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小风刮过，冰宝的鼻子被柳絮挠了一下，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楚舸薇紧张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这段时间冰宝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楚舸薇都会立马警觉，冰宝觉得她像一只警犬，特别可爱。
冰宝用楚舸薇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莫慌莫慌，我只是被柳絮亲吻了一下。”
楚舸薇这才放下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蹭了一点冰宝的鼻涕，她试图挣开，“你的鼻涕都粘我手上了。”
冰宝却把她的手紧紧握住，“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你的品位还真是……特别，”楚舸薇说。
“我还有哪些奇葩的行为你给我数一数，”冰宝说。
“让我想想……”
两人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晨光边走边絮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结婚很久的夫妻，在茶米油盐，在日常琐碎里去书写他们的爱情。
“爷爷，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冰宝对老者说，“你让我从狗狗变成人，让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所以就想抱一下你。”
老者犹豫一下，从吱嘎作响的藤椅上站起来，向冰宝张开双臂，“我不习惯和别人拥抱，就一下。”
冰宝紧紧抱住老者，“爷爷，谢谢你！”
五秒之后，冰宝松开老者，老者重新坐回藤椅里。
今天楚舸薇到她的美术老师晏清那里学画画去了，冰宝一个人在家无聊，就来看一看老者，不过说真的，他还挺想念老者的。
“最近身体怎么样？”老者问。
“吃得没有以前多了，跑得没有以前快了，无法呼吸的时候越来越多，半夜经常会被心疼弄醒，”冰宝如实回答，这些症状他都刻意瞒着楚舸薇，但在老者面前，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隐瞒。
“凡事皆有定期，万物皆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子有时，堆砌石子有时；怀抱有时，放弃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老者像在念一段高深莫测的绕口令，冰宝越听越糊涂。
老者笑笑，解释道：“冰宝，你的时候到了。”
“嗯，我知道，”冰宝乖乖在老者旁边坐下，“即便我不想离开，可我还是不得不离开。”
“可怜的生命啊，你已经做了不可思议的事，”老者叹道。
“所以，我才要对你说谢谢，我不遗憾来这人世间走一趟，”冰宝把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
“上天垂顾渺小卑微者，我可以实现你的第二个愿望，说吧，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老者看着冰宝说。
冰宝缩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自己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他想起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对着生日蛋糕，许下的心愿。
他坐直了身子，听见自己说：“我想让楚舸薇实现自己的梦想。”
老者愣了片刻，“你确定不为自己许愿长命百岁？”
“这两年我活得很精彩，已经够了，我不需要长命百岁，”冰宝笑了笑，又露出那无邪的笑容。
“你确定你的第二个愿望是让楚舸薇实现自己的梦想？许下这个愿望，你可不能后悔。”老者强调。
“我不后悔，”冰宝坚定地说。
“好，你放心回去吧，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老者说。
站在阳台上，望着冰宝离去的背影，老者心里感慨万千。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单纯美好的生命了。
“真是一个好孩子！”老者喃喃自语。
第五十九章 夜雨、热烈与光
八月份的悉尼虽然是冬天，气候却宜人。
楚舸薇穿一件风衣，漫步于悉尼街头。
这是她来澳大利亚的第三天，明天就要考试，她今天决定什么都不做，只是好好欣赏这个城市的风光。毕竟她已经努力很久，今天放松一天也无妨。
她记得临行前晏清对她说，以平常心对待这次考试，结果不重要，只要自己努力过就不后悔。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吹着和煦的风，她的心很轻，她决定坦然地去面对这次考试。虽然她的英语不好，她也准备顺其自然了。
她逛了几个步行街，在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夕阳西下时，她就回到酒店。
刚洗完澡，换上睡衣，冰宝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今天在干嘛？”冰宝问。
“今天在到处溜达，看了风景，喝了咖啡，就回家了，准备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八点半要参加考试，”楚舸薇回答。
“那边的考试是怎么安排的？考点你都踩好了吗？”听语气，冰宝很不放心。
“明天上午考素描，下午考水彩，后天中午到下午考油画，大后天上午面试，”楚舸薇一一交代，“前天和昨天我就已经把考点看好了。”
“考试的时候放松点，尤其是你的英语，你平时怎么对我说，就怎么对考官说，”冰宝再三叮嘱。
楚舸薇想到她平时和冰宝的英语会话：
Good rning.
Good afternoon.
How old are you?
What is your na?
Hey, how are you? I'fine. Thank you.
冰宝以为这样的会话内容大概就是楚舸薇面试的会话内容，冰宝觉得楚舸薇平时说得那么顺畅，面试的时候一定没问题。
想到冰宝的天真，楚舸薇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冰宝在那边问。
“我想到某个宝宝曾经做的一些奇葩事，比如用我的手擦鼻涕，比如偷穿我的高跟鞋，比如吃排骨不吐骨头，”想到这些事，楚舸薇更放松了。
“Hey dude,正经点好不好？你明天就要考试了，”冰宝怪叫。
“放心，”楚舸薇说，“我会全力以赴，不负自己也不负你。”
“明天记得穿我给你买的祢豆子的幸运内裤，”冰宝提醒。
“你把灶门炭治郎的幸运内裤已经穿上了？”楚舸薇问。
“嗯，穿上了，今天我在电梯里还捡到十块钱，够幸运吧，”冰宝乐呵呵地说。
“好的，我明天一定穿，”挂掉冰宝的微信电话，楚舸薇把箱子里的幸运内裤翻出来，冰宝给她准备了三条，刚好一天穿一条。
晚上把第二天考试要用到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又看了一会儿英语，楚舸薇就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楚舸薇被闹钟叫醒，她起床、穿衣服、洗漱，吃了一个三明治，喝了一盒牛奶，背上包提上画夹就出门了。
她住的酒店离新南威尔士大学很近，所以她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到学校。
走进学校，首先看见的是文综楼，文综楼上赫然印着新南威尔士大学的标志 UNSW，下面是一行拉丁文校训 Scientia nu et nte，楚舸薇在网上查过，校训翻译成中文就是实践思考出真知。
今天是礼拜六，学生在放假休息，偌大的校园有些空荡荡的，偶尔可以遇见几个学生。
蓝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干净整洁的校园，被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俨然构成一幅绝妙的风景画，可这个时候的楚舸薇行色匆匆，没时间好好欣赏这样的美景。
走进考场，楚舸薇向考官出示了自己的准考证，就来到自己的画架跟前。
周围来参加考试的人只有楚舸薇一个人是亚洲人，年纪都比她小。
她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静等考试开始。
考官提前十分钟宣读考试规则，宣读完毕等到八点半就把试卷发了下来。
楚舸薇看了一会儿试卷，知晓本次素描考试的主题是“夜雨”。
她拿起炭笔，开始构思。
今天的思维挺奇妙的，平时楚舸薇画画，只要提起笔就会进入忘我的境界。可是今天，冰宝不断闯入她的脑海。
卖萌的冰宝、撒娇的冰宝、懂事的冰宝、拽拽的冰宝、软绵绵的冰宝、神经有些大条的冰宝……像一个个弹幕，不断刷屏。
最后，冰宝把楚舸薇的思绪定位到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雨夜。
夜晚像乌鸦的翅膀一样黑，天像破了一个窟窿，雨从天上漏下来，打在地面，激起一朵朵小水花。
一只垃圾桶旁，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它全身早已被打湿。在雨的袭击下，它浑身发抖。
这本来是它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它生命即将画上休止符的时候，楚舸薇出现了，她撑着一把橙色的伞，像天使一般站在它面前。
这个画面被定格，楚舸薇的炭笔开始在素描纸上构图。
一旦下笔，楚舸薇的手就无法停下来。
她铺画暗部和阴影，加强明暗交界线，深入刻画亮面与灰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楚舸薇就做完了画。
她又修改了一会儿背景，就交卷了。
监考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为她是唯一的亚洲女孩，还是因为她的画。
中午楚舸薇在学校外面的快餐店吃了一个汉堡，一根热狗，喝了一杯咖啡，在学校里走了一会儿，就去参加下午的考试。
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所以楚舸薇就没回酒店。
下午水彩画的考试主题是“热烈”。
看到这个主题，楚舸薇会心一笑。
楚舸薇想起冰宝对她的表白。
冰宝第一次见她，就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这已经足够热烈了。
何况还有后面的英雄救美事件、情诗事件、破坏相亲事件、广场表白事件，这些热烈得都可以爆炸了。
在冰宝身上，楚舸薇想到杰克・凯鲁亚克说过的一句话：“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于是，楚舸薇画了这样一幅画：
冰宝在舞台上忘我地唱歌，舞台下站满了冰宝忠实的粉丝。这些粉丝的头是五颜六色的小花，象征着热烈。
这幅画也画得很快，当楚舸薇走出考场，站在朗朗天空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感觉很踏实。那种为了梦想努力，梦想现在又触手可及的踏实。
回到酒店，刚坐下喝一口水，小麦就发微信过来。
小麦――考得怎么样？
楚舸薇――自我感觉还可以。
小麦――不要有任何压力，把整个过程走完就好。
楚舸薇――嗯，我会以平常心对待。
小麦――你回来后我请你吃饭，这一年你准备考试，我忙着谈恋爱，我们都没好好聊过。
楚舸薇――我等你哦。
小麦――那就先这么说定了。
退出和小麦的聊天界面，楚舸薇又点开和冰宝的聊天界面。冰宝今天一直都没有联系她，楚舸薇也不打算给他打过去。他们像心有灵犀似的，都准备考完试之后再联系。
第二天考的是油画。
由于考油画的时间很长，又是中午开始考试。为了避免自己犯困，楚舸薇的午餐吃得很少，饭后她还猛灌了两杯咖啡。
咖啡喝太多，坐在考场上，她的手有点微微发抖。
打开试卷，今天的考试主题是“光”。
楚舸薇想到很多种光，阳光、月光、星光、火光、灯光、烛光……
各种各样的光在她眼前摇曳，其中最重要的是冰宝为她生命里带来的那束光。
“舸薇我知道你原本是什么样的人。”
“你应当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继续做现在的工作你会不开心。”
“舸薇你放心去画吧，我是你的后盾。”
……
冰宝的话在她耳边回荡。这些话如涓涓细流汇成一股巨浪，向楚舸薇袭来，她感到巨大的震撼。
如果没有冰宝，就没有现在的楚舸薇。
那个苟活的、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有激情的、眼里没有光的楚舸薇已经死了。
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新的自己，她每一天都沐浴在光中，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有活力的。
像缪斯抓住了自己的手，从构图到上色到最后的修订完善，整个过程楚舸薇的手都不受自己控制。
笔触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闪电。
楚舸薇惊呆了，这是她三十一年以来，画过的最好的一幅画。
这次楚舸薇画的不是抽象画，画的是写实的画。写实的画最考量一个人的美术功底，需要的时间也很长。
太阳从东边的窗户照到西边的窗户，楚舸薇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画完最后一笔，考官宣布考试结束。
她这才仔细看自己画的画。
一个少年坐在窗台上眺望远方，他脚边的猫抬头看着天上绚烂的晚霞。
少年只有一个侧影，楚舸薇认出他是冰宝。
整副画透着寂寥、冷清和一点点不安的氛围，但却给人以温暖。
楚舸薇对冰宝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但这样令自己牵肠挂肚的冰宝，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
楚舸薇流下一滴泪，这滴泪落在她驼色的风衣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印子。
考完后，楚舸薇步行回到酒店。她往床上一趟，浑身轻飘飘的，这两天的考试似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忍着对冰宝的思念，她决定明天面试完，再给冰宝打微信电话。
第六十章 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不晚
最后一天的面试在艺术楼举行。
因为是最后一场考试，大多数人都很紧张，在候考室一遍一遍看事先准备好的问题。
只有母语是英语的人，看上去还比较放松。
在所有的考试里面，楚舸薇最担心的是面试。因为她的英语停留在大学英语四级的水平，尽管她后来也考过两次六级，都以失败告终。
过去这一年，她报了英语培训班，还请了外教，她也只能勉强听懂英语的日常会话。
“Next one,Gewei Chu.”楚舸薇听到考官叫自己的名字。
楚舸薇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面试室。
她坐下，看了一眼考官。一共有五个考官，其中一个是亚洲人。
“Why do you choose our college？？”（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学校）亚洲籍老师先开口，他看起来很和善。
楚舸薇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尝试开口，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
“because，because……”
她停顿片刻，抬起头：“Because your arts jor is one of the best in the world, and your school is located in Sydney, which has a strong artistic atsphere. Studying here, I can get new artistic stilation and open igination and creativity. Only you can cultivate the kind of painter I want to be, which is the st iortant reason why I choose your college.”（因为贵校的美术专业在世界上是一流，贵校处于悉尼，悉尼的艺术氛围浓厚，我在这里学习，可以获得新的艺术刺激，可以打开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想成为的那种画家，只有你们可以培养，这是我选择贵校的最重要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