈留斐微锁的眉头,就知道他想的和自己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婚礼实在是太无聊,老妈在一旁催促:“快,吃饭,吃饭!都快饿死了。”
老妈一个劲儿地给陈留斐夹菜,他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老妈已经把陈留斐当成了自己人,楚舸薇感叹老妈下手之迅速。
忽然,楚舸薇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打翻了一瓶橙汁,橙汁全都泼在了她的牛仔裤上。
楚舸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老妈立马扯了纸巾给她擦,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水顺着裤腿迅速蔓延开。
小男孩的妈妈训斥道:“瓜娃子,叫你不要自己倒橙汁,你偏不听,这下闯祸了,我看你怎么办?等回家了我一定揭你的皮!”
听到妈妈要揍自己,小男孩憋着嘴,眼里噙满了泪水。
这时,婶婶刚好过来敬酒。她看了一眼楚舸薇,笑着说:“哟,薇薇你这是尿裤子了吗?”
婶婶这一提醒,楚舸薇看起来确实像尿裤子了,偏偏她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打湿的痕迹非常显眼,她尴尬死了。
陈留斐用身子挡住楚舸薇,他麻利地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系在楚舸薇腰间。他的外套很大,遮住了打湿的地方。他对老爸、老妈说:“伯父、伯母,我先送楚舸薇回去,让她换身衣服。”
“好,你带她走,速去速回,”老爸说。
随即,陈留斐蹲下身子,摸摸小男孩毛茸茸的头,“小弟弟不要害怕,姐姐只是打湿了衣服而已,她把湿衣服换掉就好了。”
经过陈留斐的安抚,小男孩终于忍住了眼泪。他的妈妈不断给楚舸薇道歉,楚舸薇说:“不要紧,不要紧。”
陈留斐带着楚舸薇离开时,老爸不忘叮咛:“路上注意安全。”
第十九章 总裁他又宠又撩
楚舸薇家离怡和大酒店很近,陈留斐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楚舸薇让陈留斐在楼下等她,她换好衣服就下来。
打开衣柜,楚舸薇在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和一条开司米的连衣裙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她选择了开司米的连衣裙。
穿风衣的话,就要配高跟鞋,那样虽然干练,但很累。穿开司米连衣裙,配平跟鞋就好,虽然这样的打扮很邻家女孩,但很舒适。
在干练与舒适之间,楚舸薇选择了舒适,她觉得在陈留斐面前,没必要表现自己强势的一面,她只需要做普通自然的自己就好。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楚舸薇走出大楼,就看见陈留斐靠在保时捷 Boxster 的车门旁,银灰色的车头落满樱花的花瓣,在粉色的花雨里,陈留斐点燃一支烟,悠闲地吸着。
楚舸薇走过去,笑着说:“你猜我此时在想什么?”
陈留斐吐出一口烟,“不知道。”
“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灵感,我想写一部小说,小说的名字就叫《总裁他又宠又撩》。”楚舸薇说。
“我有那么撩人吗?”阳光下陈留斐眯着眼睛问。
“撩死人了!你看那只金毛看你眼睛都看直了,还流了一地口水。”
顺着楚舸薇手指的方向,陈留斐看见一棵樱花树下拴着一只美系金毛,它的主人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陈留斐给金毛吹一记口哨,金毛对他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陈留斐打开车门,让楚舸薇坐了进去。
“还去参加婚宴吗?”陈留斐弹了一下烟灰。
“那里闷死人,我才不回去,”楚舸薇带上墨镜说。
“可你还没吃饱饭,确定不回去了吗?”陈留斐问。
“婶婶的鸿门宴不敢再去吃了。”楚舸薇鼓了股腮帮子。
“说实话,我也没吃饱,”陈留斐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滨江大道上有一家螺蛳粉店不错,你想不想去试试?”
“可是,”说到螺蛳粉,楚舸薇咽了一口口水,“这样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的?”陈留斐说。
“开着保时捷 Boxster 去嗦螺蛳粉,怎么有种炸街的感觉,”楚舸薇说,“而且,你今天看上去很斯文,确定要败坏自己的形象去吃臭臭的螺蛳粉吗?”
陈留斐仰头哈哈大笑,露出整齐的白牙,“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到处都是混搭风,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今天的新娘不也是穿着洁白的婚纱喝交杯酒么。”
这时,一位老农扛着锄头从车旁经过。他放下锄头,把头探进车窗说:“兄弟,请给我借个火!”
陈留斐二话没说就点燃了打火机。
老农把烟点燃,看了一眼方向盘上的汽车标志:“这辆荣威起码得要十万吧。”
“不要十万,七、八万就可以搞定,”陈留斐说。
老农啧啧称叹:“现在汽车降价都降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好时代啊!”
老农走后,陈留斐启动发动机,“瞧瞧,在 Z 县,Anything is possible.”
这次轮到楚舸薇哈哈大笑了。
滨江大道上的螺蛳粉店生意很火爆,店里坐满了人,老板娘只得在店外给陈留斐和楚舸薇搭一张桌子。
老板娘看见陈留斐,眼睛里直冒星星。她一高兴,给陈留斐和楚舸薇的碗里加了很多小菜,还给他们送了两颗卤蛋。
楚舸薇说这是总裁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