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阿诚道，“干了之后，桐油的毒性就减轻许多了。而且桐油本就是外用的药物，外用时对人的毒性很小，内服才会中毒的。”
“这样啊……那先不说这个了。”黎锦依然没怎么搞清楚桐油的毒性，但想到别人也都是用刷桐油的竹盆、木桶来打水的，又感觉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黎锦停顿了一下，道：“那么，把‘太岁’放在陶罐里养怎么样？”
“阿诚觉得不错的。”阿诚道，“陶罐上方，可以再蒙一层布。这样‘太岁’也不用见光了，听说太岁在不见光的阴凉处长得更好。”
“我知道了。阿诚说的很对。”黎锦点点头，“那就先这么养着好了，应该没问题吧？”
阿诚想了想，又说道：“阿诚觉得，可以再切下来一些。看看它被切下来的部分能不能长大，若是能生长的话，就可以像养花一样‘分盆’了。”
“那就……用两个陶罐分开养着吗？”黎锦思索起来。
阿诚道：“也可以用一个陶罐养着，另一块被切下来的，用瓷碗养着。扣起来或用块布盖上就行了，这样处理的话，也便于观察对比。”
黎锦很开心地笑道：“阿诚说的真好！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两人稍作商讨之后，阿诚便动手把“太岁”给切割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块。
这种事情，也是阿诚出手时做得更好。毕竟，他的手比寻常人灵巧得多，还把本来也很灵巧的黎锦对比得笨手笨脚的。
黎锦注视着被切开的“太岁”，还把小的那片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
小的那块，大小形状像一片横切出来的西瓜厚片。被切开的部分，相比外皮要柔软得多，颜色也比较浅，像一块白水煮过的肥猪肉。
大的那块，大小形状与之前没有多大变化，毕竟也只切割下了约有二十分之一左右的体积而已。
用来养“太岁”的两个容器，黎锦一时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便都放在了书房里。
毕竟，书房是黎锦经常会去的地方。放在书房里养的话，就不会因为去的次数少，而冷落了对“太岁”的照看了。
寻常人的书房里，养的是鸟鱼花草；黎锦的书房里，养的却是“太岁”。
虽然养的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但黎锦对此倒没有什么抵触与不安的感觉。她反而觉得，自己的“宠物”很是别致，还很是自豪呢。
这样稍微花时间折腾了一会儿，便算是处理好了“太岁”的问题吧。
黎锦又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去看看葡萄粒烤得怎么样了。”
她便又走过去查看烤炉。
虽然黎锦并没有招呼阿诚一起过来查看，但阿诚又自然地跟了过来。他和黎锦的相处方式，向来是如此的。
一百次里，总有九十八次，阿诚就待在黎锦只要移动视线，就能一眼看到的地方。
站在烤炉前面的时候，黎锦习惯性地又看了一眼阿诚。
阿诚的存在，就算不起到任何作用，也总是能让黎锦觉得轻松和安心。
此时，烤炉里作为燃料填塞的枯枝败叶，已经快要燃尽了。
炉底所余的，几乎只是一些带着红色亮光的灰烬而已。
承受烘烤的铁盘，现在还是很烫的。黎锦在上面垫了厚布，才把它拿出烤炉之外来。
葡萄粒的水分，已经几乎烤干了。当然也不是完全烤干的状态，若是完全烤干的话，葡萄粒就要糊了。
葡萄粒现在的模样，是一种捏起来干燥而柔软，也挤不出果汁的状态。
它此时的颜色，是一种微绿、略带紫色的灰黄色。
看起来很干瘪，而且皱皱巴巴的，与南瓜子差不多大小，但要饱满一些。
试着品尝看看吧。
黎锦慎重地拈起一颗，放进了嘴里。
好甜！
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甜味。黎锦素来是不怎么偏好甜味的，太甜的东西，让她觉得腻烦。
但是，这烤好的“葡萄干”的甜味，却是一股柔和清香的甜味。一点都不齁嗓子，却是非常清爽可口。
黎锦便抓了一把葡萄干，对阿诚道：“阿诚也来尝尝啊。”
“多谢将军。”阿诚也十分慎重小心地、将双手的小指及下方的掌部肌肉合在了一起。他用朝上的掌心，接住了黎锦抓过来的葡萄干。
接住、捧起葡萄干之后，阿诚随即便将右手反扣在左手掌心之上。让手中葡萄干全都集中在左手掌的正中间，之后，才一颗颗地拈起来送进嘴里。
“好甜！真好吃！”阿诚才尝了几颗，便惊讶地赞叹了起来，“将军烤的这些葡萄粒真好吃啊！虽然很甜，但却这么清爽，一点都不腻人……”
“阿诚也叫它‘葡萄干’吧。这也是一种快速自制的葡萄干啊。”黎锦微笑着说道，“西域的天气炎热干燥，依靠太阳就可以直接晒出葡萄干。但京城秋季的温度太低了，而且空气也远没有西域干燥，并不适合用天然方式晒制葡萄干。我想了想，也只能用烘烤的方式，人工快速制作葡萄干了。”
“这太绝妙了。”阿诚道，“将军发明的烤炉，以及制作葡萄干的方式，都简直是‘前无古人’了。”
“不，也许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想到这种做法了吧。”黎锦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种做法，也不代表没有人想到。阿诚你说的，还是夸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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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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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确实是在独立、几乎无参考的状态下，想到这些做法的呢……”虽然多少有些自傲的心态，但黎锦想了想，又试图维持一些谦虚的气质，便继续说道，“所以，虽然可以认为，这些是我的‘发明’吧，但‘前无古人’就太夸张了。尽管无法去具体调查，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吧。”
“可是，这本来就是将军的‘发明’嘛。”阿诚用甜腻得近乎娇憨的声音说道，“所谓的发明，并不一定要与之前有过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吧？对过去存在的事物，进行‘修改’‘完善’的产物，也同样是一种发明啊。比方说，椅子最初是仿照马的形状，做成四条腿的模样嘛。那有人经过研究，去掉了一条腿，改成了三条腿的椅子，这不是依然属于一种发明吗？”
这么一想，阿诚说的话，倒还挺有道理的。
“既然阿诚真心认为是我的发明，那我就这么认下吧。”黎锦笑道，“若是无人所知，便不会有人反驳。这么认定的结果，只要没有影响到别人的话，我们偷偷自己开心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吧。好了，那么，我现在有一项属于自己的‘发明’了呢，真不错。”
“是呀，真不错。将军今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发明出来吧？”阿诚拊掌，又好奇地道，“将军做的这些‘葡萄干’，也是要拿去卖的吗？”
“这个呀……这可不能卖，这么稀有的东西，还是先自己留着吃吧。”黎锦摇摇头，道，“若是当成珍贵的礼物，用来送朋友还差不多。卖了就太可惜了。”
黎锦想到了连琥。如果卖给对方东西，不算带礼物上门的话，之前黎锦基本都是相当于空手去找连琥，这样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下次若是去找连琥的话，就可以把这些葡萄干当成礼物带过去了。
“阿诚之前做的面肥，基本已经发酵成了。”阿诚突然又道，“将军要吃‘寿糕’吗？阿诚现在可以动手做啦。”
“做寿糕好啊。”黎锦微笑道，“若是做寿糕的话，我之前刚烘烤好的‘葡萄干’，现在就正好能用上得了。”
阿诚又道：“将军要做的那种寿糕，做成什么形状的比较好呢？”
“做成鱼形、桃子形的吧。大小不要太大，拳头大小就可以了，再大了既不方便吃，又不容易熟透。”黎锦考虑了一下，又道，“对了阿诚，‘葡萄干’太珍贵了，用来点缀就可以了。是不能用来当馅料的，阿诚不要误会了啊。”
如果用葡萄干当馅料的话，那就只能做几个“寿糕”，便耗尽了。
葡萄干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用来当成装饰品吧。
“现在没有牛奶能和面，怎么办呢？”阿诚又想了想，突然道，“有什么能代替牛奶和面的东西吗？”
黎锦愣了，这倒是个问题。
天色已晚，市场虽然还开着，但牛奶应该已经买不到了。
牛羊奶这种东西，非常容易变质。
有购买牛羊奶这种需要的人，都是在早上到中午之间，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里购买的。
黎锦只得遗憾地说道：“那明天再和面吧？”
阿诚点点头，道：“寿糕里不能用葡萄干当馅料，阿诚已经知道了。但如果只有牛奶面团也太单调了吧，将军要不要加些别的东西做馅料呢？”
“好主意。”黎锦想了想，道，“我觉得，用红绿豆沙做馅料感觉可能不错。”
阿诚道：“但是，这两样‘杂豆’，‘紫竹小院’里也并没准备啊。也是明天再买吗？”
“我知道家里没有啊。”黎锦道，“但是，我们可以现在出门再逛逛，买了红绿豆，回家再睡觉啊？我是这么计划的。豆沙这种东西，制作的时间比较长，临时制作的话感觉比较仓促，不如头一天晚上就准备好。”
“原来豆沙的制作时间很长吗？”阿诚点点头，道，“那将军就带着阿诚去吧。将军今天很累了，去市场转转，也刚好可以散心、放松一番。”
黎锦便换了外出的衣服，与阿诚一起又去了市场。
白天开放的市场，基本已经都停止营业了。
但幸好，现在并不是买不到寻常商品的时间。
因为，这时，已经是夜市开启的时间了。
由于天气还不算太冷的关系，夜市商品的种类很多。
而黎锦的打算，又只不过是买些红绿豆回家而已。购买这种东西的粮店，直到酉时中段，一般也都是开放着的。
黎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逛过夜市了，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她就忽然很想去领略一番京城夜间繁华太平的景象了。
所以虽然天色已晚，黎锦还是特意去了一趟市场。
因为黎锦只是购买不多的杂豆而已，对方自然是不会赠送布袋一类的包装之物的，所以黎锦便自己带了两三个布袋去。
黎锦打听了一下红豆与绿豆的价钱，才知道原来红豆比绿豆要略贵一些。
【按：红豆，一指相思子（鸡母珠），二指赤小豆。此处为语境与绿豆相对的缘故，以红豆称呼赤小豆。】
红豆一斤六七文钱，绿豆一斤五文钱。
只是买来做豆沙的话，一次买多少杂豆才合适够用，黎锦也不知道。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两种各购买五斤。这些红绿豆，合计价钱近六十文，都装在自带的布袋里。
回家之前，又路过了那家出兑饭庄兼点心铺子，黎锦又看了一遍，只觉得果然还是很中意。若是因故错过的话，感觉实在可惜。
而且，黎锦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如果能兑下这家商铺的话，日进斗金、盘满钵满也许是夸张，稳赚不赔还是能基本达到的。
所以，为了开高级饭庄，真的需要准备足量的银制餐具吗？这可能是真事儿，不过还是让黎锦仅仅想到就很是心疼，也稍微打击了她开食肆的积极性与信心。
有什么办法能减少这方面的投入成本呢……黎锦步行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直到回到“紫竹小院”，都没能想出来。
回到“紫竹小院”，进入厨房的时候，黎锦便从布袋中取出了她认为分量适当的绿豆。
这些绿豆很新鲜、品相很好，约有一大碗，都清洗干净了备用。
黎锦把锅放到灶上之后，将洗净的绿豆冷水投入锅中，先煮上一遍。到水沸腾的时候，便可以捞出来，进行下一步了。
从煮锅中捞出绿豆之后，黎锦又把捞出的绿豆装进碗里，再连碗放到蒸锅里，隔水蒸制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绿豆蒸好之后，黎锦也不掀开锅盖，便对阿诚说道：“今天就先做到这些吧，阿诚可以去睡了，我也要睡了。”
阿诚问道：“要不要现在和面揉面啊？”
“不需要这么着急的。”黎锦摇摇头，道：“等明天有了牛奶，再说下一步吧。”
阿诚温顺地点点头，道：“阿诚知道了。”
因为今天折腾着干活的时间实在很长，所以，黎锦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黎锦刚刚卯时初就自然起来了，而且精神状态也还不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进步。
天色还比较黑，但已经能听到街上的动静。
“刷，刷，刷……”的声音很轻，那是晨起的商家，在自家店门前地面清扫时，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黎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取来了一把扫帚。
她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把所有房间的地面都清扫了一遍。
黎锦感到犹豫的理由，是在想，该不该先吃过早饭，再来打扫呢？
最后黎锦决定，还是不要拖延到那个时间了。等吃完了早饭，还能想起来打扫，或是还有动力去打扫的话，她仔细想想，对此实在没有自信。
也许因为只是扫地的关系，打扫之后，感觉房间里也没变得多干净的样子。
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黎锦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到厨房里去了。
“早上好，将军。”阿诚已经生好了火，并且在熬制由玉米粉和水煮成的粥。
黎锦不需要掀开锅盖，也能知道是玉米粉熬制的粥。
这是因为，由玉米粒或玉米碴熬制的粥，沸腾时的声音，与玉米粉熬粥时的声音不太一样。
【按：玉米碴应为玉米（米查），音chá，由于ANSI码无法输入本字，只得用同音字代替。】
玉米粉熬制出来的粥，俗名“糊涂”，溶解在水中的形态，非常之黏稠醇厚。因此，它沸腾时的声音，听起来会特别沉闷。
玉米粒、玉米碴，则不怎么容易煮烂，在沸水中溶解的状态，也不够稠厚。因此，听起来声音要稍微清脆、高亢一些。
听得不多的人，可能注意不到其中的区别。但黎锦是听惯了这种声音的，自然一听，就知道锅里煮的是什么了。
“早上好，阿诚～”也许是因为今天起床够早的关系吧，黎锦看到阿诚的时候，总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而且，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也颇为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玉米的香味，从锅里溢了出来，渗入黎锦的嗅觉中。厨房里，好像到处都弥漫着这种独特的清香甜味，令人觉得温暖安心。
但是，仔细闻一闻这种香气，又觉得好像不只是单纯的玉米粉的味道。
也许还掺着别的什么食材吧？是南瓜、山药、番薯……或是其他食材吗？
总而言之，这是极为符合“人间烟火气”的一种味道。
